二十七 不許見白頭
想著想著,我竟昏昏沉沉的睡在紅木浴桶裏,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夢到了李治,他背對著我不說話。我想要走到他的麵前和他說話,但是當我走到他麵前時,才發現這個人並非是李治,而是吳王李恪。
我一驚,立即從夢中醒了過來,才發現自己尚且還躺在水中。而水也有些涼了,我連忙從水裏出來披上浴巾,又手忙腳亂的找到寢衣換上,才匆匆回到寢室,整個人都鑽到錦被中去了。
睡衣漸襲,我很快便沒了知覺。
再醒來,已是晨光熹微之時。
三日後的立儲大典,我並沒有參加。而立儲的同時,也是太子成婚之日。我讓如繡在前一日便送去了賀禮,並且也將當年他送給高瑞玉做生日禮物的羊脂白玉佩也一起送還回去。
我知道,即便我再怎樣不舍,也沒有辦法與命運抗爭。如繡見我拿出那塊白玉佩時,嚇得變了臉色,連忙道:“小姐可別糊塗。您把這東西送了回去,太子必定要生氣了。”
我的手輕輕撫過那塊潤滑的白玉,似乎所有的情誼和感動都寄存在這塊玉佩中了。我對他自然不是沒有感覺的,可是如今,他已成婚,而我也要成為別人的妻子。這樣的情誼再留著也隻是徒傷心罷了。
當晚如繡回來時,竟將那塊羊脂白玉完好的帶了回來。她跪在我麵前,一五一十道:“太子說了,這是他送給小姐的信物。無論日後發生了什麽事,隻要見到它,就如同見到太子本人一樣。”
“太子還說了,成婚並不是他本意,他的心中是一直有小姐您的。”
我點了點頭,無聲地將它放在自己的手中。一時間亦是傷感無言。
那三日間,整個長安都沉浸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朝中文武百官皆在兩儀殿同賀普天之慶,而有封誥的誥命夫人也奉旨在內宮同賀。
高瑞玉的伯父伯母自然都應邀前往。高士廉本也該前往祝賀,可是他的身體狀況實在不佳,便請了旨意恩準在家中休養。
我閑來無事,便在高士廉身邊侍奉著,不僅是為了替從前的高瑞玉盡一盡孝心,也是為了多多陪陪這個疼愛我的老人。
入夜,我陪侍高士廉用完晚膳後,本想著早點回房泡個熱水澡。但高士廉今日似乎心情不錯,也有了些精神,便拉著我絮絮說些家常話。我見他如此,自然不好推辭,便坐在一旁聽著。
高士廉踉蹌著身子取下掛在牆上的一把金色的劍,仔細的撫摸著,愛不釋手。
他自顧自的說著:“想當年,我跟隨先皇多次征戰沙場,出生入死,那是何等的威風啊。後來封了寧國公,手握兵權,顯赫一時。可是如今,隻剩下這將死之軀……”
我聽他說的傷感,走上前,勸慰道:“祖父別這麽說,您的身子還硬朗著呢。”
他蒼涼的笑了笑:“不必安慰我這老頭子了,生死有命,無需畏懼。”
他看著我,又歎息道:“我的兒女之中,長得最像我的就是你父親了。你父親自幼飽讀詩書,文武雙全,甚的我的鍾愛。後來他弱冠之年,我為他娶了長安名門許家的女兒,也就是你的母親。可惜啊,可惜上天不肯護佑啊!”
他說到這裏,聲音裏已有了淒涼之意:“上天不肯護佑啊,竟讓我這個白發人送黑發人!”他說話說得有些用力,身子直往前跌,我勉力扶著他坐在紅木凳子上,蹲在他麵前,懇切道:“瑞玉會替父親母親孝順祖父的。”
其實我是很想問一問高瑞玉的父母雙雙早逝的原因。之前我剛剛來到唐朝時,曾問過如繪和如繡,可是她們兩個隻說不知道。而今日聽高士廉提起此事,還以為他會說起,可是他也沒有說到其中的原因。
我有些疑惑,想要開口問但又覺得這樣的做法無疑是在他老人家的傷口上撒鹽。想了想隻好作罷,隻能恭順的陪著他,說一些安慰的話。
他的手顫顫巍巍的撫了撫我的發髻,頗有些欣慰的說到:“如今,你也要嫁人了,祖父的心思也可了了。隻是,天家生活雖然富貴,可也辛苦。吳王是個文韜武略有智謀的皇子,隻可惜不是嫡子啊。”
他話中的意思我是明白的。我點了點頭,道:“瑞玉不求做人中龍鳳,能做個富貴閑人,保全一生即可。”
高士廉欣慰的看著我,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很放心。隻是一點,你要記得,長孫無忌那人,你要小心他些。他從小是我撫養長大的,他的心思城府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