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過去
真是無良奸商,魚目混珠!
也就黃有才這種貪圖小便宜之人,才會上當花一千兩銀子買下來。
可是,今日江南雙煞卻將它稱之為魔教聖劍?章飍百思不得其解,打量著這柄寶劍。
劍身細長,上面有一道道怪異古樸的紋理,如蝌蚪一般,似文又非文,似符又非符。劍柄尺許,較尋常劍柄要長一些,前邊帶著一點弧度,看上去有些異域情調。
他萌出了試劍的念頭,來到院中,一劍劈向一棵小樹。
噹啷!
一股巨大力量從劍身上傳來,長劍彈起三尺多高,震得章飍虎口生疼,幾乎脫手。
再看小樹,毫髮無損。
哪怕是再鈍的劍,剛才那一下力量,就算砍不斷小樹,也總會留下劍痕,可事實並非如此。
這有點邪門了。
中看不中用,早知道下午就不去把自己的鐵劍換掉,然而,鐵鍋已經用來煮飯,鐵盆被趙禎拿去腌醬豆腐,不知鐵匠鋪那邊還能不能退。
章飍嘗試以丹田調動真元,催動內力,忽然劍身之上生出了感應,那些紋理開始泛起微微光澤,緩緩動了起來,就好像皮膚下的血管一般。
當然,這只是一種視覺上的錯覺。但章飍卻生出一種玄妙的感覺,彷彿丹田能與這劍身產生一種共鳴。
正如他所認為的,真元是一種具有波動性質的粒子一般。人有七竅,而這柄劍就如體外的一處竅穴,可以繞過體內經脈,直接與丹田生出感應。
章飍似乎把握到了某種天地運行的規律,心中生出雄心壯志,催動真氣,一劍劈向不遠處的石凳上。
砰!
章飍整個人倒飛出去,嘩啦一聲,將剛修好的大門撞了個稀巴爛,痛得呲牙咧嘴。
乖乖隆咚。
那塊石凳,同樣毫髮無損。
他意識到,在擊中石頭的瞬間,全身真氣如同反噬一般,全部湧入了自己體內,就好像是自己用盡全力,刺了自己一劍。
他心中咒罵,這哪裡是殺人不見血的神兵,這分明就是自殺必備之良劍。
邪門!
難怪會被魔教奉為聖劍。
魔教被稱為魔教,不是沒有道理的。
章飍準備把劍收起,心說明天找個地方刨坑把它埋了再說,留在世上也是禍害人。
不過,他有些不甘心,決定再試一次,劈樹樹不倒,劈石石不斷,他將目標對準了趙禎晾在院中剛做好的豆腐上面。
一劍揮出。
噗!
章飍吐了一口鮮血。
豆腐紋絲不動,他奶奶的,連塊豆腐都切不斷,還好意思稱寶劍?要是跟人動起手來,還不等別人出手,先把自己給干倒了!人家七傷拳,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把劍的威力只有七傷拳的一半,只做到了自傷八百。
睡覺!
章飍將長劍歸鞘,回到房中,不片刻,鼾聲如雷。
次日清晨,他喊著眾人起來練劍。除了朱五斤,打死不起,其餘人倒也勤快。
每人選了一本武林秘籍,會不會練先不管,章飍給他們的任務是先背過再說。
老夫子說了,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武功秘籍讀百遍,興許能變成高手呢?
一個多時辰后,朱五斤才起床。
章飍揶揄道,「就你這樣下去,我看也不用學武了,乾脆幫趙禎弄豆腐得了。」
朱五斤舉了舉一本秘籍,上面寫著《睡羅漢功》,對章飍道,「昨夜我讀了這本書,深有感悟,在夢中遇到了十八羅漢,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說是要傳授我絕世武功,所以起來晚了。以後我若起床太晚,那定是在練功,你們不要打擾我。」
東方包子道,「胡說,昨兒睡前,我明明看到你在看金瓶梅來著,還讀出聲來了。」
朱五斤臉一紅,「有嗎?」
這時候,趙禎在屋內喊道,「開飯了!」
此話一出,眾人呼啦跑到了屋內,練功累了,得補充一下體力,朱五斤稍慢了點,十幾個包子都已經分完了。
趙禎從蒸屜下偷偷塞了朱五斤兩個,「吃這個。」一口咬下去,味道鮮美,竟是肉餡的!
只見趙禎沖朱五斤擠了個鬼臉,朱五斤心花怒放。牛攔山鼻子尖,嗅了嗅,對朱五斤道,「咱倆換著吃唄。」
朱五斤一橫臉,「誰稀罕跟你換。」
牛攔山大聲道,「趙禎姐,怎得我們的包子是豆腐餡兒,那姓朱的卻是肉餡,這分明是偏心!」
趙禎聞言,臉色通紅,一扭頭,跑到了后廚。朱五斤見狀,握著拳頭,「怎麼,我是副門主,你不服氣?」
「我服天服地扶牆,就不服你,人家章飍還是門主呢,他怎麼也是豆腐的?咦,章飍呢?剛才還在這裡呢。」
朱五斤道,「他這兩天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偷偷瞞著我們做什麼事。行了,趕緊吃,吃完去賣豆腐!」
「啊!」
門外傳來趙禎一聲尖叫。
朱五斤等人見狀,連跑了出來,看到趙禎獃獃站在豆腐前,一動不動。
「怎麼回事?」
趙禎有些奇怪,「我明明按比例點了滷水的,怎麼這塊豆腐,輕輕一碰,就成了碎渣了?另一塊卻沒事。」
朱五斤安慰道:「走手了吧,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大不了留著,咱們自己吃。」
趙禎搖頭,「不可能,我做了十多年豆腐,從沒遇到這種情況。」
眼見趙禎要刨根問底的模樣,朱五斤問牛攔山,「是不是你乾的?」
牛攔山道,「不可能,我今天就沒到這邊來。」
朱五斤握緊拳頭沖他揮了揮,又沖他擠了擠眼,牛攔山說,「也許、可能、大概是我夢遊了吧。」
撲騰!
又是一聲響,諸葛鹹魚捂著屁股,看著剛坐下的石凳,碎成了齏粉。
東方包子嘖嘖道,「恭喜鹹魚兄,練成馬屁神功!」
諸葛鹹魚哈哈大笑,「以後看誰不爽,老子一屁股坐死他!」
牛攔山道:「武功是好武功,就是施展這一招的時候,角度不太好找。」
……
後山。
唐青琪大口的吃著包子,就著大蒜,什麼大小姐,餓極了她甚至連章飍也一口吞下去。
章飍道,「悠著點,別噎著。」
唐青琪打了個飽嗝,拳頭大小的包子,她一口氣吃了六個,摸了摸肚子,扶著牆站起來。
她的傷勢恢複比預料的要快的多,後山這塊地方,天地真元確實更充盈一些,章飍修為不夠,感覺不出來,但對唐青琪這種級數的高手,那簡直是療傷聖地。
章飍帶來了一套被褥,幫她鋪山洞的簡易堆砌的石床上。來到外面,檢查了昨日下的幾個套兒,有一隻野兔上套,掙扎之下,已被勒死。
他笑著對唐青琪道,「你有口福了!」
火生起。
章飍很熟練地給兔子剝皮,去掉內臟,塗上了鹽巴,很快山頂上香氣四溢。
他撕下一根兔子腿,遞給唐青琪。
唐青琪鐵青個臉,一肚子悶氣,剛才吃了六個包子,這章飍是成心氣我的吧?
「抓到兔子,不早拿出來,偏偏等我吃飽了,你再拿出來饞我,故意的吧?」
章飍一愣,「還真不是。」
既然唐青琪吃不下,他也毫不客氣,兔子不大,不片刻,被他吃得一乾二淨,連骨頭都不剩。
送完被褥和食物,章飍正要下山,忽被唐青琪喊住,「陪我坐會兒。」
這兩日,唐青琪困在山頂養傷,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對於平時喜歡熱鬧的她,簡直是一種煎熬。
「我要去賣豆腐。」
唐青琪道,「你賣豆腐能賺幾個錢?陪我聊會天,等我傷好后,十倍補給你就是。」
章飍聞言笑道,「這敢情好,在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曉人和,明陰陽、曉八卦,曉奇門、知遁甲,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不知唐姑娘想聊什麼?」
唐青琪在章飍身邊坐了下來,「我不知道,你隨便說就行。」
一陣少女身上獨有的清香傳入章飍鼻中,章飍使勁的吸了幾口,唐青琪似乎察覺,「你在做什麼?」
章飍正色道,「吸收天地精華,淬鍊丹田之氣。」
唐青琪不屑道:「就你這種小低手,還懂什麼淬鍊之法?」
「小低手怎麼了,小低手就沒有修行的資格嘛?小低手還救了你一命呢。」
唐青琪被他氣得不輕,伸手就要打他,剛一發力,牽扯到傷口,哎喲一聲,痛得皺眉。
章飍連問,「怎麼了?傷到沒有?」
唐青琪笑了笑,「想不到,你還挺關心我的嘛?老實交代,有沒有喜歡上我?」
章飍哈哈一笑,「得了吧,就你這脾氣,誰能受得了?而且小雞肚腸,半點委屈受不得,誰要娶了你,天天還不被你大哥,還有你爹在身後追著打?」
唐青琪氣得不行,轉過臉去,不再理他。她偷偷瞥了下,見章飍也沒什麼反應,只是坐在山崖邊,望著天柱峰的方向發獃,又忍不住問,「怎麼不說話了,不說話,可要扣錢的。」
章飍道,「無話可說。」
「那你唱首歌給我聽。」
章飍忽然一愣,彷彿勾起了心事,他看了一眼日頭,站起身,「時候不早,我得走了。」
天柱峰方向,傳來鐘聲。
又到了太極門弟子練功的時辰,如往常一樣,無數弟子從號舍中湧出,站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伴隨著鐘聲,紛紛練起劍來。
章飍望著遠處,若有所思。
唐青琪看了眼那邊,那些太極門弟子遠在七八里之外,練習的正是太極劍陣,以她修為,勉強能分辨出人來。
「能看到他們?」
章飍搖頭,「能感應到。太極劍陣,當年我就在無妄位。」
唐青琪隱約聽他說過,曾被太極門開除之事,心中動了惻隱之心,「區區太極門而已,又不是了不起的門派,看開一些,也許哪天,你遇到什麼奇遇,一飛衝天呢?」
章飍問,「什麼奇遇?」
唐青琪傲然道,「比如,遇到了本姑娘我。」
章飍搖頭不語,眼睛直直注視著在練太極劍陣的外室弟子,唐青琪順著他目光而去,他的目光並不在無妄位上,而是落在另外一個位置。
上風下澤,卦名中孚。
雖然看不到那邊,但章飍目光柔和,眼神中透著一抹柔情。
唐青琪覺得胸口一陣煩悶,先前輕鬆愉悅的心情蕩然無存,她目光在中孚位上停了片刻,終於忍不住問道,「她叫什麼?」
章飍目光收了回來,臉上一陣落寞,淡淡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