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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腹中發芽

  寒風過人心,淚角結霜。這日頭斜往西方,輝煌不再。


  風暮崖上,傾九瑾的臉在斜陽下發著光,雖是笑著,嘴裏卻一點也不開心。她瑟瑟說到,“嘶,受不了是受不了啦!老娘試了一下午,這臭蛋殼居然砸不碎也搗不爛,簡直比三生佛身上的光甲還結實。這屁蛋,我真懷疑先天就是在苦境裏修煉過的。”


  遠處的碧吟霜聞言,抬手指道,“即便是在苦境修煉過的佛陀身上都會有死穴,這家夥身上會沒有嗎?”


  “沒有,沒有。”傾九瑾急攤兩手,“光剩一張殼子,哪來的穴位啊?”


  “也就是說這個連毛都沒長的小崽子比它老爹更難對付嘍。”碧吟霜好笑道。


  成年混沌的死穴在膻中穴,它也正是死於此。如此說來,這個尚未孵出來的這個小家夥倒是有一點優勢,就是通體無穴位。


  兩人在崖上一籌莫展,獨孤夢走上來說,“這樣不對啊師叔,如果我們都沒辦法傷到這顆蛋,那它當初被吞進妖獸腹中時為什麽采取自我保護呢?”


  傾九瑾毫不客氣的聳肩道,“我能說它隻是不喜歡呆在別人肚子裏的感覺嗎。”


  碧吟霜的卻似得到了某種啟示,唇角一竅道,“這樣啊,那就有解決辦法了。”


  傾九瑾尚不明白,獨孤夢笑道,“我知道姐姐在想什麽。讓它再被一種妖獸吞進肚去,他又會變成那種有手有腳的狀態。”


  “沒錯。”碧吟霜點頭道,“在那個狀態下,它身上的蛋殼是收在裏麵的,外部就有穴可破。”


  傾九瑾拍手道,“可以一試啊。但是找誰做那個吞蛋的苦主呢?”


  “不遠處就有一個現成之選,我們還可以控製得了,且不用怕他吞蛋之後到處亂跑。”


  “你是說,那隻白熊?”


  “嗬嗬。”碧吟霜會心一笑,獨孤夢卻覺得她笑得好陰險。


  風暮崖的下放山穀中,那頭正在草坪上悠閑的打著盹,全然不知自己的肚子就要被一剖為二了。


  “大白熊,給你送吃的來啦。”


  碧吟霜手持混沌蛋,遠遠的就拋了過去。


  就算餓了三天三夜後,他還是會笑,很少有人看見過他板著臉的時候。


  現在他就在笑。他笑得很隨便,有時候會皺起鼻子來笑,有時會眯起眼睛來笑,有時候甚至會象小女孩一樣,噘起嘴來笑。


  他的笑容中,絕對看不出有一點兒惡意,更沒有那種尖刻的譏誚。


  所以無論他怎樣笑,樣子絕不難看。


  所以認得他的人,都會說丁喜這個人,實在很討人喜歡,可是恨他的人一定也不少——現在至少已有五個。


  小馬當然絕不是這五個人其中之一。


  小馬叫馬真,此刻就站在丁喜身後,你隻要看見丁喜,通常就可以看見小馬站在後麵。


  因為他是丁喜的朋友,是丁喜的兄弟,有時甚至象是丁喜的兒子。


  可是他不象丁喜那樣隨和,也沒有丁喜那樣討人喜歡。


  他的眼睛總是瞪得大大的,臉上總是帶著一萬個不服氣的表情,看著人的時候。好象總是想找人打架的樣子,而且真的隨時隨刻都會打起來。


  所以有很多人叫他“憤怒的小馬”。


  現在他看起來就很憤怒,一雙大眼睛正瞪著遠處那麵飛揚的鏢旗,一雙拳頭緊緊地握著,嘴裏喃喃地罵街:“三羊開泰,五狗開花。真他媽的活見鬼,這些龜孫子為什麽不叫五狗放屁?”


  丁喜在微笑,在聽著。


  他早就聽慣了,小馬說的話裏,若是沒有“他媽的”三個字,那才叫奇怪。


  “但我卻還是弄不懂,”小馬又罵了幾句三字經,才接著道:“這些龜孫子為什麽不喜歡做人,偏偏要把自己當做狗。”


  丁喜微笑道:“因為狗一向是人類的朋友,會替人看門,替人帶路。”


  小馬道:“黃狗、黑狗、花狗也是狗,他倒為什麽一定要把自己比做白狗?”


  丁喜道:“因為白的總是象征純潔和高貴。”


  小馬重重地往地上吐了口口水,瞪眼道:“不管怎麽樣,狗總是狗,狗仗人勢,狗眼看人低,狗改不了吃屎,白狗黑狗都一樣。”


  看來他對這五個人不但討厭,而且很痛恨,簡直恨得要命。


  因為他是個強盜,強盜恨保鏢的,當然是天經地義的事。


  小馬又道:“我雖然是個強盜,但我做的事可沒有一件是見不得人的,他媽的至少不會替那些貪官汙吏、惡霸奸商做看門狗。”


  丁喜道:“他們做的事,雖然未免太絕了,可是他們這五個人,卻不能算太壞,尤其是‘鎮遠’的鄧定侯。”


  小馬道:“這趟法好象就是他押來的。”


  丁喜道:“應該是他。”


  小馬道:“聽說他押的鏢是從來沒有出過事。”


  丁喜道:“神拳小諸葛並不是徒有虛名的人。”


  小馬冷笑,道:“不管他是小諸葛也好,是大諸葛也好,這次跟鬥總是要栽定了。”


  (三)


  鄧定侯騎的總是好馬,就象他喝的總是好酒一樣。


  他的騎術也跟他的酒量同樣好。


  江湖中人都承認,他不但是中原四大鏢局的主人中,最懂得享受的人,也是思想最開明、做事最有魄力的一個。


  這次聯營鏢局的計劃,就是他發起的。他的少林神拳已經到八九分火候,據說,鄧定侯武功已不在少林本寺的四大長老之下。


  聯營鏢局成立後,他的名聲在江湖中更響。


  他的妻子美麗而賢慧,他的兒子聰明而孝順,他的朋友對他很不錯。


  今年他才四十四歲,正是男人生命中精力最充沛、思考最成熟的時候。


  象他這麽樣的一個人,還會有什麽遺憾的事?

  有!有兩件——


  中原四大鏢局中,曆史最悠久的“大王鏢局”居然不肯參加他們的聯營計劃——那王老頭子實在是個老頑固。


  “這個人簡直就跟他用的那杆槍一樣,又老又硬,份量卻又偏偏很重。”


  自從聯營鏢局成立之後三個月內就開花結果,見了功效,開花五犬旗所經之處,黑道上的朋友們隻有看著歎氣。


  可是近兩個月來,他們所保的鏢,居然也失過兩次風,不但傷了人,而且丟了鏢。


  傷的人都是他們旗下的高手,丟的鏢都是價值百萬的紅貨。


  紅貨的意思就是金珠細軟、奇珍異寶,托他們去運這種貨的,通常都有點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才將錢財換成紅貨。


  因為這種貨不但攜帶方便,而且可以走暗鏢,在表麵上裝幾箱東西作幌子,將紅貨藏在暗處,這種法子,就叫做走暗鏢。


  鄧定侯這次押的就是趟暗鏢,擺在鏢車上作幌子的,是三五十鞘銀子,暗中藏著的珠寶,價值卻至少在百萬以上。


  這擔子實在不輕,鎮定侯並不嫌太重。


  他對自己一向很有信心,對這趟鏢更有把握。


  這次他所走的路線、藏鏢的地方,都是絕對保密的。


  他擺出來作幌子的貨已經很象樣,除了有限的幾個人外,別人根本想不到這趟暗鏢中還藏著批紅貨,更不會想到這批紅貨藏在哪裏。


  鄧定侯抬起頭,看看斜插在第一輛車上的大旗,臉上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黑緞的旗幟,旗杆是純鋼打成的,這批價值百萬的紅貨,就藏在旗杆裏。


  除了他們五個人外,這秘密不會有第六個人知道。


  車磷馬嘶,風蕭蕭。


  風從日落處吹過來,保定府的城廓已遙遙在望。


  護旗的鏢局老趙在心裏歎了口氣,隻要一到了保定,這趟鏢就可算交了差。


  想到保定府的燒刀子、大腳娘兒們,他心裏就象是有好幾百隻螞蟻在爬來爬去。


  “就算明天一清早還得趕路回去,今天晚上我們總可以樂一樂。”


  老趙回過頭,朝他的老搭檔小吳打了個眼色,兩個人的眼都眯了起來。


  就在這時,突聽“轟”的一聲響,老趙隻覺得眼前一黑,連人帶馬都跌人一個大洞裏,他守護的第一輛鏢車也跟著落下,打在身上,車把子恰好打在他兩腿之間。“這下子完了。”


  老趙整個人都縮成一團,想吐還沒有吐出來,就疼得暈了過去。


  也就在這同一刹那間,道旁的樹木忽然成排的倒下,有的倒在人的背上,有的倒在人的身上。


  行列整齊的隊伍,忽然問就已變得雞飛蛋打,人仰馬翻。


  鄧定侯翻身勒韁,正想打馬衝過去,護鏢奪旗,樹叢後已有三點寒星飛過來,打在馬股上。


  他跨下的白馬雖然是久經訓練的千裏良駒,也吃疼不住,驚嘶一聲,人立而起。


  他想甩蹬下馬,這匹馬卻己箭一般衝出去,越過倒下的樹杆,衝出了十餘丈。


  等他甩開銀蹬,翻身掠起時,樹叢後又有一條長索飛出,套住了落馬坑中鏢車上的旗杆,隻聽“呼”的一聲響——


  黑色的大旗迎風招展,已隨著長索飛回。


  鄧定侯的人雖掠起,一顆心卻已沉了下去。


  隨行的鏢師大聲呼喝:“護著鏢車,莫中了別人調虎離山之計!”


  老練的鏢師都知道,鏢旗丟了難免丟人,鏢車被劫卻更為嚴重,當然應該先護鏢車,再奪鏢旗。


  鄧定侯看著這些老練的鏢師們,卻連血都幾乎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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