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姐妹相見

  飯剛吃了一半，聽到院子里呼啦啦的自行車響聲，娉綾匆匆忙忙的進了院子，自行車往牆邊一靠，推門進了屋。

  「媽媽呀，這是二姐么」娉綾從照片上認出了二姐，驚訝的叫出聲，二姐也立刻起身和妹妹抱在一起，兩人喜笑顏開，寒暄了兩句話，二姐就拉著娉綾——「你猜猜這是誰？」眼裡就泛起了淚花。娉綾這才仔細端詳，心下動了一動不敢說話——這不是大姐，大姐已經沒了，大姐也沒有姑娘，這是誰呢……「轉……轉？？——不可能是轉轉哇！！」

  「三姐，就是我！！」轉轉從媽的懷裡脫出來，哭聲也隨著起來了「三姐姐，我就是小妹「兩姐妹抱在一起好一通哭，惹得剛止住哭的淑蘭又哭起來，「媽不能再哭了，快快忍住吧，這是高興事，要笑才對，再哭媽就要哭壞身體了！」雅綾急忙勸住，姐妹們這才忍住了哭，拉著手、抹著眼淚相扶著坐到炕沿上。

  娉綾來的同時，三姐夫去通知秀綾，秀綾一聽立刻起身和姐夫回娘家。安頓羅生明天一早套上馬車拉著孩子後面來，做好了回來時搬上岳母和姐姐妹妹們的準備。

  秀綾剛進大門，兩個人開門迎出來，一個是三姐還有一個應該就是轉轉了！

  未語淚先流，自行車一丟踉踉蹌蹌的迎上去，早滿眼含淚啜泣出聲：「是轉轉么……轉轉呀——」

  「你是四姐姐么！——我就是轉轉」兩人迎在一起相擁大哭。雅綾也迎出來，姐妹多年未見，要有多少欣喜和激動的眼淚，和妹妹抱著哭完又和姐姐抱著哭了一場，這才姐妹四人相扶著進屋。淑蘭看著四個女兒終於團聚，坐在炕沿不停擦著眼淚。

  雖然是流著眼淚，但此刻的心情用歡天喜地來形容卻再合適不過了，如果有鞭炮一定要放兩串一萬響。都說眼淚是激動和歡喜的產物，這一場見面母女四人不知道流了多少次眼淚，一次次的歡喜激動，一次次的傷心悔恨，一次次的回憶起小時候的點滴趣事。

  當晚，周榆到隔壁的小房間住，母女四人從吃完飯一直說話到深夜，又從深夜說到天亮，中間迷迷糊糊沒睡幾分鐘。

  幾個姐妹親人都相認過了，最初的激動終於平息下來。

  母女四人終於能心平氣靜慢悠悠的說話聊天了，兩個姐姐怕妹妹多心，一再說了母親多次找轉轉的情景以及媽媽每次回來的樣子，說到難過處不禁又是一通落淚。

  也和妹妹細細說了她們當初在沙漠里九死一生的經歷，綉綾說自己差一點就被埋在沙漠里，以及回到老家受到欺負不得不逃難到河套，母親為了養活她們不知下了多少跪求了多少人吃了多少苦……她們心中也從來沒有忘記這個妹妹，只是最後一次母親回來說轉轉的養母對轉轉還好，他們心裡才有了安慰……養母家真的對你好嗎？

  「挺好的，雖然有時候挨罵挨打但那個娃娃小時候不挨打罵，其他都挺好的」「那你的腿是怎麼回事？」「那是我小時候撿糞時人小框大提不動，用腿撐著走，時間長了就這樣了……娃娃小長骨頭誰也沒經意……就是走路不好看點，幹活什麼都不耽誤，你看找對象也沒耽誤下」轉轉說著就呵呵笑，姐姐們將信將疑，淑蘭默默端詳。

  第二天，娉綾和秀綾的女婿和孩子們早早來了，一大家子人把小屋子小院子都裝滿了。今天吃餃子，肉要多菜要少，蔥姜都要入了味，鮮榨的胡麻油拌餡，蒜泥要搗得碎碎成了泥，辣椒放芝麻和花生一起炸，油一定要沒過辣椒多一點，再把自家生的豆芽用水焯了，和粉條一起調拌冷盤，腌好的酸黃瓜和蘿蔔絲都要有，誰喜歡吃哪個吃哪個，再把花生米炸一盤，買二斤嫩豆腐，拌一盤小蔥拌豆腐，孩子們想喝酸奶自己去乘，記得要把蓋子蓋好，去把大花和女婿也叫來，今天咱們家要好好熱鬧熱鬧……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既便是人間最大的喜事哪裡比得上此刻淑蘭小院子里的歡天喜地。孩子們在大人的忙碌籌備或圍桌而談中嘴裡含著糖果跑出跑進，一會兒依偎在媽媽身邊一會兒躲在爸爸身後一會兒又和兄弟姊妹們跑到鄰居家去玩兒。

  即便是這幾年的春節也從沒有這幾天這麼熱鬧過。

  在娘家住了幾天轉轉就到三姐家住了兩天到四姐姐家住了三天，淑蘭寸步不離的陪著她失而復得的小女兒，看也看不夠，聽也聽不夠，這十來天一路陪下來，居然累著了，血壓升高。綉綾一看讓三姐帶著母親回去休息兩天，她帶著二姐和小妹到表姐姐家去認親。少不得又是一番感嘆和相擁哭泣。在那裡也沒有耽擱只住了一天第二天天黑前折回綉綾家住下。

  那一夜三姐妹一夜沒睡，流了一晚的淚。轉轉第一次脫掉了秋衣背心換洗衣服。胳膊彎兒上一塊核桃大的皮膚抽皺在一起，赫然醒目，綉綾一聲驚叫「你的胳膊是被燙傷了嗎？！怎麼燙的？？」轉轉一笑，提開水壺摔倒了，胳膊上和大腿上都燙傷了，擼起褲子果然也有一片，兩個姐姐又看了她的身上，肩膀上背上腿上還有幾處傷痕深深淺淺，不覺心疼的落下淚來。細細問了她這些年的處境，心像被人攥在手裡揉捏撕扯一般疼，從來沒想過世界上還有這麼惡毒的女人，她們以前最被疼愛的小妹妹怎麼就受得了這樣慘無人道的虐待，她當時的年齡那麼小，就像她們自己的這幾個孩子，怎麼忍受得了這非人的折磨，怎麼逃下來這一條命——兩個姐姐淚如雨下，聽到哭聲的姐夫也不住嗟嘆，最毒不過婦人心，這女人要是黑心起來真的比男人更可怕更沒有底線。

  「當時真的要活不出去了！也是那時候小也不醒得去死，主要是因為害怕，就怕挨打，所以就那麼忍著過來了，要是換到現在早就尋死不活了……那時就想著怎麼能趕快長大，長大了她打我我可以跑開，小時候跑不動，剛跑兩步被抓了打的更厲害……「

  「從小長到十五歲，一直是奶奶護著我疼著我，15歲那年奶奶沒了，我也長大了，她也打不了我了。況且弟妹們和我親對我好，要是李家媽媽偏心，大妹妹和大弟弟就不讓，和她吵架，慢慢的她就好些了，十七歲那年我就嫁出去了，再回去就是客人，她們得好好對待我呢，大弟弟說家裡沒有媽可以，沒有大姐不行！……弟弟妹妹們也隔三差五的就跑去我們家。」

  「她那麼折磨你打你，你恨死她了吧，你還叫她媽？！」「恨，咋個不恨，不過到後來就不恨了，無論如何他們把我養大了，我現在生活過得也舒心，就不恨了。」「我要是你，離開那個家我一次也不回去，我和她斷絕關係！」綉綾咬牙切齒的說。

  轉轉只是寬厚的笑笑。

  「這個事千萬不要告訴媽，她知道了一定難過得很，我每天睡覺都不敢脫衣服就是怕她看見，可千萬不要說漏嘴。」「我們知道」兩個姐姐第二天都頂著紅腫的眼睛，回媽媽那兒一定被發現，一直到了晚上眼睛恢復了才一起回到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