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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皇女49-50

  簡樸的屋內,一眼覽盡室內陳設后,連眠開始盯著面前正給她沏茶的男人打量。

  對面男人不僅生了副好相貌,最叫人不能忽視的是他通身的一派氣質,那是經過歲月沉澱后,傲然於霜雪之中的感覺。

  連眠一下就想到了凌寒獨自開的梅。

  男人似乎察覺到了連眠的注視,沏茶的間隙抬起眼眸,對她展露一點笑意。

  這一笑,便又好似春風拂面,一下把凌霜寒意去了個乾淨。

  於是連眠看的越發目不轉睛。

  惹得同坐身旁的尹一之不得不輕咳一聲做提醒,結果連眠根本看也不來看他,尹一之心下不由又失望又鬱悶。

  但再看了眼對面正沏茶的人後,他又打起了精神,沒話找話的說:「這村子和這村子里的人,都是先生收留的。就連這村名也是先生所提,你方才見得那些孩子,如今都由先生教習功課。二姐和我也得虧是遇見了先生。」

  說到尹新夏,尹一之又著重提了提:「先生醫術了得,二姐這才得以保下一命。現如今在先生的妙手醫治下,距大好也是不遠。等會兒,我帶你去見見二姐。」

  「林先生。」連眠咀嚼著尹一之的稱呼,毫無預兆的問道,「先生名諱可是林慈?從小長於道觀,后隨人去到白國王城,與白國女君有過一段往事,后又離開了王城?」

  尹一之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已然忘了剛才說到哪兒了。

  對面人沏茶的動作也出了差錯,手一抖,將熱騰騰的水直接流瀉到了桌上,蔓延成一灘。

  「小心。」連眠善意提醒。

  對面的人如夢初醒,忙做挽救。

  尹一之也跟著醒神一般,起身幫著清理桌上的狼藉。

  連眠倒是沒有要幫忙的意思,仍舊盯著林先生瞧看,看的林先生壓力更大。

  尹一之也頻頻向連眠投來目光,臉上震驚一分沒有減少。

  看著兩人,連眠給出解釋:「說來也是湊巧,不久前我剛聽說了一些前塵秘辛,方才見到你的第一面,我心重突然有了一波強烈預感,大約是血親之間的羈絆給我這樣的感覺?」

  尹一之、林慈:「……」說不上來,就是心情複雜。

  見兩人一言不發,默默的做事,連眠已經可以百分百確定,她分析的沒錯。

  不過還有些尚沒分析完的內容。

  「難怪這些年,無人能尋到你,原來你避世在此地。」剛說完,連眠一頓,突然皺了皺眉,很快改口道,「不對。不是無人能尋到你,而是有人故意隱瞞了你的行蹤。」

  而這人,沒錯的話應該是尹惜芙。

  這地方確實算的上隱蔽,能讓林慈一住這麼久,還發展出了一個村落。但隨尹一之來的路上連眠也有做過辨認,此地相較更為靠近白國。

  那尹家夫郎會不會也參與了掩藏林慈的事兒呢?

  連眠猜測,有七八分的可能。畢竟尹家夫郎在和她說起時,話間多有自責,當年不該把林慈帶去王城。最重要的一個漏洞,是尹家夫郎說林慈離開王城后就沒了蹤跡,他既然身為林慈知己好友,林慈要走時,他不可能不送,林慈也不可能不知會他,要是有所知會,又怎麼可能出現人突然消失的情況。

  如今再細想一番,看來是尹家夫郎對她說謊了。

  至於為什麼說謊,連眠猜測可能是怕她在女君面前說漏嘴。

  就在連眠一番強勢分析之下,桌上的狼藉終於清理完了,林慈也把茶水沏完,將茶盞奉到連眠面前,道:「小村偏遠,生活清淡,也沒什麼好茶,委屈……殿下。」

  連眠順勢低頭看向沏好的茶水,茶的清香合著扶搖而上的青煙鑽入鼻間,她端起慢慢地呷了口,放下時中肯的評價:「也是好茶。」

  「承蒙殿下不棄。」

  連眠一抬眼,前方是並肩站立的兩個男人。

  兩個男人全用認真的視線注視著她,像是在等著她發話,又像是提心弔膽她又要脫口什麼驚人之語。

  連眠接收完兩人傳遞出的訊息后,忍不住抬手按了下太陽穴,然後明知故問:「我分析的可有不對的地方嗎?」

  林慈、尹一之:「……」沒有。

  連眠先看林慈,老男人長相有優勢,保持沉默姿態時,都有種讓人不忍打擾的美感,於是連眠又將目光移向了尹一之,這個就比較好開口了。

  「你是早知道了?還是最近才知道?」

  本能反應根本不容尹一之多想,滿滿求生欲道:「林先生救下我后,我們閑談之間,我才知曉……」剛得知林慈身份時,尹一之有多驚喜,現下就有多忐忑,最根本原因還是連眠此時的表現,實在太過平靜了。

  完全出乎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嗯,那咱倆半斤八兩。」

  尹一之悄然鬆一口氣。

  此時,村子里的熱鬧盪進屋子裡,氣氛延續著兩支隊伍乍然相逢時的各種歡聲笑語。

  尹一之耳聽著外面的動靜,忽然生出羨慕,早知道就不該先急著讓殿下與先生見面,說不定如今這些歡顏笑語中,也能有他與殿下的一份。

  快樂都是別人的,現在的他什麼都沒有。

  「一之,你先出去,我有些話想與他單獨說。」連眠忽然道。

  尹一之回過神,以眼神向連眠做確認,真的要他出去嗎?

  連眠點頭,又加一句,「不會太久,等說完了,你陪我去探望二姐。」

  尹一之便不再多說其他,乖乖出去了。

  連眠等到尹一之走出去后,這才重新與林慈對視。

  縱然見識過風浪的林慈,此時竟然也變得緊張起來。

  不知道將要面對怎樣的談話。

  「你別緊張。」結果還得連眠來安慰他。

  林慈不由得啞然失笑。

  連眠看他好似不那麼緊張了,這才問出她想問的。

  「當年離開王城,你可有後悔?」

  林慈久久看了她一陣,慢慢搖了頭,「不曾有。」

  連眠點點頭,站起身來。

  在林慈注視下,連眠平淡的說:「好的。我說完了。我去看二姐。」說完,她往門口走。

  林慈難得傻了眼。

  眼看連眠已經走到門口了,林慈才重新找回聲音,近似迫切的追問:「殿下沒有其他想問的?」

  連眠回首,語氣平靜,「沒有。」

  如果是原來的郭琳琅,或許會有許多的情緒想要發泄,有許多的問題想問,但連眠畢竟不是郭琳琅,少了很多的情緒,所以在問完了她認為能概括一切的問題后,她真的沒有更多疑問了。

  在林慈的錯愕中,連眠跨步走了出去,然後在門口,見到了一臉懵逼的尹一之。

  尹一之見到連眠走出來時,都要疑心自己是不是沒注意時間的流逝,要不然怎麼會一眨眼功夫,就出來了。

  連眠卻是催促他,「去探望二姐吧。」

  「殿下與林先生說完話了?」尹一之還有點不敢相信,不會真的這麼快吧。

  但連眠給了他肯定答案,不容懷疑,就是這樣快。

  「不走嗎?」連眠再次催促他。

  尹一之按捺下滿腹的話語:「這邊。」

  尹新夏傷重,如今剛能勉強起身,被安排在距離林慈小屋不遠的一間屋子,由專門的人看顧著。

  看顧尹新夏的是個半大女孩兒。

  女孩兒看來相當文靜,但一雙眼睛黑亮的出奇,好奇的打量著連眠。

  「殿下。」尹新夏見是連眠,掙扎著坐起身。

  她早就聽見了村中的熱鬧,只可惜她沒法親自下床走出去瞧上一瞧,沒想到這熱鬧的緣由竟是殿下來了。

  躺在這裡的這長長一段時間,直到尹一之來后,她才知道外面具體是什麼情形,也從尹一之口裡聽說了連眠的事迹,所以比起當初在王城時,尹新夏更加親近連眠。

  連眠快步走過去,扶住尹新夏,動容又感慨的道:「二姐好好躺著,莫要瞎折騰。終於親眼確認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就這麼一句話,卻把尹新夏搞的眼眶紅了一圈。

  尹新夏自己也搞不懂,她心性不是善愁的人,怎麼就脆弱起來了。

  後方的尹一之看在眼裡,一面為紅眼眶的尹新夏動容,一面又有些吃味的情緒,皆因連眠見到他的時候,全沒對著二姐時來的動容,情緒外顯。

  可不叫人吃味嘛。

  連眠扶著尹新夏的手慢慢移到了她的腕間,搭上了尹新夏的脈搏,悄悄進行診治。

  不親自診上一診,連眠怎麼也不放心。

  尹新夏不知道連眠在做什麼,她正忙著感動,一時間倒配合了連眠的行事。

  片刻后,連眠放開了搭在脈搏上的手指,對著尹新夏又展笑顏,「二姐要好好養身體,很快便能再縱馬馳騁了。」

  看來尹一之剛才恭維林慈醫術了得的話不假,尹新夏的身體確實被調理的很好,雖然還虛弱著,但根基已經被鞏固了,只要再加以調理一番,很快便能大好。

  想到這都是林慈的功勞,連眠不由得給林慈添上一分好的印象分。

  尹新夏聽完后,這下可不僅是眼眶泛紅,眼中更是泛起了淚花兒。

  連眠溫聲又和尹新夏說了幾句話,但尹新夏到底還處於精神不濟的狀態,所以連眠沒太過打攪她。

  離開尹新夏待的屋子,天色已經黑透。

  大約是怕光亮吸引來人,所以村子里點的燭火併不亮堂,蒙上了一層朦朧,有種月朦朧人朦朧的唯美意境。

  原先熱鬧的人這會兒不知道都去了哪裡,只能隱隱聽到些微的說話聲音傳回來,但細聽那傳來的聲音,歡欣佔據了主要地位。

  聽著那些隨風飄來的聲音,連眠微微揚起笑。

  這些人很久沒這麼開心過了。

  尹一之一直注意著她,裝了滿腹的話語想要好好說上一上,但沒等他醞釀好開場白,有軍士小跑著過來喚兩人,原來她們移到村后的湖邊張羅了一場團圓宴,有酒有肉,此時肉已經熟了,酒也斟滿了,就等連眠和尹一之這兩位主角到場。

  「走吧,我還真是餓極了。」連眠率先抬腳。

  尹一之只能像個小媳婦一樣跟上。 -

  一場團圓宴一直持續到夜深沉,湖畔的溫感漸涼,這才散去。

  連眠看她們三三倆倆結伴而去,顯然都已經安排好了夜宿的地方。

  這麼一算,就她還沒撈著睡覺的地方。

  連眠瞥眼坐在一旁沒什麼動靜的尹一之。

  被將士們勸了一輪酒後,尹一之就保持著這麼一副沉思的姿態,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

  「一之……」為了確認,連眠試著輕聲喚他的名字。

  尹一之猛地抬起頭,看了過來。

  看起來不像是醉了酒的樣子。

  當然,因為現在的尹一之黝黑的好幾個度,天色又暗,連眠再是火眼金睛,但也沒帶照明功能,實在看不出來。

  連眠稍稍心安,正想開口問他要不要回去安置,尹一之卻先開了口,「殿下見了我為何一點也不高興?」

  「嗯?」連眠不解。

  尹一之皺起眉,眉宇間露出一點哀愁,「今日殿下見了我,還是見了林先生,都一副平靜的模樣,唯有見了二姐才說了那麼多好話,還那樣一副溫柔好臉色。我和林先生,是不是都不受殿下待見?」

  他也不想把林慈拉出來一塊兒受刑,但不把林慈一塊兒拉出來,尹一之就不敢這麼說了。

  這些話早在他獨自里醞釀了一整個晚上,要不是這會兒有酒勁促使著,哪怕再拉十個林慈,他可能也不敢說。

  連眠有些哭笑不得,這下可以確認,他應當是喝醉了。

  「沒有。」她只得放柔了聲音。

  「真的沒有嗎?」尹一之一臉不信。

  「沒有。」連眠重複了一遍。

  不知道尹一之信沒信,他又垂頭不說話了。但等連眠想開口時,他卻又跟故意掐好了點一樣,又一次掐斷了連眠的開口,「殿下。事發那天,若不是一直想著殿下,有幾次我差點就真的堅持不住了。殿下你說,我母親和長姐她們可是因為沒想著在家中等候的父親他們,所以才會堅持不下去的?」

  連眠啞然,一時間不知道該把重點放在前面半段,還是放在後面半段。

  小夥子有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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