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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冼銳之所以這樣說,那是因為,在奴隸博物館,她不會因為他留下了她的紅帽子,而留下來陪他。

  在樓梯上,他因為想要一個吻,而說自己要去找別的女孩子,他也沒有能夠留住她。

  她是那麼地絕情。

  她會堅持她自己的想法,他沒有辦法改變她。

  所以,乾脆讓她離開算了。

  但是他就沒有想到,只要他對她好一點點,她就會改變,她的心其實很柔軟。

  他說這些,只會讓她更加反感,讓她認為,他就不能好好地說話。

  冼銳的話,又一次令湘瀟萬分吃驚:他們就這樣分手,因為他得不到她?

  僅僅是因為,他在今天晚上,她初來乍到的時候,他沒有立刻就得到她的身?

  他喜歡她,千遍萬遍地說喜歡她,他就這樣愛她,他愛過她嗎?

  她不得不懷疑。

  兩個人要相守一輩子,要經歷多少的風雨和苦難,她真的不敢將自己,交付給這樣的冼銳呀。

  她絕對能做到,愛一個人,一輩子不變心,再大的磨難都能與他同渡,再大的誘惑都能抵禦。

  而他呢,在她面前提了多少次,別的女孩子啊?

  每一次,都痛得她肝腸欲裂。

  就算是他們在一起了,是不是他們每次一遇到問題,他都要說,「我去找別的女孩子了」?

  她甚至這樣想:在他的心中,根本就沒有柏拉圖,而只有弗洛伊德了。

  許,何必那麼快地,快得像雷嗚電閃般的,要與身相提呢?

  就像是,他向小王發脾氣時那樣快。

  她周圍的人,談半年戀愛結婚,結婚以後才能在一起,別人都還要議論太快了呢。

  一年兩年的,才叫正常,才能夠知根知底,互相了解。

  他覺得那是因為他不會說話,他說這句話,只是想讓她靠近他。

  但是,她卻不覺得他是這個意思,她無法弄懂,他原來是這個意思。

  沒有人,能弄懂吧?

  於是,她再也不留戀昆明,昆明根本就沒有,值得她留戀的東西。

  她之所以來昆明,那是因為,昆明有一個給她買開心果,為了她而沖涼水澡的冼銳。

  而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她會走,會毫不留戀地走。

  認識一個普通人,一輩子的日子都差不多,而認識了他,真是天天唱大戲,天天有刺激。

  「為愛而愛的是神,為被愛而愛的才是人。」但是,誰先付出,那持續而穩定的愛呢?

  她不能,她空洞而無內容的愛,他不稀罕。

  而他,已經向她口頭展示過,他許許多多的錢,和一點點金貴的愛了。

  如果再展示更多的愛和更多的才華,只怕這天平是要傾倒了,小心砸到了她的腳。

  「你放心好了,我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女孩子。我雖然出身低賤,但我還有幾分骨氣。我不會纏著你,我有自知之明。明天幾點的車?」湘瀟終於開了口,有一種怨氣積滿了她的胸膛,急待排出。

  她對他的著急,她並沒有多生氣。

  而是他起身後的話,傷了她的心,觸犯了她的底線。

  她恨他,沒想到他這麼絕情,一點不如意,就是這個樣子。

  在他的眼裡,她跟那些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孩子,還有什麼兩樣?

  她已經向他表達了她的意思了,但她並沒有表達清楚。

  她並沒有告訴他,今天不同意,不等於明天不同意,也不等於後天不同意。

  她甚至覺得,他是知道這個道理的,他不過是在找個理由趕走她。

  他在火車上,就對她很不滿意了。

  他並沒有想想,她作為一個女孩子,是多麼地難。

  但是她也同樣不知道,他作為一個男孩子,是多麼地難。

  同樣,對她的拒絕,他並沒有覺得有多意外,但是她卻將他翻下床去,傷了他的顏面。

  他們,都觸及了彼此的逆鱗。

  但是,如果不將他翻下床,她又怎麼能夠,保全自己?

  說完,她抬眼去看他,他恨他,她萬萬都沒有想到,他竟是這樣地絕情!

  但是當她看見他在**,當著她的面,隔著褲子**時,她驚呆了。

  也許他真的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他是真心喜歡她,他本無壞心的,他的表情那麼痛苦。

  難怪不得有些女人會利用男人的弱點,操縱男人。

  在樓梯上,他就說她太絕情,她是不是真的太絕情,對他的痛苦太無動於衷了?

  但是,她都沒有得到過足夠的愛,她又怎麼能夠,給予愛呢?

  她必須要有柔和的燈光,有甜蜜的話,而且只有兩個人,才可以。

  他如果知道了,會不會罵她腦子有病,那是小男孩和小女孩,他選她,就是要看她有沒有這個膽。

  他已經給她過了生日,並且單獨留了房間了。

  這個膽是很多方面的,她要與他一起,撐起以後龐大的家。

  她為什麼要跟他到昆明來,是來玩的嗎?

  難道,她就沒有想過,她是要挑重擔的?

  有人的膽是天生的,有人的膽是後生的。難道不是嗎?

  她為了跟他在一起,從那個封閉的,絕大多數人一輩子只談一次戀愛,連兩個人在大街上牽牽手,都要被議論的小鎮上走來。

  她是有膽的。

  她是敢吃那打著捲兒的,肥肥的回鍋肉的。

  但是,現在,他讓她覺得,他太遙遠了。

  僅僅不到三秒鐘,冼銳很快就止住了自己。

  在這花花世界里,他的自制力是強大到可怕的。

  他所說的,控制不住自己,是在他自己所能控制的範圍之內,是在心愛的她的面前,而不是受人控制。

  他這是什麼意思呢?是在向她暗示,是想讓她靠近他嗎?但是他這個樣子,除了讓她害怕,還是讓她害怕。

  難道,他不知道他這個樣子,在一個無知少女眼裡,並不是什麼男性魅力,而是要嚇死她了嗎?

  而且,他已經說了那麼絕情的話,已經把她推開了,她一個女孩子,她不可能那麼主動。

  湘瀟真讀不懂這世界里的人,尤其是,這世界里的男人。

  這是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湘瀟想放聲痛哭,更想發瘋啊!!!!!

  片刻,冼銳告訴湘瀟說:「12點過。」

  隔了半晌,又說:「郗湘瀟,你長得並不漂亮……」

  第一次聽了這句話,湘瀟動了心,並狂熱地愛上了冼銳,認為他不是個只注重外表的人。

  或者是,他是個很粗心的人,他並沒有仔仔細細地看過她,她其實,是很漂亮的。

  她周圍的人,從來沒有一個人說她不漂亮的。

  這樣的愛意,不會因為歲月和風霜的雕刻而衰老,褪色。

  以後冼銳也說過很多遍,她不但不反感,反而覺得那很有深度,若無真心,定不能出口。

  越聽越喜愛。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那是因為他美女見多了,眼光高,他真的是從來不認為她漂亮的。

  自信自己,雖非絕色,但是至少,可以打90分——以上。

  她聽著反感,聽著逆耳,她搶白他的話說:「我知道,你已經給我講過很多遍了。」

  都說情人眼裡出西施,她怎麼卻是東施?

  冼銳並沒有理會她,繼續用那低沉的語調說:「但是我卻偏偏喜歡你,就是因為你比別的女孩子純。現在像你這樣的女孩子,真的很少很少了。人家給我介紹過很多的女朋友,可是我都不喜歡。因為那些女孩子只看中我家的錢,一上街就什麼都想要。而你卻不同,你純,從不過分要求我,對我也好。」

  現在,他再一次向她明明白白地表達了他獨一無二的,高貴的愛了,她為何現在還不抓住這個機會,再次靠近靠近他呢?

  她真的這麼笨嗎?

  可是在她聽來,他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將她往外推。

  擁有金錢的人,往往不能同時擁有至真至純的愛情。

  擁有事業心的人,往往不能認認真真地,培植至真至純的愛情。

  老天爺真不公平,總留給世人太多的遺憾。

  而湘瀟想的是:冼銳的言行,是相反的。

  既然他喜歡她的純,為何不將它暫且保留幾分,給她一點點時間,讓他在不知不覺之中走近她呢?

  反正,在今天晚上,在這個封閉而壓抑的空間里,就不要再講這個了。

  她今天受傷太嚴重,需要自己一個人,好好地舔一下傷口。

  湘瀟不明白,她開始沉默。

  她幹嘛想起要伴大款呢?

  他的少爺脾氣,他生活的多元化,並不是她,一下就能夠適應的。

  而且,誰會向一個,根本就看不上自己,而只是認為自己,還有點純的人,靠近呢?

  這不就是,連純都沒有了嗎?

  這不就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嗎?

  冼銳以為他向她再次表達了愛,如果她足夠聰明,她會走近他的,但是她沒有。

  她的理解是和他相反的。

  他說了十句話來傷害她,那至少要用十一句話才能夠彌補她,他就這僅僅的一句,而且還那麼勉強,又有什麼用呢?

  他們相識的自始至終,他都好像只說過她這一個優點,「很純,很文靜,對我也很好。」

  以前她聽了很高興,而現在,她想的卻是:難道,就沒有別的了嗎?

  她在他心裡,其實是很不行的。

  她和他,其實都好貪心。

  一個想要更多更多的愛,更多更多的認可。

  而另一個,也想要更多更多的愛,更出色更出色的表現。

  並且,他還認為,他並沒有亂說啊,他所說的,完全是事實。

  當然是事實,卻是讓人壓抑的,冷冰冰的事實。

  他就是一個堅硬的裁判官,而不是一個柔和的戀人。

  「如果看不上,可以不選擇啊。」湘瀟想。

  「但是你總以為我會像你在一串紅裡面看到的那些人一樣,我會玩弄你,我不會對你負責任。」冼銳說道,聲音低沉。

  她已經給他說過了,每次她跟他在一起,她都沒有想過他的過去。

  她只是沉浸在和他的相處之中,她根本就想不起來。

  剛才是湘瀟理解偏了,所以她一動也不動。

  而現在,他一樣地走偏了,他就不能說點別的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我真那麼信不過你的話,那我就絕對不會跟你到昆明來。我是相信你的。」湘瀟的聲音一直都是柔柔的,柔中帶怨。

  她已經對他講過了,她希望他給她一些時間,讓她了解他,接受他。

  為何他還不明白,還要說出這樣跑題,這樣氣人的話來呢?

  他們現在的爭論,其實跟以往那些,在樓梯上的爭論,並沒有多少長進,甚至簡直是一模一樣。

  湘瀟總是在說她需要了解他,而他卻總是把它聽成,她還不信任他,她還在懷疑他。

  在男孩子眼裡,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而在女孩子眼裡,真不是,她只是在尋找一個,可以讓她放輕鬆的氛圍而已。

  所有的女孩子都是,哪怕是她用了一年,兩年,很多年。

  繞來繞去,都繞不出迷茫的自己,都在圍著自己繞,都沒有聽見,對方所說的到底是什麼。

  最要命的是,一般的男孩子,可以被懷疑,可以一直等,可以無限地不停地掙表現,直到女孩子滿意為止。

  但是他卻不可以,他卻不會圍著她去轉,一下下,都不可以。

  湘瀟也知道,他不是一般的男孩子,但是沒有想到,這麼要命。

  這是她最寶貴的東西,她卻連這一點點,小小的「權利」,都沒有。

  她這,還叫女朋友嗎?

  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她真的接受不了,這樣巨大的落差。

  昨天在招待所的時候,她就見到了他的躁動,她也知道他管不了多久,可是她卻還是毅然地跟他來了昆明。

  可見,她是多麼多麼地愛他,她是有準備而來的。

  她所需要的,不過是像《牧馬人》裡面那樣,緩緩情緒。

  至少要等到明天,看看他的表現再說。

  兩個人相隔幾千里,相隔兩個月不見,忽然走到一起,而且見面之後,他還不停地生氣,不停地吼這吼那吼她。

  她不過是想熟悉一下他。

  相思太苦,她需要他陪她說說話,壓壓馬路。

  兩個月以來的情緒,需要找一個地方安放安放。

  別的女孩子,也許不需要,但她是個女文青。

  不要提這個也罷!他甚至還嘲笑了她的奇奇怪怪。

  一個是心理需要,而另一個卻是生理需要,大相徑庭,完全不一樣啊!

  「我本來想讓你多玩幾天,哪知你一來就問我,什麼時候上班?問我,你呢。我既然喜歡你,既然把你帶到昆明來,難道我連你都養不活嗎?我聽著心煩。」說著說著,冼銳的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了上去。

  想當初,他用情之深,冒著細雨,中秋節坐著火車從家中趕來,並準備從百忙之中,抽出三天時間來陪陪她。

  並把他們之間的感情定下來。

  之後,他好安心於工作,安心於建構他們未來的家。

  他一定是看了海倫.凱勒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三天,可以安排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是資本主義,而她,卻還在《牧馬人》里的農業社會。

  別提《牧馬人》了!

  難道他為她所做的,比朱時茂那個三十多歲的老光棍,為叢姍所做的,更少嗎?

  他只不過是在一個很封閉的地方,放著羊,衣食未足,營養不良,為了一個從外地坐火車來的,陌生女子忍了一晚上。

  而他,從兩個多月以前的夏天,她穿著薄薄的短裙,含著笑,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就開始忍耐。

  她自己不知道,她讓他有多難受。

  為了撲滅心中的烈火,他沖了多少次,數都數不清的涼水澡?

  他都忍了,他還要怎麼的?

  而且,他並不是老光棍,他是有經歷的人了。

  他不但有經歷,而且因為他營養過剩,他是叱吒商場的雄獅,他的荷爾蒙,他的雄性激素,比那老光棍,強盛許多。

  況且,他不是在一個封閉的世界里放羊,他身處花花世界,他不招惹人,人要招惹他。

  他都忍了,他還要怎麼的?

  就是因為,她是《小王子》里所說的,她是他親手辛勤澆灌過的那支玫瑰花,他對她有感情了,她與別的玫瑰花不一樣了,他愛上了她,想對她負責。

  但是,這兩個月不見,是因為她的原因,是怨她嗎?他倒沒有想過。

  難道,真的像老練的老廣所說,在他們剛認識的時候,他就應該帶走她,反而是最恰當最合適的時候。

  而她,非要為自己留夠時間,去東想西想。

  想來想去的結果就是,兩個月以後,兩個人都覺得自己為對方,付出了很多似的,都想要得到回報。

  而真實的卻是,只是時光空空地耗費了他們,他們並沒有為對方付出過,任何一點點什麼。

  這兩個月,如果處理好了,確實積累了感情。

  但是,他們根本就處理不好。

  如果他真的那麼急,那他就不應該在,他們感情都還沒有理順的時侯,就急慌慌地去懲罰她,訓練她。

  那也應該,吃完飯,不急著回來看《新聞聯播》,而是帶她到處去走走。

  最好走到一個廣場邊上,旁邊都是熱鬧的人,然而他們卻是單獨相處的。

  然後告訴她,他的想法,那她就有心理準備了,才不會害怕。

  並且準確表達出自己的難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

  如果她不同意,那一定要改天再說。

  只要氣氛好,她不會不同意的,她的心,早已經相許。

  其實不是,如果不是燈光,一次又一次地,曾經兩次招喚了他,他是能夠理解,她的心的。

  他接受了那麼高的教育,他相信自己是個文明人。

  他讓她不要帶那麼多東西,她偏不信。

  這也就算了,事情都過去了。

  他讓她好好睡覺,她偏不信。

  現在,他過不了這個坎了。

  山口百惠和三浦友和,之所以幸福,那就是因為山口百惠在21歲,他們結婚以前,就能夠表達清楚自己的想法和自己的身體了。

  發達國家,自有一套成熟的教育。

  三浦友和也是,結婚以後,受到民眾和媒體的圍堵,經過了漫長的黑暗期以後,挺過去了。

  他們共同渡過了難關,並沒有互相埋怨。

  沒有任何人的幸福,是容易的。

  如果他們挺過去了,晚年回憶起來,會很自豪。

  但是冼銳,雖然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卻是並沒有這一環的教育。

  而且,如果他那麼十全十美,那他不是如小李所說,在他們南昌那邊,他早結婚了嗎?

  這三年,他忙於掙錢,忙於做點事情,忙於在男人堆里打轉,更是從來都沒有,關注過自己的情感。

  湘瀟也倍感詫異,她輕輕地問他:「難道我連這,都不可以問一下嗎?」

  剛才情急之下的沒話找話說,竟然,也會受到他的攻擊。

  他不會,連這個也聽不出來吧?

  他就是在,故意挑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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