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虛善實毒
玄家祖宅的後院從今天起需要關閉一段時間。即使真的有人願意天天出錢來瞻仰今世真光的金身，碧吟霜也不是很樂意開放。
今日來到玄府的有很多豪俠巨擘，雖然翡雲翳來時已將這些人趕了出去，不過碧榮國二皇子到玄府鬧事是人所共見的。好在並沒有外人知道今世真光的存在，如今翡雲翳未死，瞞住這一消息也不難。
較讓碧吟霜擔憂的一個問題是玄慕冰的諦聽妖耳，那雙無孔不入的耳朵下午有沒有光顧過玄家後院，她無從知曉。
雖然在與翡雲翳結成契約的時候她使用了絕音石，但在其它時間，發出的動靜還是很大的。況且有玄積辰在場，今日所發生的事件他必定會全盤寫下，再捎信回玄空山讓自己的侄女閱覽。
可無奈也是沒轍，這麽一具登峰境大能的屍體，碧吟霜現在還吞不下，更何況今世真光並沒有死透。要將他的金身煉掉需要花費很多時日，好在這裏有誅天陷邪陣，她不用每天在旁監督，隻偶爾來貼一道符咒即可。
什麽時候今世真光的金身變成了肉身，她就能用這個軀體加深自己血日禁法的功力了。
再三檢查過四劍的陣法後，碧吟霜唇瓣不動，默語到：願老天保佑，在那個日子到來之前不要有第二個登峰高手來給他收屍才好。
大約隔了半刻鍾，玄積辰從劍樓走將出來，戳著手心與碧吟霜說到，“那個……要怎麽把今世真光的遺體從這裏移走啊？”
碧吟霜頭也不回即道，“他還沒死呢。現在連著這個陣法，你要把他移往哪處？”
“啊，沒死！那他萬一什麽時候醒了可怎生是好？”
碧吟霜不理玄積辰的大驚小怪，依舊淡淡地說，“醒了也有誅邪大陣在外守著，要是不醒，大概十天我就能把他煉死。如果你發現他在這個時間段內自行活動了起來，到那時再派人通知我或者帶信回玄空山都來得及。”
玄積辰緊張的一點頭，“哦，那我這就去召兩個護院日夜守在此地，一刻都不容疏忽。”
獨孤夢從他身後繞上來，盈盈笑道，“玄三爺爺，您怎麽這麽膽小怕事了，姐姐隻是說如果，她布的陣法不會有失的。”
“誒！老夫虛活百歲，早沒有你們年輕人的膽量嘍。”玄積辰手捋白須，仍不放心，匆匆去往院子外麵，狀似去尋紙筆，“還不成，我要再去寫一封信，把此事原原本本告訴冰兒。”
“那你要寫便寫吧，反正我不攔著。”碧吟霜淡淡一笑，低下頭，眼中可不太友善。
她其實很想連這個老家夥一並解決，但有獨孤夢在側，就不好動手。隻能由著他將這個消息帶給玄慕冰。
翡雲翳從侍衛的衣服上扯下一塊布，往臉上一纏，再在腦後打個結。以他現在這副樣子，當然是不能隨意出去嚇人的。
獨孤夢定定的看了他好一會兒，見他的態度與之前判若兩人，像是個盡力在減少存在感的仆人似的，遂奇怪的問，“姐姐剛剛對這位翡王子做了什麽呀？”
碧吟霜用眼角瞥了翡雲翳一眼，假稱，“我幫他洗清了心靈的汙垢。這個人的心理太肮髒了，要放他生路，總要教會他洗心革麵吧？”
“那是。”獨孤夢高興地點頭，“姐姐真是個好人。”
碧吟霜雙眼眯成一條縫，做個反問，“當然嘛，因為我的妹妹心地善良，你以為我沒有遺傳到一點嗎？”
說著，她左手一揮，便是叫翡雲翳先行離去。翡雲翳不敢有違，到她麵前一躬身，把身子壓得極低，手幾乎是跟頭頂持平的，往後退了兩步，再一轉身就飄然離去了。
獨孤夢扭扭鼻子道，“這個碧榮二皇子今天來的時候還囂張跋扈的，沒想到走的時候這麽恭敬。”
碧吟霜伸手摸了摸下巴，意為：他那是不能講話才這樣的。
獨孤夢搖頭否定道，“不單單是因為口不能言吧。我想，姐姐一定給了他終身不敢忘的警告。但願他從今以後行為能有所收斂。”
碧吟霜毫不慚愧的說，“我剛剛有叫他回國以後要多行義舉，像修橋鋪路，為民伸張正義，隻要是造福百姓、安定鄉裏的事情一件都不能落。他發過毒誓了，所以一定會遵守的。”
獨孤夢一條都不漏的聽進了耳中，覺得每一條都是大好事，捏住碧吟霜的手說，“還是姐姐想得周到，從此碧榮國多一個愛民如子的皇子，再好也沒有了。”
“是啊，再好也沒有。”碧吟霜指尖動了動，隻覺這小妮子拉自己手的動作真是越來越順當了，那被握住的手掌稍一抬起，指道，“你去叫醒李久鬱吧。盡快把阿那汗王入殮了，這裏是青鏊國，沒有柔然的皇室陵墓，所以一切從簡吧。”
“哦，夢兒差點忘了今天還有白事要做。”獨孤夢拍拍腦袋，臉上一下變得沒有了神采，歎息一聲，“李師姐真是可憐呢。”
碧吟霜安慰她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你也不用太難過了。李久鬱有這麽個老爹在身邊，可能生活更不好過也說不準，以後她將有新的人生，上天的安排，我們也無能為力不是？”
“嗯，那不管是誰的安排，我們就一切從簡的先把阿那汗老伯安葬了吧。”獨孤夢輕舒一口氣，扭頭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碧吟霜，總覺得姐姐這會兒有點“道貌岸然”的感覺。
這感覺說不上好與不好，隻讓她心裏寒森森的。她心道：也許姐姐的心和手一樣，都是冷的呢。
阿那汗的屍體就暫時給安排進了玄家祖陵。排定的日程是，跟玄慕青的衣冠塚一同入土。畢竟這是一國汗王，玄積辰也很認真的表示會將其好好安置。
醒來後的李久鬱又大哭了好一陣子，而後跪在父親遺體前發誓，總有一天要將父親的陵寢遷回西突，以柔然汗王之禮重新安葬。
對此，碧吟霜抱之一笑，卻遭到獨孤夢的一記白眼。
碧吟霜心說：人既然已死，埋在哪裏不是安息呢？人之所以活得累，就是將有些事情弄得過於形式。柔然王啊，願你保佑你的女兒以後能當上碧榮皇後吧，這樣我就在史書上把你描述得崇高一點。你的女婿，我已幫你挑好，刺在你胸口的那一劍，也遲早會有人幫你報仇。
碧吟霜從樹枝上捏了一把白花，撒在阿那汗身上。願逝者安息，留者成王。
她心中卻在構想著另一個朝代的序幕。將翡雲翳和李久鬱湊成一對怨偶，以這兩人的威望必會在西突無往而不利，開啟一個新世紀。隨後，皇上被皇後所殺，殺了夫君的久鬱皇後自盡而死，然後西突就會全數落到她的手裏。
這一定，就在不遠的將來。如果不會發生，那就是她碧吟霜沒有活到那個日子。
翌日，當夜幕降臨，碧吟霜和遮了容貌的翡雲翳已出現在七行山的山腳下。兩人駐步在一個狼巢邊，玩弄著一具具狼屍。不像有著特定目的，隻像在等另外一個掉隊的人。
從遙遠的大山深處隱隱傳來一聲聲獸吼，有虎嘯狼嚎，乍一聽就知道都是殺傷力不小的大型動物。
“上山吧。”碧吟霜朝翡雲翳一招手，又加一句自嘲，“野獸再凶，有我們兩個凶嗎？”
在暗沉的月色下，又有兩隻車軲轆轉了過來。湊近了才看清，是胖胖的九韶天尊獨自拖著一輛大車，他看上去胖胖的身形也是因為背上還壓了幾件行囊。
“哎呦，姑奶奶等等我啊！”九韶天尊老遠的叫到，“這黑天墨地的，要是您先走了，我能找到路嗎？”
碧吟霜脆生生的回道，“是你自己笨，叫你來添個人手，結果你真的一個人來。你月牙城的兄弟都是死的嗎，連個提包袱的都沒有。”
“姑奶奶，我那是為了保密啊！”九韶天尊抹一把汗，欲哭無淚道。
三天前，他正在月牙城胡吃海喝享受人生，哪知城頭落下一隻木鴿子，就是“姑奶奶”叫他隔著千山萬水抓兩個人來。
今早更好，他風塵仆仆拖著人來到指定地方，又傳訊來叫他去綁架。若是綁架大姑娘、小少爺的也就算了，偏是有個稀奇古怪的條件，要綁架下巴長得好看的美男子。反正他苦水沒處吐，這不給搬來一車嗎！可是，美男子他也重啊！
碧吟霜的聲音忽又從前方傳回，“喎，你抓來的是活人還是死人？”
九韶天尊雖然看不見碧吟霜，仍是圓睜著牛眼問，“還可以是死的來著？”
“對啊，不單可以是死的，我想，單是有個下巴就可以了。”碧吟霜的聲音減小，“是吧雲翳，你也不介意從死人腦袋上選個合適的下顎骨裝上吧？”
九韶天尊直想抽自己兩鞭子，這一路拖重物的活兒原來可以減少到隻挑著一擔饅頭那種分量。蒼天呢，下次一定要問清楚了再行動。
唰唰唰！
他隨即一轉身，抽出刀來就在車裏一陣亂砍。在碧吟霜那兒受的氣，自然隻有在囚犯身上發泄了。
至漸漸走入叢林，腳下再也沒有可以容車輛通過的大路。碧吟霜踏飛劍定在陰九韶身前，臉上隻有一對眸子閃亮，與他說到，“好了，把車上的人拉下來吧。反正這兒連個鬼都不會經過，可以叫他們自己下車行走了。”
“姑奶奶。”九韶天尊大喘著氣。
“怎麽了？”
“我剛剛把人都殺了呀！”
“你是白癡嗎！”碧吟霜當頭給了九韶天尊一記爆栗，這附近也沒有別人了，就縱聲罵道，“走了一百裏路都好好的，最後一裏地你殺什麽殺。滾進車裏去，就算是把屍體一具具扛在肩上，也給我在後頭老實跟著。”
九韶天尊苦惱不已，在心中後悔道：我剛剛怎麽想來著，要問清楚了再行動。可是這手腳，怎麽就又比腦袋快一步了呢？
七行山：青鏊所有山脈兩側幾乎均是商衝要道，唯七行山始終荒無人煙，就連農家獵戶都不敢落戶於此。因為山中有瘴氣，還有各種毒物出沒，由於容易誤食奇花異草，能在其中活下來的野獸便也較外界的有很大不同。這條山段，恐怕是青鏊國境內除人鬼禁地以外的第二個無人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