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新年禮物
夜幕開始降臨，溪山小院整潔無塵，火爐里燃著松枝，跳躍著熊熊的歡喜的火焰，在這火光的映照下，屋裡顯得暖洋洋的。窗外不知何時開始下起了雪，屋子裡燈火通明，時不時傳來一兩句談笑聲。木桌上擺滿了過年必備的大菜，銅質火鍋的中間燃燒著木炭，鍋里是沸騰的骨頭湯，濃白的湯里飄著一片片白嫩的魚肉，在滾沸的湯水裡上下翻騰。幾人圍坐在爐前，將一碟碟羊肉、牛肉和生菜放入鍋中，一邊說話，一邊在氤氳的熱氣中，將筷子伸入沸騰的湯里，夾起令人垂涎欲滴的各色菜類。另一邊的小爐子上，卞城王新釀的新歲酒散發出醇厚的酒香。
還未到午夜，山下的住戶已經有人按捺不住，提前放起了鞭炮，寂靜的村落偶爾傳來一兩聲鞭炮聲，天上稀稀落落地綻放著一兩朵煙花。時間不緊不慢地走著，十二點一到，整個村落的人彷彿像約好了一樣。噼噼啪啪的鞭炮聲響徹村莊，村落上方的天空，煙花一朵接著一朵地綻放，人間新的一年又要開始了。
溪山小院的地上、台階上也鋪滿了包裹煙火的紙，彷彿柳絮飛殘鋪地白，桃花落盡滿階紅。祝頌饋歲完畢，翎凰還興緻勃勃，另外幾個人便沒有那樣的精神了，不一會兒便挨著椅子睡著了。
「什麼嘛，和本公主混了那麼久，酒量怎麼還是那麼差！」翎凰目光掃視了一眼七倒八歪的幾個人，不滿地嘟囔著，然後提著一個酒壺踉踉蹌蹌地走出了院子，躍上樹林里的一棵紅梅，慵懶地坐在梅枝上。
夜空中傳來煙花在空中綻放的聲音，焰火和燈光將這夜晚照得像白晝一樣明亮。人間的巧藝真是奪天工，望著這不夜天翎凰感慨道。
羲和尋到樹林里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初春紅梅盛開，火樹銀花映襯的梅枝上，倚靠著一個靈動而嫵媚的紅衣女子，手上把玩著一枝紅梅，慵懶地望著天邊璀璨的煙火，長發如水傾瀉，在風中飛揚著，白玉一般的腳腕悠悠地晃著，宛如一個會勾魂奪魄的妖。
「凰兒，這是提前扮上美艷的女妖了？」看著一改往日英氣的絕世美人，羲和忍了忍，還是開口了。
「啊呀，被你看出來了。」看到樹下的人，翎凰的眼睛瞬間明亮起來，歡喜地從梅樹枝上站了起來，「這麼久沒見你出來，我還以為夜神殿下真的醉了呢，這個樣子如何？」翎凰說著在梅枝上轉了一圈，裙擺掃過之處，帶起片片紅梅，「美艷梅花妖與貴公子的曠世絕戀，哎，你怎麼換衣服了，不過你近日的衣服本公主很喜歡！」
梅樹下的那人不知何時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衣領和腰封都綉著繁複的花紋，周身透著一股高貴和清華。不知為何自從拜冬酒後，羲和的服飾雖仍有一股清冷的氣質，但清冷之中有多了一絲華貴。
羲和神情難得露出難辨的窘意，清了清嗓子道：「其實我倒沒有注意到衣飾的變化，都是織雲仙子送來什麼便穿什麼的，大概是仙子最近換了一個花樣吧。」當然不是，這是他上門央求織雲仙子給他裁的！拜冬酒那日少司命說過，在繁殖季節，雌鳥最容易被雄鳥華麗多彩的羽毛所吸引了，他在藏書樓中查閱過古籍，初春正是翼族求偶的季節。
「哦。」翎凰點點頭，又看到羲和手上提著一個包袱，柳眉一挑，「你手上拿著包袱做什麼，還穿那麼好看，想連夜跑路去見你求不得的姑娘？」
羲和聞言忍不住笑了，她果然還是會介意這件事情啊，心裡明明一直擔心著，表面上卻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的凰兒真的是太可愛了！
「這個？」羲和掂了掂手上的包袱，腳下一用力，也躍到了樹枝上，將東西遞到翎凰眼前，「這是給你的新年禮物。」
「是什麼？」翎凰意外，抬頭看他，歡喜地叫出來。
羲和淺笑，將包袱放到她懷裡：「打開看看。」
翎凰理了理衣裙在梅枝上坐了下來，迫不及待地打開包袱，是兩套衣裙，一紅一黑，精緻華貴，一看便是織雲仙子的手藝。衣服上面還有一個小盒子，好奇地將盒子打開，一股淡雅的花香率先撲面而來，定睛一看盒子里似乎收集了六界所有的紅色，有紅藍花、蜀葵、重降、石榴紅、蘇方木……是女子用的燕支，翎凰不免有些動容，好久以前她曾開玩笑讓羲和為她調出好看的燕支，沒想到他真的去做了，還做的這般好。
羲和低頭看著她，眼神溫柔：「凡間的姑娘們到了新年似乎都會穿新衣的，所以我也給你制了兩件，別的姑娘有的，我們凰兒也要有。」
「羲和，你真的太好了！」翎凰興奮地撲到羲和的懷裡，把腦袋放在他頸窩裡亂蹭，因為動作幅度太大，晃得梅花紛紛揚揚地落下。
「換上試一試？」羲和笑著拍了拍在自己頸窩處亂蹭的腦袋，原本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被她蹭得有些毛躁。
「噫~淫賊！」翎凰從羲和懷裡退出來，一臉壞笑地看著他，「竟然想看我換衣服！」
羲和哭笑不得：「以你的本事，換衣服不是眨眼的事情？」
說話間，翎凰已經施法將身上的衣裙換成了羲和送的紅裙，裙擺處用金線綉著及其繁複的花紋，燦爛奪目，映著滿樹的紅梅，像一幅讓人移不開眼睛的畫卷。
羲和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一貫平靜的雙眸泛起了波動：「紅色果然很適合凰兒。」
翎凰雙眸明亮，驕傲道：「錯，本公主適合所有的顏色！但我還是更喜歡魔界和冥界的黑色，綉上彼岸花或者鳳紋，霸氣！」
羲和笑，拉著翎凰並肩坐下：「是是是，你美你說得對。」
重新坐下的翎凰從芥子袋裡拿出了梳子、眉筆等工具，笑盈盈地看著羲和：「所以，公子願不願意幫這麼美麗的女妖梳個妝？」
「現在？」羲和皺著眉頭看了看翎凰手上的梳子，「可是一會兒回去睡覺不是全蹭到被子上了？」
「哎，羲和你好笨吶！」翎凰嗔怪，「我今晚不睡覺不就好了。」
於是羲和接過了她的梳子，捻起那如綢緞一般順滑的黑髮，一下一下地給她梳理起長發來。梳子從頭頂梳到發尾，柔軟的髮絲從指尖劃過，留下了淡淡的發香，羲和發現他很喜歡給翎凰梳頭的感覺。用金絲帶小心翼翼地綰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再斜插入一支鳳頭簪，這頭髮就算梳成了。收起紫檀梳，從翎凰手裡接過眉筆，又開始細細地為她畫眉，最後拿起方才剛送的口脂輕輕一點，雙唇馬上變得紅潤起來。
妝成，羲和雙手捧著翎凰的臉，低頭看著她，眼神溫和平靜，然而卻隱含著濃濃的眷戀。翎凰的睫毛很長，像兩隻黑色的蝴蝶靜伏在臉上，那雙靈動的眼睛映著天上璀璨的煙火，煙火中，還有一個小小的他。
羲和沒有說話，沉默了半響后，突然埋下頭，吻上了那嫣紅的唇。他想起了翎凰畫的那些小冊子，突然領會到了某些技巧，用舌頭挑開了她的唇齒。翎凰福至性靈，舌頭動了動，與羲和的碰到一起，又馬上分開，將他嚇了一跳，立刻睜開了眼睛。僵持了片刻，聽到翎凰低低的笑聲后，羲和突然又開了竅，將她重新攬回懷裡，這一次，翎凰乖乖地閉上了眼睛……
夜空上的煙花燦爛如星隕，暗香盈盈的紅梅雨中，一紅一白兩個身影熱情地擁吻著，臉上洋溢著說不出的喜悅與饜足。
不遠處的大樹身後，眾人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獃獃地望著梅樹上的人影，下巴掉了一地。
「唔唔唔……」重臨目眥盡裂地掙扎著，可惜身後有兩位王兄緊緊地抱著，動彈不得，只能發出難以辨析的音節，不過看錶情也知道，他想說的是放開我，我要殺了羲和。
啟靈神情莫名地望向忘情地吻著翎凰的兄長，想到至今還未牽到樂清小手的自己，突然很想穿越回到過去，把那個自信地對王兄說「不，你沒有喜歡的人，你不懂！」的自己給打死。萬萬沒想到，跳樑小丑竟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