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教師生涯——良機變涼機
高考成績連續在省內同類學校名列前茅,吸引了其他兄弟學校同行們來學校參觀學習,教學經驗交流活動隨之多了起來。
郜銑冰的課理所當然成為學校開門辦學聽課最多的課堂,不斷引起教育界同行們的廣泛關注。
眾多同行無非是想通過聽幾節示範課,學一點特殊教學方法,回校后,當作提高本校學生學習成績和教學水平的靈丹妙藥。
當然這是徒勞的,郜銑冰心裡十分清楚。不過也有一些近乎很聰明的老師,想通過和學生談話,拿到點郜老師介紹經驗時不肯說的東西。學生們除了說:聽郜老師講課是一種享受之外,別的基本一無所獲。看似如此聰明的老師也不得不十分悵然地離去了。
這倒不是郜銑冰心胸狹隘,故意把念動芝麻開門的秘訣,掐在手心裡不肯說。所謂的經驗,無非是他積累的豐富知識、賦有感召力的特殊語言和在課堂上對學生潛移默化的隨堂訓練。而這些恰恰不是簡簡單單聽幾堂課就能拿走的東西。
其實,眾多教育工作者都清楚這一點,現實生活中也許不缺少通過簡單複製走向成功的案例,不過僅僅局限於簡單勞動而已。類似於教育、科研和特殊行業,乃至一些特殊人的特殊做法,想走捷徑通過簡單複製的辦法取得成功是非常不容易的。
否則,當年的蔣先生把「運動戰」和「游擊戰」拿過去不就好了,還用得著跑到島子上去嗎?殊不知,真正的勝利不是簡單的某種方法對某種方法,而是兩種不同思想對立的結果。
同樣,教育複製也沒那麼簡單,這件事本該是一件十分嚴肅的事情,因為,教育所面對的教育主體,教育客體差異很大,「學校、社會、家庭」三位一體教育環境並不完全一樣,所以,真正的衡水二中模式全國只能就衡水那麼一個,華為和格力如此,茅台五糧液也是如此。而「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復哀後人也。」
人們考察了茅台鎮以後,就在自家院子里挖個井,也想釀造茅台酒和五糧液,從而假貨便猖獗了起來,人的思想意識一旦出了問題,由人生產出來的,很可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幾千年文化歷史沉積中,不缺乏「三人行,必有吾師。」和「每日三省吾身,必當行無過矣。」的謙謙君子,也誕生出不少「自古文人相傾」的諸多虛偽小人。
你走得快了,意味著我跑得慢了。物理學中作用力和反作用力的理論,不僅在科研上起作用,在各行業的現實工作中,也時不時的發揮著反作用。
久而久之學校形成了兩大對立陣營。一個是以保守派為主的老教師陣營,一個是以郜銑冰為首的年輕教師陣營。
刻鋼板,印刷題,講示範課……
活由年輕人干。發獎金,定題拿好處,進職稱以及分配高考獎金,老教師說了算。
當然,並非所有的老教師都有幸成為既得利益者,只是那麼幾個,曾經輝煌過的,所謂學科帶頭人。更讓部分年輕人難以接受的是,中青年教師進職稱還要送錢,甚至個別女教師需要有獻身精神。
郜銑冰這個研究宏觀學問的人,敏感地意識到,伴隨著改革開放,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這兩個社會天平上的砝碼,明顯的一面輕一面重了。
恰在此時,縣裡成立了一所新的完全制高中,原教導主任調到新學校當了校長。該校的主任一職成了空缺。老校長想把郜銑冰提拔起來。
從人品上看,這個年輕人心存正義,有擔當,處理事情公道;從工作上看,他工作業績突出,頭腦靈活,有工作能力。
老校長還有那麼一點不是私心的私心,就是他的實用主義哲學。他想,郜銑冰當了主任,在抓教學的同時,必然會把教研抓起來。這樣無論他在這裡待多久,起碼教學經驗能留下來。
不知道左校長處於怎樣的考慮,他總感覺這小子不是這個池中的久留之物,唯恐池子小養不下大魚。
他想盡辦法為他創造發展平台,幫他開拓施展能力的空間。甚至,私底下安排老師幫這個後生介紹對象,他實在不希望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讓人才從教育陣地上流失出去。
有了主任這一空缺,簡直是天賜的良機,左校長把提拔郜銑冰的意見報到了教育局。
教育局柳局長原本也是本校政治教師出身,當了校領導后,被縣裡調到教育局當上了局長。他對郜銑冰有些了解,地區組織的幾次轉干考試,人事局在教育抽人出題,柳局長篩選出題人選時,他們有過交往。他對這位年輕人不但不陌生,印象也不錯。
顯然,郜銑冰在柳局長心裡,是有一點情感優勢的。
柳局長很認同左校長的想法,在他的請示報告上批示「同意」。
事情基本落地,等待苗科長出差回來,到一中宣布任命就算了事。
正在這個時候,主管教育的副縣長,分別給柳局長和左校長打來電話,說縣裡決定提拔生物教師項天來當教導主任,還特別提醒,用人既要考慮業務能力問題,也要考慮政治問題。
按以往規矩,調整主任級別的學校領導,縣裡是不干預的。何況這方面的用人權,也不在副縣長手裡。
但副縣長說:「這是縣裡的決定。」這句「縣裡決定」一句話,雖然沒有文件,兩位資深的領導都能體會到這話裡面包含著的深意。柳局長和左校長不能不認真考慮。
柳局長自言自語的說:「縣裡不要說決定安排一中主任,就是安排你和我也得服從啊,沒辦法,照辦吧。」
兩位領導冷靜下來一考慮,感覺不對,縣裡這次不但干預,還把人員明確下來,這種情況在他們當領導主持工作以來很少見,或者說在教育歷史上是沒有過這樣先例的。
經過梳理各種社會關係,左校長和柳局長心裡清楚了,這根本不是政治不政治的問題,而是一中那名生物教師身為縣檢察院檢察長的岳父發揮了特殊作用。
縣裡介入無疑給兩位領導用人計劃判了死刑,這讓左校長為此發了愁。
他清楚,學校開完班子會議,消息很快就會傳出去,恐怕提拔郜銑冰當主任的消息,已經風靡了整個學校。更不排能除個別積極的老師,私底下開始稱呼郜主任了。
縣裡早也不說,晚也不說,偏偏這時候插了一手。兩位領導相視無言,感覺不好安排。
柳局長思索了半晌,掐滅手裡的香煙,用商量的口吻跟左校長說:「左校長,你看讓郜銑冰到新二中當副校長怎麼樣?」
左校長立馬擺擺手,表示不同意。
說道:「他走了,一中的文科教學水平會受到較大影響,學校會面臨極大的社會輿論壓力。我看實在不行……」「實在不行,別讓小艷管學校團委工作了,把位置讓出來,讓郜銑冰接替她的工作。」小艷是左校長兒媳婦,兩年前被局裡列為後備幹部,負責一中團委、學生會工作。
「那小艷呢,她怎麼安排?」柳局長搖了搖頭,表示不妥。
「你跟教師進修校的孫校長打聲招呼,把她調到教師進修學校去工作。」
柳局長苦笑了一下,面露難色,沒開口說話,從放在桌上煙盒中抖出兩支煙,遞給左校長一支,另一支別在自己嘴上,左校長掏出打火機順手給他點上,柳局長兩眼盯著一縷青煙直衝屋頂。
左校長見狀說道:「這事我自己處理吧。」說完,他神情憂鬱地從柳局長辦公室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