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見血封喉
翡王子的如簧巧舌煽動力可是不小，經他三言兩語，阿那汗兩父女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碧吟霜把手掌從誅邪劍上挪開，回首說到，“阿那汗，耳根子太軟會沒命的。跟了他們走，你的命隨時就不在自己手裏。聽我的，才能保證沒事。”
剛要邁步出去的阿那汗猛力往後一退，險些被雜草絆倒。
翡雲翳一看功虧一簣，捏緊拳頭，卻不發作，隻說，“盡可跟你的女兒先商量商量，小王靜待一旁等候。回去的決定權在你手中，切不要聽信他人挑撥，碧榮王室的盛情也不是每天都有的。”
護在翡雲翳身側的黃臉大漢瞧他遲遲不動手，在他耳後低語，“雲翳，這算是欲擒故縱麽？我紫霄宮辦事，向來沒這麽婆婆媽媽，你該不會是見到有女子，就走不動道兒了吧？”
“小王自有分寸。”翡雲翳不容置疑的抬手示意，眼珠頻頻轉動，忽而笑道，“左右，取酒來！滿斟四碗，我要與三位小姐共飲一盅。”
翡雲翳隨行的衛隊中即特別配備了兩名專帶酒水和酒具的侍衛，收到吩咐後，他二人當即取碗斟酒。獨孤夢見到敬於眼前的一大碗酒，可不敢接，相問，“王子這是何意，飯還沒吃嗎？”
翡雲翳哂笑，“小王自幼喜好結交朋友，今日見幾位小姐身姿婀娜、器宇不凡，甚合小王眼緣，不論將來是敵是友，均想結交一下。小姐可否賞臉？”
“不太賞，你找別人喝吧。”獨孤夢一口回絕，雖然聲音弱弱的，語氣卻顯決絕。
倒是李久鬱把碗接過，應聲道，“喝就喝。”說罷就欲舉碗一飲而盡，碗口到了嘴邊，竟被一陣氣流卷了出去。當啷啷一陣響，所有酒碗盡數摔落，近的掉於地上，遠的沒入湖麵。
翡雲翳臉上的笑容登時就掛不住，適逢玄積辰趕來做和事老，“唉，這有些過了！王子還算一片好意，既不動刀劍，幾位侄女怎麽就不領情呢？”
碧吟霜冷冷道，“真是蠢得可以，一斤春藥，換你你也敢喝？李姑娘是等不及學她兩個姐姐去給碧榮王子暖床了吧？”
“春……春藥？”李久鬱霎時羞紅了臉，趕緊搖頭否認。
翡雲翳眯著眼睛看向碧吟霜，“哼。小王以美酒相邀，你為何口出穢語？”
碧吟霜指指池塘，一劍劈落，半池的魚蟹濺到地上。眾人正自不解，卻發現上了岸的雄魚仍在緊追雌魚，不一會兒，數十條雌魚在地上一邊撲騰一邊瘋狂排卵，場麵可謂壯觀。
“魚都發春了，人喝了還能好麽？”碧吟霜輕笑著質問。
翡雲翳如喉中含鯁，假充不知的道，“姑娘大驚小怪，湖水裏的魚素來飲食清淡，喝了我碧榮國的烈性酒，就是這個樣子的。”
“哦？那王子你喝一口試試。”
翡雲翳怯步道，“酒都撒了，也沒有第二壇了。”
“既無酒，那麽我等便走了。”經此一朝，碧吟霜的信譽已全麵壓過碧榮王子，幾步走到他跟前，不顧身旁數十把刀劍的威脅，淡然問到，“王子要擋我的路否？還是，王子有意到小女子宅中再做一番暢談？”
翡雲翳忽被湊到身前的這股氣息擾亂了心智，對著碧吟霜那雙眼睛，他有一刻魂飛物外，將自己也想象成一條雄魚，在一潭渾水中追逐嬉戲。
碧吟霜伸出五指，輕輕覆在他胸口，取笑道，“哇，你的心跳得好快。”
翡雲翳身體僵直了少許，別扭的回話，“姑娘好走，不送。”
他身後十幾名侍衛以及黃臉大漢全都相顧愕然，本以為這是主子欲擒故縱的把戲，這時卻不知下一步會有什麽指示。
翡雲翳勉強擠出一道笑容，吩咐手下不要無禮，一幹衛隊遂讓出一條可供一人通過的路來。玄積辰笑著候在院落的角門邊，擦了擦額頭的汗漬，以為馬上就可相安無事。
碧吟霜慢慢收回手，心中暗想：這死家夥能伸能忍，果然有梟雄本質。此地是玄家，他心中仍有顧忌，一旦我們全部雙腳踏出這個門檻，必會叫他宰了。
頓時腳步一挫，止身道，“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走了，本來今天就是來拜訪親戚的，我想留多久就留多久。倒是翡王子你，好像跟玄家並不沾親帶故哦。”
這一招反客為主，竟是要反過頭來將翡雲翳攆出去。翡雲翳還未有動作，他身後四名凶神惡煞的持刀大漢搶出一步，當先一人說到，“你這女子不要不識好歹，我們王子放你走，你還想多生事端！”
碧吟霜伸手一掃，眼都來不及眨的片刻間四把刀就全部斷去。她故作驚訝的捂唇反問，“爾等開的什麽玩笑，帶著這種一碰就斷的兵器還敢前來找事？且問你們是哪一府哪一個軍營出生，管得了我青鏊的事端？”
抬手間所顯露就是無與倫比的內力，讓眾人盡皆倒抽一口涼氣。那四名大漢紛紛收回手中的刀，全都隻有斷柄可看，如何再敢造次。而剛剛開口說話的那一人就像被貓踩到了背部的耗子，縮著頭不敢現出身來。
場中僅翡雲翳的見識稍廣，又屬她離碧吟霜最近，眼中看破一絲端倪，重新正色道，“小姐身懷好寶貝，倒是小王眼拙，方才失敬了。”
剛剛那種內功修為當然不是碧吟霜該有的，她不過是借助了手中的武器。袖中所藏，正是從魯修崖那裏借來的魯城雷火鞭，尋常兵刃，觸之即斷。
院中的人聽了翡雲翳的解釋，當即明白過來，懼怕之色隨之減少。雖然料定這件吹毛斷發的利器也必大有來頭，但總比身邊就站著一個能徒手斷刃的高手來得容易接受。
“哼，被你看穿了。了不起啊，不玩了！”碧吟霜裝高手裝不成，倒是賣了個醜，頓時一甩手，把袖中的雷火鞭往高空拋去。
眾人紛紛側目凝望，總算是看清了這件東西的原貌。是一條環環相扣的軟鞭，每一節的紋路都像極了蛇皮，實際卻是木製的，條紋古樸而莊嚴，叫人挪不開眼。
翡雲翳正為看破詭計沾沾自喜，也為氣煞了美女而心下得意。怎料腦海裏的旖念未生，忽感脖子一涼。
一道寒得徹骨的聲音響起，“不好意思，很久以前就想試著這麽幹一次。你中招了，笨小子。”
此前就近保護翡雲翳的四名護衛全都已經手無寸鐵，黃臉大漢的目光也被碧吟霜丟出的雷火鞭所吸引，碧吟霜移形換位，挾持來得比吃飯喝水還容易。
“你！姑娘好精湛的演技。”黃臉大漢一低頭，看到主人被挾持，不由分說的先出一掌，卻被碧吟霜用翡雲翳的胸膛來擋，頓時氣得牙癢癢的。
碧吟霜倨傲的一笑，躲在翡雲翳身後說，“小女子的演技武功均是下品，是你們鬆大發了。我現在一劍殺了這笨小子，是不是很可惜呢？要不，你們拿贖金來換。”
黃臉大漢心底雖驚，此時卻領有拯救王子的重責，不得不暫且平靜下來說，“你癡心妄想。碧榮國的皇族不是任人交換的貨品，你若殺了二殿下，那麽這院中的其餘三人就會受萬箭穿心而死。”
“哦，多謝提醒。”碧吟霜毫不躊躇，叫他一提點才抬頭喊，“在房頂的弓箭手全都給我聽著，把弓箭扔到圍牆外麵去，再跳進院子裏站成一排。誰敢壯著膽子陽奉陰違，那你們主人的胳膊就少一條。”
轉眼成人刀下俎，翡雲翳並不慌張，視脖子上的尖銳如無物，放聲道，“誰都不許聽她的，都給我瞄準了，將這院中的女人射死。待會兒倘若我有不測，你們把這些女人的屍體淩辱三天三夜，再暴曬著一路遊街帶回西突，就是給本王子報仇了。”
碧吟霜纖手一彎，手中的誅邪劍在翡雲翳頭頸輕輕一抹，割出一條血痕，“嘖嘖嘖，王子好氣魄，看來這條命是不想要了。”
翡雲翳不甚在意的道，“你以為小王的命有多金貴？小王自小在刀口上舔過太多血，性命能留到現在，已經是賺了。”他說話時看了下碧吟霜的手，那握劍的手掌還是同樣穩定，同樣有力。
“原來……”
碧吟霜悠哉悠哉的話音中，獨孤夢先一句插口進來，“王子頭腦一時發熱，何必選擇同歸於盡。為了逮捕兩個柔然國的要犯，值得嗎？”
翡雲翳以傲慢的態度，慨然答道，“天地為蘆，生死無常，我都不惜命，你替我可惜什麽！一劍從我脖子上抹過去，還樂得暢快。”
獨孤夢心想：姐姐喂了魔劍那麽久的血，看來是不會手軟了，王子執意求死的話，真就是活不成啦。
她撫摸頭發，聚在頸下打了個結，靠到碧吟霜身後說，“姐姐，我們一起突圍出去吧，到獨孤府就沒事了。”
“我這兒還不用你，你去看好李久鬱，別讓這姑娘嚇尿了。”碧吟霜勸走獨孤夢，而後與翡雲翳貼耳說到，“笨小子，這點伎倆也想騙過某家，可知你的心跳得比剛才還快了？”
翡雲翳呲牙不語，黃臉大漢眼見他脖子上的血越流越多，急道，“姑娘劍下留神，等我商量出個折中的對策再議生死，可別兩敗俱傷。”
“沒關係，我可以等。”碧吟霜的笑容似邪魔鬼魅，“但不知你們王子還能等多久了，這小心髒跳得，讓我也跟著‘撲通撲通’的緊張。還是為他多放點血，減減壓吧。”
翡雲翳斜過腦袋，整條喉管都抵著劍，狠了心道，“你休想得逞！你們都給小王聽著……”
歘！
一瓢的鮮血，加一塊不大不小的肉掉在地上。是誅邪劍另一麵的鋒刃剜下了翡雲翳的下巴。他頓時疼透腦仁，卻連一聲悶哼都沒有，難得的是，沒辦法發號施令了。
場中僅剩碧吟霜淡淡的恐嚇聲，“這樣安靜一點了。再不老實，把你舌頭割了。”
本在一旁定定觀看的李久鬱腿腳一軟，趕忙把盯著翡雲翳的視線挪往一旁。他如今這副樣子，上到八十老奶奶，下到八歲小蘿莉，見了都隻能哇哇作嘔，承受能力差的直接就能嚇暈了去。
沒有了下巴的碧榮國二皇子，端算是人中極品。他喘著氣，口中的舌頭如同蛇信子一般，一抽一抽的發抖，卻難口吐人言。
誰也料不到碧吟霜出劍會這樣利索，斬人下顎和砍鰻魚腦袋對她來說好像是同樣的事情。
翡雲翳滿臉是血，眼珠瞪得像銅鈴，但絲毫沒有用，他現在隻能跟地上那些半死不活的魚一樣竭力掙紮。
獨孤夢微閉雙眸，不忍再看。原本，她是可以阻止的，但姐姐勸她來照顧李久鬱，兩個選其一，她當然選擇了後者。
玄積辰在擠得水泄不通的衛隊後方急得亂轉，腳下踩著一圈又一圈的步子，口裏像念咒一樣零亂，“這如何是好？怎生是好？怎麽辦是好？我玄家，要出人命了。”
不錯，江湖雖是江湖，但光天化日下把碧榮國王子活剮了，這件事情沒有一個人敢做。青鏊一千兩百年的史料記載中，也不曾有一頁記錄過類似秘聞。
那黃臉大漢狠狠拍著額頭，懊悔至極。他們今日帶人來搜查此地，不過是為了兩個從西突跑來的人犯，如今鬧成這樣，何苦來哉。
事情還遠沒有結束，隻聽碧吟霜悠揚的說到，“剛才那道題，你們二皇子選錯了答案。我現在再出一題，要不要一起來答啊？”
惡魔的微笑，亦有豔美無雙的時候，她現在看起來，狀態非常好。
紫霄宮：位列天下七大門派之後，是數千年前從七大派居首的玉宵宗分出的一個支派。創派始祖與玉宵宗掌門同姓碾玉，然而碾玉家族的家老們卻認為另立分教乃是數典忘祖的行為，隨即消去了那一位的碾玉族姓。他不以為恥，將姓氏改為翡翠的翡，此後勵精圖治，撐過了建派初期的困難階段。百年歸天後，他的兒孫將紫霄宮治理得越發壯大，其中一支族人甚至在西突建立了皇權，成為碧榮國的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