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媽媽一定回來

  第二天一早，吃過飯大家圍著桌子坐著都沒有動，李家媳婦抱著兒子，轉轉抱著大妹喂飯，淑蘭緊挨著轉轉。奶奶起身收拾碗筷。

  朱家大哥先開了口。「昨天也沒商量成個話，今天咱們再議議？」

  奶奶急忙讓轉轉領大妹去另一個房間。

  「也沒什麼可議的，我們也不是不同意帶走金香。」李家男人慢悠悠的說「娃在家裡養了四五年，一下子帶走我們也捨不得，也不急著現在就帶走。謝家姐姐可以先回去，等什麼時候錢方便了再過來接娃娃。」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像巨石壓在了淑蘭的胸口，憋悶的她喘不上氣來。

  心裡頂著一股火，想要衝破胸腔，可是想到轉轉讓淑蘭不敢妄動，

  「我懷胎十月生的，生她的時候我年齡也大了不好生，剛生下他沒多久家裡就出事，為了找娃兒爹我帶著她們進沙漠，為了給一條活路不得已把我娃丟在了這兒，我沒想到回來就找不到我娃了！這幾年我一路討吃要飯遭苦受罪，好不容易才找到我的轉轉，我要是不把她帶回去，我怎麼對得起她死去的爹！！我咋能一個人回去再把她留下！！」淑蘭泣不成聲「奶奶和弟妹都是當媽的人，你們說說我咋能邁開腳再留下我的轉轉啊！！你們就可憐可憐我這個當媽的，讓我先把娃娃帶走，回去和家裡人都見個面，我就是砸鍋賣鐵也會把錢湊夠給你們送過來，我用我的命保證，行嗎！？」

  「你的命我們有不敢要，娃你也見到了，你也就放心了，她在我們這個家裡也沒受罪沒少吃沒少穿，你就放心回去吧，這一遭你是帶不走李金香的。」李家媳婦搖著懷裡的兒子脆生生的說。「李金香，帶著小妹去桂芳家給我拿個鞋樣去！」李家媳婦大聲叫轉轉。

  淑蘭的心立刻縮成一團，站起身：我和轉轉去！

  「你好生坐著，讓她去就行，她熟得很！」

  「一會兒再去吧，大妹還沒吃完飯，又不急著用。」奶奶邊幹活邊叨叨。

  「我們先把事情商量完了再說別的，李家兄弟你表個態。」朱家大哥連忙打圓場。

  「態我早就表過了，我也是這個意思。飯也吃過了，娃娃也見過了，我們也不多留你們，你們也不要取心。」李家男人直接下了逐客令。

  空氣一時變得稀薄了，淑蘭的眼淚撲簌簌的流下來，她被轉身不讓轉轉看見。

  「你這樣說就有點不合適了，謝家妹子大老遠跑上來找娃娃，你們也說了不是不讓她領回去，也就是說同意娃兒跟謝家妹子，我覺得你們有這個善心和理解非常好，也是成全別人的大善心。我替謝家妹子謝謝你們」

  「但是，一下子拿出兩百塊錢，真的誰也做不到，現在不是過去，尤其這幾年，這才剛剛能吃飽肚子，誰家能有這麼大一筆錢，別說兩百塊，就是一百塊也拿不出來。你說謝家妹子也沒想到能找到娃娃，一下子誰能準備這麼多錢，咱們再商量一下，你們看就按一百塊行不行，如果行，讓謝家妹子回去湊一湊，準備好了來領娃娃。」

  「錢一分也不能少，什麼時候準備好了什麼時候來……也不行時間也不能太長，就今年，行就來領，不行以後就不要來了，來了也不同意，我們仁至義盡了！」說完，李家媳婦抱著孩子出去了，轉身盯著李家男人，直到他也跟著出門。

  只留下朱家大哥和嘆氣的奶奶。

  半晌，淑蘭問奶奶要了梳子，慢慢的給轉轉梳頭髮，仔仔細細的給轉轉編辮子，小時候她常常給娉綾和綉綾編，那時候轉轉小頭髮短編不了。梳好頭髮，她細細的端詳，她的小女兒和爹爹長得那麼像——眼睛、額頭、嘴巴，今天，她一定是帶不走轉轉了。這個結果她昨天夜裡已經想到過了，此刻她能做的只能是離開。

  「轉轉，你還記得我是媽媽嗎？你一定要記得我是你的親生媽媽，你在老家還有四個姐姐，你一定要記得媽媽一定回來接您，一定會來，現在你李家媽媽不同意我帶你回家，但他們已經答應了，只要媽媽準備好錢就可以來接你，所以媽媽下次回來你就和媽媽走，記住了嗎？不管媽媽什麼時候來接你，你都一定要和媽媽走，媽媽不是不要你，媽媽只是回去想辦法然後就回來接你！」淑蘭反覆的念叨著這幾句話，轉轉睜大眼睛認真的聽著，小嘴咧了咧沒敢出聲。她聽到了她們說的所有話，她知道了這就是她睡夢中記憶中的那個媽媽，可是這個媽媽這次不能帶走她，因為李家媽媽不讓她帶走她。

  淑蘭把轉轉摟在懷裡親了又親，叮囑了又叮囑，含著淚，拖著千斤重的雙腿走出李家，心想撕裂般的疼。奶奶送出門，淑蘭回身給奶奶磕了三個頭，然後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朱家大哥把淑蘭送到車站，其實就是一個搭車的路口，只有一間小土房供等車的人休息。朱家大哥說了幾句安慰的話，黯然分道揚鑣各自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