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與君初相識（3）

  宮中自入春來便有公主王妃接二連三的歿了，宮中的氣氛便有些壓抑。


  這些日子李治很少來看我，說是長孫無忌讓他多讀書，對他管教甚是嚴厲。他雖來的少了，但三五日裏總要差人送來些新鮮的點心，而那些點心裏總是要夾著一張寫滿字跡的紙條，上麵曆曆細數他對我的思念之情。而我也閑來無事，在裝點心的食盒裏回上一紙書信。我的毛筆字寫的並不好看，怕被他嘲笑，隻得用棉繩將狼毫鼻尖綁的結結實實，如同硬筆一般，才敢下筆書寫。


  這一日，正趕上立夏，楊妃讓人給各宮送了些新鮮的果子。我看著那精致的果籃，不由心中一動，喚過如繪道：“你陪我去楊妃娘娘那裏請安吧。”


  如繪應了，回寢殿為我換上一襲青竹蔓水紋的襦裙，梳了深閨女子常梳的流雲髻，因著我隻喜歡清淡素雅的東西，便隻用白玉裝飾。一切打點好了，便攜了如繪往楊妃的延嘉殿去了。


  長安城的夏天亦是來的早些，而且長安地處盆地內，四麵環山，熱氣落入長安城便悶悶的散不出去。隻從清元殿走到延嘉殿這一小段路程我便熱的有些難受。待我到了延嘉殿的後殿門外，隻聽裏麵窸窸窣窣似乎是有男子的聲音，門口的內侍向我行了禮，道：“高小姐來的巧，吳王和蜀王都在呢，待奴才去通傳一下。


  吳王和蜀王？我仔細一想便了然：楊淑妃有兩子，正是吳王殿下和蜀王殿下。如此母子相見，我自是不必進去打擾了。於是我溫和的笑了笑攔道：“不必了。既然兩位殿下都在，我便改日再來探望吧。”


  正說著轉身便要離開，隻聽身後有個女聲匆匆響起：“高小姐留步，我們娘娘請您進去說話呢。”


  外麵的陽光太過刺眼，入了內殿一時間反而有些昏暗模糊。我由那位傳話的中年女子引著向內走，迎麵卻走來兩位錦衣華服的男子，因光線有些昏暗，我並未看清這兩人的長相，卻也知道定是楊妃所生養的兩位皇子，於是依禮請安道：“臣女給兩位殿下請安。”


  其中一個穿著淺青色袍子的男子喚了我起身，我看著他錦衣上的紋路似乎有些眼熟，但光線太暗又有些辨別不清，便也不去多想匆匆去了內殿。


  延嘉殿的後殿雖不比正殿繁華，但所用裝飾擺設皆頗有講究，看起來並不奢華，但卻能瞧得出主人的雅致。


  上座的楊妃見我來了，連忙讓人端了些解暑的茶飲來，溫和的笑道：“難為你有心了，這樣的大熱天還往這趕。”


  我自是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楊妃柔美的鳳眼細細地打量著我，忽而道：“這身衣裳倒是好看，隻是太素淡了些。還未出閣的女兒家，應該穿的嬌豔些才是。”


  我低頭，被她這樣一說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低聲道：“娘娘說的是，臣女向來不善打扮，還得娘娘得空多教教臣女才是。”


  楊妃見我如此說，便柔和一笑，剛想說什麽，她身邊站著侍奉的那個宮女卻道：“娘娘看高小姐的這身衣服上的青竹可不是和剛才咱們吳王殿下衣衫上的繡紋有些像了。”


  我看那宮女一眼，不過十七八的樣子，應該隻是隨口一說。楊妃隻是微微一笑，並不理會，繼而道：“你如今也十五了，本應該為你早日擇個好人家，隻是入春來宮中的事接二連三的發生，這你也知道，”她停了停，又說：“如今宮裏又忙著為晉王選妃和高陽公主下嫁的事情，也就不得不耽誤你一些了。”


  我坐在她下首，靜靜聽著她與我說話，隻覺得如春風拂麵一般的舒暢。她並不年輕，也算不得是極美，隻是通身散發著一種優雅的氣質，讓人想要接近她卻絲毫不敢有所褻瀆。她的骨子裏流淌著的是尊貴的皇室血統，那份從內向外散發著的優雅與尊貴與她的妝容和笑意渾然天成，這並非是一件華美的錦裙和名貴的珠釵就可以裝飾而成的。


  我不覺對她心生好感，更聽她如此說，連忙道：“臣女明白，臣女不急著出嫁，還想著能多留在宮中侍奉娘娘才好。”


  我如此一說，她的笑容越發盛了：“本宮膝下隻有兩個兒子，並無女兒。你且自幼便是在宮中長大的，本宮待你的心便如同待自己女兒一般。”


  我看著她的笑容裏並沒有虛偽和做作，反而是一副慈母愛子般的牽掛和愛憐，不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一時間竟沒能忍住淚。如繪手忙腳亂的為我拭淚，楊妃微有疑色，問道：“怎的好端端的就哭了起來呢？可是遇到什麽不如意的事情了？”


  我當然不能說我是因為思念在21世紀的父母而傷心哭泣，借著抽泣的機會腦子裏飛快的閃過幾個念頭，煞有介事的擦了擦淚，屈膝道：“今日娘娘待瑞玉如此好，讓瑞玉想起母親以前就是這樣的疼愛瑞玉。瑞玉一時間失了形態，請娘娘贖罪。”


  楊妃的笑容越發慈愛，連忙親自起身扶起我，用絹子替我將眼淚拭幹，柔聲道：“好孩子，別哭了。以後就常來本宮這裏，本宮會像疼愛自己的女兒一般疼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