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當夜,晉皇寢宮內,晉安帝倚著床榻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王皇后跪在旁邊,細細聆聽安帝的訴說,時不時的安慰兩句。這時守門侍衛來報:「陛下,孔安國大人求見。」

  「孔大人來了,快請進來把。」晉安帝用衣袖擦拭著臉上的淚痕,由王皇后攙扶著起身,坐在榻上。

  孔安國走進寢宮,在卧榻前跪首叩拜:「臣,孔安國參見陛下。」

  晉安帝趕忙起身扶起孔安國道:「愛卿快快平身吧,愛卿乃國之棟樑,大晉的忠臣,朕今夜有千言萬語要與愛卿訴說啊。」

  說話間,淚水又不自禁的涌了出來。

  「陛下有何吩咐,臣自當遵辦。」孔安國拱手說道

  「不是吩咐,就是想和愛卿訴訴苦。」說到這,安帝心中的百般酸楚混著眼淚一瀉而出。

  「陛下要保重龍體啊,不可傷心過度了。」孔安國關切的說道。

  晉安帝用衣袖擦拭臉龐,狠咽了幾口,強忍住淚水,拍拍床榻說:「來,孔愛卿,快來坐,和朕說說話兒。」

  聽到這話,孔安國可是嚇了不輕,撲通一聲跪到在地上,連連叩頭:「此乃陛下的天子龍塌,微臣怎敢坐得。」

  「天子?」晉安帝輕哼一聲,哽咽道:「朕雖說是天子,可其實就是別人的傀儡罷了,朕自知論才能、論學識,論治國方略哪一點比得上朕的那些皇兄,可司馬元顯偏偏擁朕做皇帝,所為者何?不就為了日後他能掌控我晉朝天下嗎?如果有一日時機成熟,他必然會效魏文帝和先祖晉武帝一般,廢了朕這個傀儡皇帝,自立為帝。」

  「陛下莫急,司馬元顯雖然把控朝政,但現在禁衛軍還在擁護陛下,他斷然不敢如此行事。」孔安國寬解道。

  「是啊,朕就剩禁衛軍這一個籌碼了。」晉安帝長嘆一口氣。

  「有禁衛軍就夠了,只要禁衛軍還擁護陛下,司馬元顯就不敢造次。」孔安國安慰晉安帝道。

  晉安帝聽了孔安國的寬宥之語,心中平靜了許多。

  「不知愛卿深夜前來宮中,所為何事。」晉安帝問道

  「就是今天朝上商議出兵平叛的事。」孔安國回答。

  「孔愛卿是覺得派桓偉去不妥?」晉安帝問道。

  「是啊,桓偉和桓玄一樣狼子野心,日後必生事端。」孔安國解釋道

  「朕何嘗不知啊,可如今司馬元顯大權在握,朕能奈他何,隨他去吧。」晉安帝無奈的搖搖頭。

  「陛下,你可以密旨劉牢之,讓他領軍在句章城外駐紮,如若桓偉敢輕舉妄動,殺無赦。」

  「這劉牢之會奉旨嗎?」晉安帝心有疑慮的問道。

  「劉將軍素來與司馬元顯不合,如若接到陛下親旨,必然遵從,如果司馬元顯知道了,只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好了,畢竟也是為了退敵,他司馬元顯也無話可說。」

  「那好,朕這就擬旨,讓內侍快馬送至劉將軍軍中。」

  「不可陛下,請派禁衛軍傳旨。」孔安國請求道。

  「這是為何?」晉安帝不解的問道。

  「因為御林軍人數眾多,少一人不會引人注意,如若派內侍,那必然會引起宮中司馬元顯一黨的注意,計劃就將功虧一簣了。」孔安國解釋道。

  「愛卿說的對,是朕思慮不周。」

  再說丹陽府內,雖然已經入夜,但依舊是燈火通明,大堂之上站著兩位少年,一位一席白衫風度翩翩,而另一位身著九品官服,手握腰刀,此二人正是石不全公子和司馬熙。

  「不知石公子之前可曾接觸過案件?」司馬熙問道。

  「略接觸過一兩件,不過都是些小案子不足一提。」石不全很謙遜的說道。

  「你可別小看了我家殘少爺,他可是在嘉興幫太守破過好幾幢大案子呢。」一個稚嫩的聲音從堂外傳來,「就連當地的太守見到我家殘少爺都得以禮相待呢?」

  石不全聞聲望去,只見雪兒一席通透的輕絲連裙,透過輕絲間隱隱看到那晶瑩如玉的肌膚,再加上那不符合年齡的凹凸有致的身材,在微風中長發飄飄,衣袂輕拂,如果不看她那精緻而又稚嫩的面龐,站在月光下,真就猶如仙女下凡一般,我見猶憐。這可把司馬熙眼睛都看直了,別說是司馬熙了,就一個正常男人,看到如此美人坯子也受不了。

  「你這身黃衫哪弄的?」石不全指著雪兒的衣衫問道。

  「郡尹大人說我那身衣服被郡丞撕破了,難以蔽體,所以命人找來的送我的,就當替郡丞謝罪了。」雪兒將雙手背在身後,挺起胸膛,扭捏的走到石不全面前問道,「殘公子,好不好看啊。」說著雪兒在原地轉了個圈。

  「你啊!就臭美吧。」石不全玩笑著調侃道。

  「好看,好看。」石不全剛開始調侃雪兒,這旁邊突然傳出幾聲掉了魂的聲音來,原來司馬熙兩眼發直站在那裡,嘴裡不住的說:「好看。」

  「還是這位哥哥有眼光。」說著沖石不全一擠鼻子道,「不像殘少爺,審美太差,鋼鐵直男,怪不得找不到老婆。」

  「哼!」石不全佯裝生氣道,「誰說我找不到老婆的!追我的都排長隊呢。」

  「切,誰信啊,整天除了探案啥都不會,哪有人會願意嫁給你。」雪兒小頭一扭,不屑的說道。

  「你信不信我明天找他十個八個老婆,讓你瞧瞧。」石不全說著陰險的一笑道,「到時候讓她們輪流管著你。」

  「哎~別別別,你可別禍害別家好姑娘了」雪兒氣不過調侃道。

  「我怎麼就叫禍害了。」石不全皺起眉頭說道,「小心我找了老婆,就把你踢出家門不要你了。」

  「別呀。」雪兒聽了,趕忙抓著石不全的手撒嬌道,「好哥哥,我錯了,你可別找老婆了,要不你就不疼雪兒,雪兒就孤苦伶仃一個人了。」說著小嘴一癟,好像要哭出來一樣。

  「好啦,看把你嚇得。」石不全摸摸雪兒的頭說,「我要找老婆也得先把你嫁出去再說。」

  聽了這話,雪兒嘻嘻的笑了起來,石不全說道,「天挺晚的了,你快回去睡覺吧。」

  「我不,我害怕。」雪兒說著眼淚吧嗒吧嗒從眼角流了下來道,「我怕有壞叔叔……。」

  「那你說怎麼辦啊。」石不全實在是拿這個妹妹沒啥辦法。

  「就讓我在這,有殘哥哥保護我,我就什麼都不怕了。」雪兒眼睛里含著淚水,渴望的望著石不全。

  「哎。」石不全搖搖頭說,「好吧,你去旁邊椅子上坐一會兒,我和郡尉大人商量點事情,一會兒陪你回去吧。」

  「嗯」雪兒聽了石不全的話,破涕而笑,轉身坐在凳子上道,「我就在這兒等你。」

  「哎」石不全寵溺的看著雪兒搖了搖頭,口中自語道,「真能裝,我都信了。」

  「大人,請把泰安客棧的掌柜請來吧,我有話要問她。」石不全對司馬熙說道。

  可是石不全說完過了好久,都沒聽到司馬熙回話,於是又重複一遍,可是司馬熙還是不加理會,石不全皺起眉頭,轉身看了一眼司馬熙,只見司馬熙雙眼直勾勾的盯著雪兒,就好像貓看到了老鼠,老饕嗅到了美食一般,嘴角都留下了口水,還不時露出淫蕩的笑容。

  石不全見狀,大聲的咳嗽了兩聲,才將司馬熙從幻想中拉了回來,問道:「你是看上了我妹妹不成?」

  「沒……沒有。」司馬熙趕忙轉移話題道,「她為啥叫你殘少爺?你不姓石嗎?」

  「十項不全自是殘缺,所以就是殘少爺嘍。」雪兒小聲嘀咕道。

  「好了,別瞎說,嚴肅點。」石不全沖雪兒皺了個眉頭,然後轉身對司馬熙說道,「大人,請把泰安客棧的掌柜請來,我有話問他.」

  「好,來人,把泰安客棧掌柜的請來問話。」司馬熙對身邊的衙役命令道。

  「唯!」

  夜色如墨,侵染著整座建康城,城裡空蕩蕩的,只是偶爾會聽到幾聲貓頭鷹凄慘的啼叫。一隻百人的騎兵隊伍從皇宮中飛奔而出,高舉聖旨,口中高喊著:「八百里加急,閑雜人等讓開。」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喊給誰聽,反正是吵得半個京城不得安寧,城門官打開城門,他們出城一路向南奔去。

  沒過多時,兩個衙役將泰安客棧的掌柜帶到丹陽郡衙大堂之上。

  「我有幾句話要問你,你當如實交代。」石不全走到掌柜面前說道。

  「哼!」掌柜看了一眼石不全,冷哼一聲道,「大人叫我前來就是要調查你殺人的事情,我和須與你回答問題。」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石不全佯裝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說道,「我現在已經被大人無罪釋放了,而且大人懷疑你就是殺害房少爺的兇手,我在為你脫罪,你不如實交代,小心把你抓進大牢,定你個終身監禁。」

  「這……」掌柜看了看一旁的司馬熙,司馬熙沖掌柜點了點頭道,「石公子問你話,你要如實回答,否則你知道後果。」

  掌柜一聽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哭哭啼啼的道:「我沒殺人,我真的沒有殺人,請大人明察,我上有八十……」

  「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兩歲孩童。」坐在一旁的雪兒佯裝哭泣的接著掌柜說,然後撇了一眼道,「這我都聽膩了,能不能換個新花樣,哪個犯人都是這一套,再聽耳朵都長繭子了,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的,窩囊!」

  石不全狠狠地沖雪兒使了個眼色,雪兒見狀趕快閉嘴,不再說話了。

  「你只要認認真真回答我的問題,我必定幫你洗脫嫌疑,若有隱瞞,就把你抓進大牢,嚴刑拷打。」石不全將掌柜的扶了起來,特地為他撣了撣腿上的灰塵道。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恐嚇之法,嘴上說用刑是為了讓他知道說謊的後果,產生嚴重的心理壓力,為他撣灰只是暗示他我可以幫你撣灰,相對的也可以打斷你的腿,像他這樣心理素質差的人,必定會為了免受皮肉之苦,將事情和盤托出。

  「好好。」掌柜嚇得咽了口口水回答道,「我肯定把知道的都告訴你。」

  「第一個問題,昨天晚上,房少爺是獨自一人在客棧開的房間嗎?」

  「是……是……」掌柜說話時口齒不清的回答道。

  石不全看了看掌柜,又看了看司馬熙說道,「這傢伙在說謊,托下去打板子吧。」

  司馬熙點了點頭,衙役心領神會走到掌柜跟前,掌柜嚇得趕忙說,「大人,我沒說謊啊。」

  「那就讓你知道你為什麼挨這頓板子。」石不全微笑著說道,「今早我有檢查過屍體,屍體上散發著濃重的酒味兒和很重的胭脂味兒,很明顯死者在死之前與一個女子在一起,再想想一個富家公子身上有很重的胭脂味,還有家不回在客棧開房,所為者何?不難想象吧,你為何說謊!」

  掌柜聽了石不全分析之後,趕忙跪在地上說道,「小人真的沒有說謊,昨天的確是房少爺一個人來開的房。」

  「你確定?」石不全追問道。

  「是的。」掌柜的趕忙說道,「大少爺每次開房都是自己一個人,從沒有帶過其他人來小店開房。」

  「那大少爺每次來開房都做些什麼?」石不全皺著眉頭問道。

  「這個小人更不知道了。」掌柜的回答道,「每次大少爺來都是獨自一人反鎖在房內。」

  「那每次大少爺來了之後,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石不全皺著眉頭問道。

  「有,有。」那掌柜趕忙說道,「每次大少爺來住店總會有一個奇怪的客人。」

  「奇怪的客人?」石不全思索著問道,「怎麼個奇怪法?」

  「總會有一個臉上圍著個黑絲巾的外邦人說什麼他的貨跑進了我家院子里,要不就是找人。」掌柜回憶著說道。

  「每次都是同一個人嗎?」石不全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每次那個客人都是蒙著面的,有點天竺人的打扮。」掌柜又想了想道,「對了,每次那個客人來過之後,店裡都會發生怪事。」

  「什麼怪事?」石不全追問道。

  「就是每次大少爺來之前都會打好招呼,說要包客棧,本來客棧應該是沒有其他人的,可是每次那個外邦人走了之後,總會聽到在大少爺住的那間房的正下方的房間也有大少爺說話的聲音,還不時有女人的聲音。」那個掌柜打了個寒顫說道,「甚是嚇人,曾經有一次我聽到了大少爺住的房間下面的那一間也有大少爺的聲音,便打開那間房門,卻發現空無一人。」

  「房家大少爺每次住店都是住在同一個房間?」石不全想了想問道。

  那掌柜點了點頭,「是的,因為店中只有那一間房是最豪華的房間,所以這間房間我都是留給尊貴客人的,所以大少爺每次來店裡,我都會給他安排在那間房間。」

  「那昨天呢?你有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嗎?」石不全一臉疑惑的問道。

  「沒有。」掌柜搖了搖頭回答道。

  「那個外邦人呢?」石不全手拄著下巴,皺著眉頭努力思索著問。

  「有,大少爺來了之後大概不到一盞茶的功夫有個外邦人就來了,他說他的鴨子跑進了我們客棧,非要讓我帶著他尋找。」

  「那你昨晚有聽到有女人的聲音嗎?」

  「那倒沒有。」掌柜的搖了搖頭說道。

  石不全想了想問道,「你昨夜何時睡的?」

  「其實每次大少爺來,我都會聽到那個聲音,害怕的緊,所以根本不敢睡。」掌柜的說道。

  「那你就是一宿沒睡了?」石不全問道。

  「是的。」掌柜的點點頭說道,「結果早上就發現了大少爺的屍體。」

  「那你昨天夜裡有沒有聽到什麼其他的奇怪的聲音?比如人跳窗離開的聲音。」石不全問道。

  「沒有。」掌柜搖搖頭道。

  「那半夜有沒有人再進來或者再出去呢。」石不全皺著眉頭問道。

  「公子,昨天客棧加上小姑娘就仨人住店,你們沒出去還能有誰出去呢,更不要說有人進來了,要說有人進來也就是你們了。」掌柜的無奈的回答道。

  石不全聽了尷尬的笑了笑,然後表情嚴肅的說道,「最後一個問題,大少爺在你家開房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大概一年前吧。」掌柜回憶著說道。

  「好,我知道了。」石不全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今晚就住在大少爺昨天晚上住的那間房間,你回去安排一下。」說完對司馬熙說道,「給他一吊錢讓他回去吧。」

  「好。」司馬熙便吩咐衙役賞了掌柜的一吊錢便讓他回去了。

  待掌柜的離開之後,司馬熙不解的問道,「這掌柜的會不會在說謊,他的話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會不會是他故弄玄虛呢?」

  石不全搖了搖頭道:「不知道。」石不全想了想繼續回答道,「大人你吩咐下去,讓衙役們今晚搜查各個窯子,看看有沒有人見過房大少爺,再調查一下有沒有人包過窯子里的妓女的,或者有沒有哪個窯子走失過妓女」

  「以大少爺的身份,他去妓院還有可能,怎麼可能去逛窯子呢?」司馬熙嘲笑著說道。

  「因為大少爺身上有很重的胭脂味,但是那個胭脂味很奇怪,裡面有上好的胭脂的味道,還有一股淡淡的味道,那是劣質的胭脂的味道,那個味道正是窯子里的女人才會用的胭脂,所以我想大少爺肯定有相好的,但是為了掩人耳目被藏在窯子里。」石不全想了想繼續說道,「否則很難解釋這兩種混雜的胭脂味究竟是怎麼來的。」

  「好啊你,竟然還敢逛窯子,小心我告訴老爺去,你不學好!」雪兒聽了在一旁生氣的說道。

  「我可不去那地方。」石不全辯解道。

  「那你怎麼知道窯子里的女人胭脂的味道的?」雪兒質問道。

  「你要我說?」石不全陰險的笑了一下。

  「對,你快說!」雪兒生氣的追問道。

  「那我可說了,你別後悔!」

  「你快說!」雪兒焦急的問道。

  「還不是給你買褻衣的時候,那裡買衣服的妓女身上就這味兒,我怎能不知。」石不全陰險的說道。

  「哎呀,別說了,羞死了。」雪兒用兩手捂著臉,扭捏的說道。

  司馬熙看著雪兒寵溺的一笑,然後回頭問石不全道:「有沒有可能是大少爺逛完青樓又逛了窯子呢。」

  「大人不剛才說以房公子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去逛窯子的嗎?」石不全邊外走邊說道,「雪兒,你不走,我可不管你了。」說著假裝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哎,別丟下我啊,等等我。」說著便跟著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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