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與君初相識
如繡不意我會這樣問,一時間竟愣在那裏,正巧趕上從外麵端著一盤新鮮櫻桃進來的如繪抿著嘴笑道:“小姐這是瘋魔了嗎?怎的連晉王都不記得了,若是讓晉王聽見可是要傷心死了。”
我如何聽不出她言語中的戲謔,心中不由一沉。眼角瞥了一眼愣在一旁的如繡,隻見她眼中恍然閃過一絲疑惑,但瞬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笑吟吟的從如繪手裏接過青玉盤子,放在我麵前,說道:“小姐吃些新鮮的櫻桃,這都是楊妃娘娘新賞賜下來的。”我點了點頭算是應了,隻是心裏卻一直想著高陽公主和剛才如繪說過的話。自我進入高瑞玉的身體以來,並未曾和這宮中的任何一個皇子有過交往。但是照她們這般說著,看來這高瑞玉和晉王李治之間的確有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了。隻是,我極力思索著,聽著高陽公主今日的口風,似乎此事並不是人人皆知,但也是半公開的吧。可是,史書上記著唐高宗李治的後宮有皇後王氏、淑妃蕭氏,當然還有名震天下的女皇武則天,但就是沒有哪位嬪妃是高氏出身的。難道我高瑞玉日後也隻是個炮灰?想想書上說的女皇武則天對待王皇後和蕭淑妃的那些手段,頓時渾身便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真真是讓人不寒而栗。
腦子裏飛快的閃過這些念頭,複又想起如繡剛剛的疑慮之色,忙裝作漫不經心道:“怎能忘了呢,不過是前幾日大病了一場現下記性不好,隨口那麽一問罷了。”抬眼看了看如繡,忍不住又添了一句:“不過是開玩笑的話,你倆可別當真了。”
兩人齊聲說了句“是”,我見如繡神色如常,心才漸漸放了下來。暗暗後悔自己剛才的言行,如繡向來聰慧靈敏,若是讓她看出我並非是從前的高瑞玉,那可就不好了。所以隻能一麵偷偷套著如繪的口風,一麵裝作一切如常的樣子,但願不要讓人起了疑心才好。我雖並不十分愛重高瑞玉的小姐身份,但畢竟這是我來到大唐後唯一的身份,也是我唯一的依靠。如若被人發現我並不是高瑞玉,那可就麻煩了。
午後閑來無事,我倚在清元殿外的外廊欄杆上,看著如繪領著幾個宮女內侍在庭院裏修剪花枝。長安城的春日來得早,百花早已競相爭放,如今又出了為晉陽公主的守七喪禮,內府早早便送來了不少盆栽賞玩。我隨手抽了根柳條,看著廊下擺著的幾盆菊花,懶懶道:“這菊花倒是好看,要是能讓內府送來幾盆芙蓉就好了。”
話音未落,隻見大門外一陣笑聲伴著微風拂麵,卻見是一個身形頎長穿著一襲深藍蛟龍錦袍的少年翩翩而來,身後跟著幾個手捧著盆栽的小廝,定睛一看,那盆栽正是剛才念叨著的芙蓉花。連忙站起身來,如繪搶在前麵領著宮人齊齊跪了一地,道:“給晉王請安,晉王與我們小姐真是心有靈犀,小姐剛念著芙蓉花呢,晉王便送來了。”
我恍然,眼前的這位翩翩少年便是李世民的第九子未來的大唐皇帝李治了。我連忙上前福身行禮,他卻是含著一臉笑意,上前扶起我,溫柔道:“咱們之間哪還有這樣生分的禮數。”言語間莫不是情人之間的溫柔繾綣。我稍稍別過臉,有些不適應這樣突如其來的親密和溫柔。隨即瞥了如繪一眼,故作生氣道:“如繪瞎說什麽呢。”
此話一說,眾人更是抿嘴笑著不語,李治看向我的目光越加柔和,礙著下麵的人都在,倒是與我拉開了些距離,轉身囑咐那些內侍小廝將芙蓉盆栽一一擺在廊簷下,與我一起進了正殿。
如繡端了上好的茶來,他似乎是有些累了渴了,竟一口氣喝下許多。我坐在一旁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道:“慢點喝,別嗆著。”
因著我著實是第一次見到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隻說完這一句,便靜在那裏,沒了下文。
如今是貞觀十八年,距離李治登基還有五年。史書上記載李治登基時隻有二十二歲,那麽現在他應隻有十七歲了。這個年齡,按照我在21世紀的來看,竟是比我小了好多,可是現在我是高瑞玉,高瑞玉隻有十五歲,比李治還小兩歲。他的模樣很是清秀,與李世民的剛硬不同,他的眉眼間皆是溫厚之色。他應是更像長孫皇後一些吧。
李治見我並不多說話,以為我是生氣了,小心翼翼出聲道:“瑞玉,你別生氣,這幾日不是我不來看你,隻是舅父那裏……”他頓了頓,露出幾分忌憚之色,又繼續道:“隻是舅父那裏實在是脫不開身,我也快要被他折磨瘋了。”
我聽著他這樣小心的解釋著,絲毫沒有半點天家皇族的驕氣,似乎真的是對高瑞玉極為上心。我心下微有不忍,雖說我不是高瑞玉,但也不該難為他,遂道:“無妨,我並沒有生氣,隻是這幾日身子還沒好利索,不愛說話罷了。”
他聽我如此說來,麵上的喜色越來越濃,簡直說是喜上眉梢也不為過:“太好了,瑞玉你願意體諒我真是太好了。”他看向我的目光越來越柔和,溫柔的似乎如水一般,我的心也有些微微蕩漾。在21世紀,我隻是個普通的大學生,曾經有過一個男朋友,最後他卻喜歡上了別人,與我分道揚鑣。況且就算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他也不曾如此溫柔的對過我,更別說低聲下氣的哄著我。
“舅父今天跟我說,過些日子父皇要為我定親。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求父皇將你許給我做正妻,”他的臉上帶上一抹認真的神色,“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這樣曖昧而寧靜的歲月,我幾乎要忘記了我才見過他第一麵。忽然間,卻隻聽得殿外一個內侍匆匆跑了進來,喘著氣道:“晉王殿下,長孫大人正到處找您呢。”
這一聲通傳讓我立即回過神來,才想起如今正是在宮中呢,這樣的言行是有多麽的不合規矩。顧不得臉上的一抹緋紅,說道:“晉王殿下快去吧。瑞玉多謝殿下今日的花。”
他也早已收起了剛才的那份神色,眉心間有隱隱的憂鬱,說了句照顧好自己,便匆匆帶著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