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木師兄
因為大鬧銀鉤賭坊之事,章飍生怕安樂堂的人前來報復,這幾日來一直提心弔膽,所以看到李諾向他走來之時,章飍以為他們是來找事,第一反應就是想要逃。
李諾卻喊道:「章門主!」
章飍轉身,假裝才看到他,朝他拱手道:「原來是李堂主!」
李諾對之前雙方之間齟齬事隻字不提,笑道:「李某素來對江湖中人敬佩有加,聽說章門主最近在太極鎮創立了個大極門,心甚嚮往之,一直未能前往拜會,甚是慚愧。」
章飍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道:「小打小鬧而已,怕是難入李堂主法眼,不值一提。」
李諾卻道,「都是江湖中人,又是鄰居,自當好生相處。不知貴門何時開業,在下好略備薄禮,以示慶賀。」
章飍道:「有勞堂主費心,敝門暫定下月初九開山收徒,還請多多幫襯!」
「好說,好說。」
李諾哈哈一笑,上前握住了章飍的手,「那以後,咱們可要多親近親近。」
一道內力少商穴湧入,章飍覺得胸口一痛,真氣如千軍萬馬一般在體內奔騰,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流了下來。
他連收攝心神,神識中想起前幾日悟出的內力之說,丹田之內生出一道力量,與李諾注入體內的真元形成共振,就如大海之中一葉扁舟,隨波起伏,不讓這股內力衝垮體內經脈。
李諾微微皺眉,絕得此子內力雖不高,但是運功法門卻有異於常人,於是又提升了幾分內力。
習武之人,內力生於丹田,遍及經脈,一旦外力衝破丹田,武功盡廢去,再也無法修行內功。
章飍體內洪水滔天,然而李諾侵入的內力,在他獨特的運氣方式之下,牽引著在經脈之中繞圈子,始終不讓李諾意圖得逞,不過卻已到了極限。
李諾身為安樂堂主,一身修為雖比不得八大門派掌門,但常年習武,武功不弱於八幫十會中某些首領,明明覺得章飍武功不如自己,卻始終奈何不了對方,於是撤去了內力。
章飍鬆了口氣,連將手抽回。
在外人看來只是尋常的問候,但章飍此刻卻從鬼門關走了一遭。
李諾哈哈一笑,「果然英雄出少年!對了,多謝章門主,治好了犬子的酒癮之症!」
「什麼?」
「自與章門主斗酒之後,半月多來,犬子已是滴酒未沾,在家中閉門習武,想要找你報仇。不過,被我攔住了。」李諾看了他一眼,又道:「對了,忘了提醒你,章門主殺了巴陵幫兩位高徒,巴陵幫主知道后震怒,怕是要來報仇啊。」
章飍一頭霧水,疑道:「殺人?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李諾見他故意裝糊塗,但臉色神情卻不似作偽,道:「希望高幫主來的時候,你也能如此鎮定。好自為之吧!」
李諾轉身離去,向鮑魚宴廳走去。
身後杜總管低聲問,「李爺,為何不趁機此獠宰了?」
李諾道:「敢在太極門眼皮子底下開宗立派,身後必然有高人指點。敢殺我安樂堂二十餘高手又裝作沒事人一樣,必然有恃無恐。這大極門,怕是不簡單啊!」
「難道這仇不報了?」
李諾道:「高幫主下月就來了,咱們就來個借刀殺人,看看大極門身後站著的到底是誰,且讓他們蹦躂幾天就是。」
章飍擦拭了額頭汗水。
朱五斤道,「此人如何?」
「老謀深算,老奸巨猾。」剛一交手,章飍感覺到雙方武功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心說得加緊修行才是,又道:「只是他說我殺了他們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朱五斤道:「我也有所耳聞,聽鎮子上的人說,安樂堂最近栽了個大跟頭,二十多名高手葬身於咱們大極門,連屍首都沒有歸還。現在咱們大極門的朵兒響著呢!」
章飍望著他:「喲呵,才混了幾日江湖,就學了春點了。」
朱五斤傲然道:「走江湖就得有走江湖的樣子,連江湖黑話都不會,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兩人來到右廳,廳內人山人海,將近擺了二十多桌,再看菜肴,燉豆腐、炒豆腐、紅燒豆腐、清蒸豆腐,看來整個太極鎮的豆腐攤的豆腐,都送到了黃家。
兩人找了個靠窗的酒席坐下,章飍奇道:「黃有才號稱鐵公雞,人緣在太極鎮混得也不咋地,怎麼做個壽都有這麼多人來?」
旁邊一食客聞言,笑著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窮在鬧事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黃財主雖然摳門,但手中權勢大,替武當山打理上萬畝私田,周圍幾個路道的大糧商誰不巴結?」
朱五斤來了興緻,「那你們呢?也是糧商?」
食客道:「糧商門在隔壁吃鮑魚宴呢,我們只是佃農,只要黃財主手一松,我們就能少扒一層皮,他辦壽宴,我們能不來?我們敢不來?」
「他那麼雞賊,怕是你們拜錯廟了。」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他家大業大,總不能事必躬親吧,壽宴只是一個由頭,從管事到賬房,我們該打點的打點,該走動的走動,裡面學問大著哩!」
朱五斤由此及彼,想到了有一次那姓高的死太監做壽,幾乎整個京城都轟動了。
那時他還有些不解,一個給他老爹辦事的太監,天天在皇帝面前點頭哈腰,裝瘋賣傻,做個壽宴都鬧這麼大,聽這食客一解釋,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也明白了為什麼皇子到了一定年紀,皇帝都會把他們扔到江湖之中歷練一番,兩位長兄如此,他也是如此。
不入江湖,不懂江湖事。
忽然,青木在院子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喊道:「青木師兄!」
青木是乾坤道長首徒,作為太極門特使代表掌門前來為黃有才祝壽,他本要去鮑魚宴廳,聽到有人喊他,回頭一看,竟是章飍,喜道:「章三瘋!」
青木比章飍年長几歲,章飍初來太極門時,青木剛拜入乾坤子門下。章飍學藝時,時常與青木喝酒,並把青木當成了要超越的偶像。
然而,兩人性格不同。青木成熟穩重,說話得體大方,章飍則是異想天開,膽大包天,結果走上了兩條不同的道路。
章飍一把拉過青木,坐在他們酒席間閑聊起來,才知道黃家莊是太極門的產業,青木前來正是代表乾坤子前來祝壽。
聊了半晌,青木道,「聽師弟們說,你最近在山腳下開設了一個大極門?」
章飍點點頭。
「師父知道這件事後很不高興,讓我來勸你兩句,不要再胡鬧了。」
章飍有些不悅,「我像是胡鬧?」
「三瘋,我當你是朋友,所以才勸你兩句。實在不行,哪天掌門心情好,我向他求情,讓你重返太極門如何?」
章飍臉色一沉,「自從我離開太極門那一刻起,我就發誓,這輩子與太極門沒有任何瓜葛!」
青木道:「那件事是戒律長老辦得不地道,掌門並不知情,何必將氣撒在他身上?再說了,大家都知道你是冤枉的。」
章飍卻道:「我打潘大樹的事,卻是真的。」
「那只是一個借口而已。」青木道,「聽師兄一句勸,回去把大極門關了,師父那邊,我會想辦法。」
章飍冷笑一聲,「你說關門就關門,難道大極門是你們開的嘛?就算我重返太極門,我門下七八人怎麼辦?你們太極門也要照單全收嗎?東方包冶、諸葛賢余,可是剛被你們逐出師門!」
青木聞言微微一愣,他與章飍雖然性格不同,但對這個師弟卻是青睞有加,接到掌門命令之後,他也思索許久,才想出一個折中的辦法,沒料到章飍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
「實在不行,那就改個名字,為何非要叫大極門?這不是擺明了要我們太極門難堪嗎?」
章飍嘆了口氣。
屁股決定腦袋。青木是太極掌門首席大弟子,考慮問題的角度自然是從維護太極門利益出發,對章飍費盡心血所做之事,也認為只是胡鬧而已。
他對青木道:「師兄,不要枉費功夫了。回去告訴乾坤道長,既然覺得太極門、大極門相似,怕引起誤會,你們就把太極門名字改了吧!」
這句話,青木當然不會跟乾坤子說,以他那火爆脾氣,還不立即派三大長老把大極門給拆了不可。
勸說無果,青木也放棄了念頭。
這時候,管事走了過來,「青木大俠,您是我們莊子上的貴客,怎麼能在這種低賤的地方,宴會就要開始,莊主在等著您呢!」
青木站起身,眼睛忽然落在了朱五斤身上,他雖然衣衫樸素,但腰間那塊明黃色的古玉,一看就不是凡物,而玉的主人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之人。
他問道,「不知這位少俠如何稱呼?」
朱五斤道:「朱五斤。」
青木默念兩句,將這個名字記在心中,忽然心中一震,忽然想到了什麼,又問,「少俠可是京城人士?」
「不,在下是大極門副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