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易琛則仍舊木然的坐在那,一動不動。
她的話,他一句都無法反駁。
因為……
他心裏比她更清楚。
妞妞是他的責任,更是他的親人。如果他真的自私不去理會。這輩子他都不會原諒自己。
可是……
他的夏夏呢?他的愛情呢?
疲倦的將頭靠在身後冰冷的牆上,天花板白得有些晃眼,他卻覺得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光的黑洞。
這麽多年,他是第一次這樣子迷茫,找不到出口。
即使四年前和夏然分手,他也那樣子明確目標——遲早有一天,他要再一次闖進她的生命中,成為她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是,現在……
他要放手了嗎?
………………
劇組的生活,夏然過得很充實。累,卻很滿足。
任妍並沒有想象中的太難相處——除卻前幾天的發難,之後她再也沒有多說過她一句。隻是,也並沒有和顏悅色。她始終隻是保持著自己那份獨有的冷傲和特立獨行。
就像一隻驕傲的孔雀,難以被人征服。
晚上收工休息的時候,她每天都會接到付易琛的電話。
詢問她的拍攝進程,關心她的飲食起居。電話那端的他,除卻顯得有幾分疲憊以外,再沒有任何端倪。每次和她聊天的時候,情緒都很好。
隻是,唯獨夏然問他什麽時候回國時,他的回答總是過幾天。
那時,語氣會稍微暗沉一點。等到夏然剛要詢問時,他的情緒轉眼又上來了。
第十天,沒有見到夏然。
付易琛掛下電話,剛剛神情間的溫柔瞬間消失。
他望著電話,久久發怔。
而後,開車往和某人約定的地點開去。
酒吧,喧鬧噪雜、光怪陸離的燈光映出一張張或麻木或蒼白的臉孔。
雷禦天坐在吧台,百無聊賴的等他。看到他進來,忙朝他揮手。
“怎麽今天突然跑這種地方來?”雷禦天奇怪的望著他。
今天恰巧來美國辦一些事情,便被他拉到酒吧——這種場所,付易琛並不常出現。
付易琛沒有回答,隻是直接找酒保拿了三打啤酒。
雷禦天望著他猛灌的樣子,挑眉,“心情不好?”
他是個很理智的人,正常情況下,他總是保持自己的清醒。更別說,現在把自己往死裏灌的樣子。記得上次這樣發瘋還是四年前他和連夏然分手的時候。
付易琛狠狠灌了一口。
苦澀的酒順著喉管往下滑,他隻覺得苦進心裏。他望著雷禦天,木然的說:“我和夏夏求婚了。”
明明是個好消息,可是語氣裏卻盡是灰敗。
所以,雷禦天不得不這樣想——“又被她拒絕了?我說,老付,你這輩子估計就真栽她手上了。”
“她答應了。我們約定好,我回去就結婚。”他仍舊是那樣平靜的語氣。平靜到,有些失常。
眸子在璀璨絢爛的燈光下,卻看不到半點兒星輝。
一貫大大咧咧的雷禦天,此刻也覺得不對勁,他的情緒太down了。他狐疑的望他一眼,“那你幹嘛在這悲春傷秋?這不是好消息嗎?”
幾乎隻是眨眼的時間,付易琛一瓶酒已經被灌完。
他又抓過來一瓶,轉身,疲憊的靠在吧台上,雙目無神的看著舞池中舞動的人群。
他開口:“如果我和夏夏結婚,妞妞就會死。”
那就相當於,他親手殺了她的女兒……
噪雜的氛圍,雷禦天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側了側耳朵,湊到他冰涼的唇邊,“說清楚點,你剛剛說什麽?”
“你沒聽錯。如果我娶了夏夏,就等於殺了妞妞。”
“誰是妞妞?”雷禦天不知道還有這號人的存在。
“我女兒。”
雷禦天無法掩飾自己的驚訝,“什麽?!私生女?那她母親是誰?”
難怪上回思遠打電話問他關於老付有沒有孩子的事,當時他還以為是她們女人在胡思亂想,沒想到竟然……
見付易琛好久都沒吭聲,雷禦天又想到那天思遠的話。他試探的開口:“孩子她媽,不會是談談吧?”
他沒一絲一毫的停頓都沒有,“就是她。”
“OH,MYGOD!”雷禦天頭痛的撫額,“思遠一定饒不了我!我可是打了包票,你不會和那女人有什麽的呀!老付,你也太辜負我了。”
他簡直要哭了。
付易琛知道他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那孩子是她替我哥生的。”
“等等,什麽情況?”雷禦天的哀嚎聲頓住。他很難理清楚現在的情況。“你哥不是已經……”
他記得,四年前,他哥因為一個娛樂圈的新人而被黑道追殺,最後死在亂刀中。
“孩子已經三歲多了。”付易琛轉動著瓶中琥珀色的液體,他眸底全是心灰意冷,“我拜托她把孩子生下來,我答應她會替我哥照顧她和孩子。”
雷禦天努力的理順這條線。想了一會兒,才問:“可這孩子和連夏然有什麽關係?難道知道你和連夏然結婚,她想鬧自殺不成?”
付易琛搖頭。
“她病得很嚴重,需要合適的臍帶血。”隻是輕描淡寫。
雷禦天眉心一跳,“那豈不是需要再生個孩子?你和談談生?!”
付易琛抿著唇,沒再接話。和別的女人生孩子——這個,從不在他的規劃裏。而且,他難以想象。
“萬一你們的孩子配型不成功怎麽辦?準備把那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孩子直接丟棄?”雷禦天也覺得不可思議。
“不知道,或許掐死也可以。”他又猛灌了自己一口。
雷禦天有好久好久都沒說話,隻是陪著他喝酒,順便把所有事情都理一遍。
他能理解自己兄弟此刻的痛苦。
放棄孩子,他不但背信棄義,而且這輩子都不會過得安寧。
可是放棄愛情,他想,老付這一世也再也不會有幸福兩個字可言……
“你打算怎麽辦?”好久,雷禦天才終於出聲問。
他也沉默好久,疲倦的、木然的立在那。
燈光下,他的神情顯得那樣黯晦。
七彩的燈光打在他身上,一瞬間仿佛都變成了黑白。
他捏著酒瓶,手指繃得又緊又直,關節泛出駭人的慘白來。好久,他才終於開口:“你覺得我有得其他選擇嗎?”
語氣,出奇的平靜,平靜得失常。似,宛若死掉了一般。
冰冷苦澀的液體,一點一點灌進喉管。
有種,肝膽俱裂的痛苦,將他密密卷住,讓他痛得透不過氣。
雷禦天也灌下一瓶酒,此刻,他站在這除卻能傾聽他的無奈和痛苦之外,他給不了他任何可行得幫助。
此時,付易琛無論做出哪個選擇,都相當於在他心上重重剜走一塊肉。
這需要的不單單隻是勇氣,還有……下輩子都不會再完整的心理準備。
………………
天氣,越來越陰沉,細雨綿綿,將整個橫店都打得濕濕的。這樣的天氣已經持續了一整天,似乎被天氣影響,整個劇組的情緒都顯得有些低迷。
夏然握著手機,怔忡的立在窗邊。
手指無意識的劃上玻璃窗上的水霧。待她回過神來時,玻璃窗上清晰的兩個字,讓她微微一怔。
“又在想他?”
間一看到窗戶上‘易琛’二字,頗為無聊的撇了撇唇。
夏然連忙用手將水汽拂開,低頭看了眼手機。
這已經是第二天,她沒有接到他的電話了!沒有任何關於他的音訊。他在美國的電話,始終不同。打給慕雅鈞,慕雅鈞卻隻是支支吾吾的打著太極。
到底出什麽事了?!
她碰了碰掛在脖子上的戒指,心裏從來沒有過的慌亂不斷竄起。
最近兩天的反應,真的太失常了,讓她不得不心生疑竇。
難道,是上次通電話時,她說了什麽過分的話惹他生氣了?還是說,其他他隻是在謀劃偷偷回國,給她一個驚喜?
“間一,我想離開劇組一趟。”她一刻呆不下去了。
再呆下去,她怕自己會逼瘋自己。
“去哪?”間一瞥她,閑散的順手拿一邊的修甲刀修著指甲。
“回S市。我要去找易琛。”
間一皺眉,丟下修甲刀,拍了拍手裏的單子,“再過十小時就是你的戲了。你覺得你來回足夠?別忘了,你還要梳化。至少得空出一個多小時。”
夏然抿著唇,她也不敢擔保。
“我盡量。”但她真的很想很想回去一趟,現在,她滿腦子裏都堆疊著同一個身影,做任何事都再沒有心思。
“盡量?”間一看得出來她坐立不安,但仍舊無情的嗤她,“夏然,你以為你是什麽大牌?你不過是個新人,能演這種重要的戲份就應該認真的,好好的給我演!難道還想讓整個劇組等你一個人不成?這樣子下回還有誰敢找你拍戲?”
間一教訓得是。夏然,一個字都無從反駁。
可是……
即便這樣,也改變不了她此刻想立刻回去把一切都弄個水落石出的決定
“我一定準時趕回來。”她不能再耽誤了。
一刻,也不可以……
間一還要勸阻她,她卻已經不顧一切的衝出去。
拉開/房間門,外麵的長廊上,女主角任妍穿著戲服慵懶的靠在牆上和男人聊天,夏然無心去看對麵的男人是誰,也無心去觀察任妍是如何的風情萬種。
隻是像隻無頭蒼蠅一般,從兩人身邊飛快得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