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一之近似感慨又似詢問之後,靜默了會兒,似乎是在等連眠的答覆。
但隨著時間流逝,連眠始終沒有給出回答,尹一之不由得壯著膽子,催促了聲.
「殿下?」
「嗯。」連眠應了聲,從分神狀態醒轉過來,視線再對上身旁的人,連眠一本正經起來,「當一個人心存信仰時,並且這份信仰足夠讓他堅定時,確實能讓他達成一些本達不成的事。」
「但是失敗了,也並不一定就是他的信仰不夠。只是有時候限制條件實在太多了,情況太客觀了。」就像修鍊時的境界飛升,既能修鍊到天道雷劫,信仰不夠嗎?道心不穩嗎?並不是。可不還是有那麼多人會殞在雷劫中?
就拿她自己來說,連眠回想起夢中上一世的自己,她自認也道心穩固,心中所想唯有修鍊,可她不還是命喪魔修之手,成了煉丹爐中的一縷魂魄?
不刻意去想起時也就罷了,一旦想起來,心裡多少的意難平,像泉眼一樣,止不住往外冒,堵也堵不住。
尹一之:「……」突然不知道該接什麼話。
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方面是突然而至對親人離世的哀痛,另一方面,則是在向她剖明心跡。並非是想聽她一本正經的說教。
這不對……
但連眠卻一點不理解他的心思,在他表現出無語后,連眠又擰起眉想了想,然後突然對他說:「我練套劍法給你看吧。」說罷,不等尹一之拒絕,連眠已經起身,她身上沒有佩劍,但好在四周有用來烤肉的樹枝,她隨手取了一根充作佩劍。
「殿下……」尹一之無力的想喊住她。
這時候練劍法,認真的嗎?
但連眠已經開始了。
尹一之本以為她練的劍法是日日在府中練給他看,同時教給他的那套,但劍勢一開,尹一之發現不是,那不是他跟著學的那一套,甚至他都不見她練過。
這套比起她天天練的那一套要飄逸的多,也花哨的多,尹一之一看便入迷了。
唯一要說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連眠生疏太久沒練,有些地方銜接時會有小小的停滯,不過隨著她進入狀態,那些滯塞的地方很快銜接起來,劍法變得行雲如水,也更為飄逸花哨。
尹一之目不轉睛看著,突然分心想,如果她此時穿的不是輕甲,而是飄逸的衣裙,再配合她這套劍法,應該會更加好看。
事實也確如尹一之想的那樣,連眠現在練的這套劍法師門中的高階劍法,其中有些招式需要配合劍氣和劍意,但因為這個世界使不出來,所以一開始連眠才會顯得滯塞。而平時連眠練的劍法都是師門的基礎劍法,基礎劍法也是基本功,也不講究練習的人是否有靈力傍身,所以連眠才能教給尹一之。
連眠由尹一之的問題想到己身情況,不知不覺就入迷到了劍法中。
雖無靈力和劍氣,但劍意這種玄妙的東西,讓尹一之隱隱感覺到了,於是他也跟著更加沉迷。
兩人都忘了時間的流逝,等到一人發泄夠了,隱沒在山中的小村已經進入了睡眠模式。
神清氣爽的連眠,和著迷后整個人突然蔫蔫的尹一之回到村裡時,只余林慈的屋子還燃著一盞油燈。
還未入睡的林慈坐在露天的石凳上,見到兩人走回來,站起了身。
兩人見到他,默契的走進了他的院子。
進了屋子,連眠頷首,客氣的道:「耽誤你休息了。」
「殿下見外了。」林慈回話,語氣隱隱有些尷尬。
自連眠只問一個問題后離開,林慈便進入了沉思狀態,一直到村后湖邊的宴會散了,將士們一個個回來,但等到將士們都進了屋子歇息,連眠卻遲遲不歸時,林慈又進入了發獃狀態,直到現在。
他這出神為的也是連眠問他的那個問題。
當年他離開王城時走的決絕,哪怕當時已經知道他在這世上有了一縷羈絆,但依舊沒有挽留住他離開的腳步。
也是如此,等他走後,他刻意的不去探聽、更不關注王城的消息,這些年便也一直清心寡欲,直到郭琳琅與尹家小公子的婚事定下,他才恍然反應過來,時間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一面都不曾見過的羈絆,也到了組建家庭的時候。
那時的他小小的釋放了下對郭琳琅的關注,但耳聞,始終比不過親眼所見。
今天見到面,與他而言衝擊不小。
如果說之前簡單的談話時,他還能心如止水,那麼經過這麼點時間,林慈有了想要更加深入了解的想法。
「村中的屋子還是少了些,只能委屈殿下將就一下。東間我已經重新收拾過,殿下和尹小公子可以入住,我便住在西間。」林慈為連眠安排了住的地方,之前收留了尹一之後,尹一之便就住在他這裡,林慈心想面前兩人是夫妻,住一間理所應該,所以也就這麼安排了。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剛安排完,面前這對夫妻神色各自有異。
林慈敏感的捕捉到,疑惑道:「怎麼了嗎?」
尹一之沒發話前,連眠搖頭先道:「沒事。時候不早,想必你已習慣早睡,你先去睡吧。」
尹一之一見她這麼說,眉目頓時舒展開來,隱隱像是很高興。
林慈心裡想問真的沒事嗎?但看連眠面色如常,他也不便多問,向兩人道了晚安,便就先回了自己的安置處,當然了,走的這麼乾脆,也是為了給夫妻倆騰地方。
等林慈走後,連眠示意他進東間。
林慈的院子並不大,所以東間西間的面積也有限,這一點連眠早在第一眼見到這間院子時便心裡有數,現在進入收拾出來的東間,果然應證了她的猜測。
看著室內靠窗邊的炕床,連眠安排道:「你睡床吧。」
尹一之一聽,詫異的問:「那殿下你呢?」
「我打坐就可以了。」
尹一之一噎。
再看這東間里,除非她要在地上打坐,可是連多餘的桌椅都沒有啊。
尹一之這會兒已經收起了之前的高興情緒,「殿下,你睡床吧。」
他想說連眠身份尊貴,應該睡床,但被連眠拒絕了,說拒絕的理由是她已經許久沒有洗過澡,所以不想弄髒床鋪。
尹一之:「……」這個理由總覺得像是在刻意告訴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