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剖心取血
“風夏,你無需插手此事。”
南琉渙心頭正為此事煩惱,加之風夏在一旁有意圖的旁敲側擊,整件事情就像是個設計好的陷阱誘著他往裏跳,但唯一肯定的是那香爐裏的香料有大問題。
南琉渙當即下令封鎖消息,以免月翩翩知道此事。
他怎麽可能做得到拿她的血做藥引,就算是為了救自己的娘親,那倒還不如一刀刺在他的心頭來的痛快。
母子連心,風燕棋早已看出南琉渙此時內心的掙紮,她的兒子終究在另一個女子和母親之間兩難了。
那種痛苦,應當不亞於她身體上承受的痛苦。
“渙兒,來坐娘親身邊。”風燕棋釋然,雖然病的人糊裏糊塗的,但是神智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南琉渙走過去,卻不坐在風燕棋身邊,而是單膝跪在地上。
他如何能對月翩翩說出口要取她心頭血,她本就是無辜的人,因為他卷進江湖是非中來。
他又如何能對風燕棋說,為了保護一個女子而放棄救治自己母親的想法,所以他跪在地上,向風燕棋懺悔他的不孝。
“渙兒是動心了嗎?”風燕棋兩行清淚湧出,那手背上略帶褶皺的手伸出輕撫南琉渙的臉龐。
可是即使她看著自己兒子到了如此為難的境地,她也不可能放下對皇室族人的仇恨,月翩翩就算要剖心取血犧牲自己來救她風燕棋那也是天經地義的,剛好替皇家的那個人贖了罪。
“娘,你別多心,你一定會沒事的。”南琉渙躲閃著目光矢口否認,隻是先撫慰著風燕棋的情緒再做打算。
“渙兒,娘可以不要救命藥,可是你與風夏的婚事迫在眉睫下個月就辦了吧。”風燕棋臉上除了被病痛折磨的愁容,就隻有對願望的期待。
南琉渙內心苦澀,卻終是不忍在風燕棋麵前再次拒絕,隻好先輕點了頭以此來寬慰風燕棋。
一旁的風夏被南琉渙責備了一聲後就再也不敢多言,直到南琉渙點頭答應婚事的那一刻,她才喜上眉梢,餘光不由得掃了下那不遠處的香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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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終究是包不住火的,即使南琉渙再怎麽刻意封鎖消息這世上還是有不透風的牆,蘭竹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慌慌張張回了房間推攘著月翩翩就要離開。
“郡主,再不走你就沒命了。”
“什麽沒命。”月翩翩一無所知,任由蘭竹莽莽撞撞地拖著走。
“他們,他們要拿你的血救風夫人。”蘭竹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月翩翩聞言立刻停住腳步,手臂從蘭竹掌中抽出,自從知曉自己的血與眾不同以後,她對此就十分敏感。
“是誰說的?”
“還用得著誰說?除了郡主怕是都知曉了。”
所以,這是南琉渙的意思嗎?月翩翩六神無主,一步一步往後挪著,直到撞到身後的牆壁,月翩翩失神地抓著自己的頭發蹲下。
終於他也要對自己動手了麽?因為她的血可以救他的娘親。
無疑,隻要是有點孝心的人都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救自己的娘親,更何況她月翩翩於他南琉渙而言什麽都不是。
都是因為自己這該死的血,天下之大卻沒有她能夠容身的地方了。
“郡主,你快跟奴婢離開這裏吧。”蘭竹此刻也才明白蘭玉死前的話是什麽意思。
不要讓郡主再接近南琉渙,郡主如今的境地就是身處哪裏都是死路一條,可是逃,總比不逃要有活路。
蘭竹伸手把月翩翩拉起來,月翩翩卻躲閃著蘭竹的手道,“我不能走。”
如果離開了,她就真的沒辦法找到月影城了。
她如今對世事無所期待,卻還懷著對月影城的愧疚,她必須看到月影城無恙才會安然。
月翩翩決意去找南琉渙,隻要他能找到月影城,那就是取了她的心頭血也無妨。
他們之間,就連最初那點小小的愛意萌芽也不存在了,隻有交易,多麽可笑。
想到什麽,月翩翩就趕緊往南琉渙的房間跑去。
蘭竹生怕月翩翩是羊入虎口,自然不能放心,便也跟去。
南琉渙此刻剛從風燕棋房裏出來,雖然發現了可疑之處他可以立刻著手調查,但是隻要一想到風燕棋的救命藥引是月翩翩的血,就讓他煩心。
而月翩翩則是莽莽撞撞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要往南琉渙房裏闖,因此也沒看到南琉渙正向這邊走來,兩人都不注意便撞上了。
月翩翩向後踉蹌了好幾步才站穩,南琉渙則是淡淡的抬眼看她,神色古怪。
月翩翩原本想好了一大堆話想跟南琉渙說,如今就站在他眼前,反而沒那份勇氣跟他談交易。
她心裏隱隱害怕著南琉渙會真的殺了她,畢竟他對她總是那麽不留情麵。
“這麽急做什麽?”南琉渙有意不讓月翩翩知曉此事,生怕她誤會,此時心裏正因為這件事困擾著,偏偏這個時候月翩翩出現在他眼前,他更是鎖緊了眉心,話到嘴邊變成了淡淡的責備。
“你沒有話跟我說嗎?”心裏作了一番鬥爭,月翩翩還是決定由南琉渙先告訴她取血之事,反正她早就不介意他的傷害了,不過就是疼了點,挺挺也就過去了。
“沒有。”南琉渙目光躲閃,心裏藏著事情,卻要刻意隱瞞,冷冷地撂下二字就進了屋。
南琉渙的態度一如從前,月翩翩扯了扯嘴角,早就看淡了,腿終究沒有再跨進他的房間。
從前是她太不知廉恥,不單三番五次進他的房間,還直接爬到他身上。
隻是月翩翩不解的是,南琉渙為何不對她提及那件事,難道他也會猶豫嗎?
不,怎麽可能,她與風燕棋之間,南琉渙無疑是會救風燕棋的。
而她……月翩翩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心口,其實她早就厭倦了這顆心,總是不受控製的去疼,若真能將它毀了,說不定自己能好受些。
所有人都不要她,她若是真能救風燕棋,是否至少也證明了自己不是一點用都沒有。
當晚,月翩翩就乘著蘭竹下去睡覺,拿出藏在梳妝台抽屜裏的匕首,這把刀是從前月影城的,她見其刀柄雕刻精致所以硬搶來的,曾經用它嚇唬過不少人,這次終於輪到她自己了。
回想起來,皇宮,九煙殿,皇叔,四皇兄這些都離她太遙遠了,但是都不及近在眼前的南琉渙離她更遠。
她曾經想,哪怕南琉渙會有那麽一點點喜歡她,她都要加倍,加十倍,百倍的用力愛他,讓他走出痛苦,最後才發現非得沒有拯救他,反而自己被他拖進了痛苦之中無法自拔。
曾經的月翩翩怎麽樣,她已經忘了。
匕首上在窗外灑進來的月光下透著銀光,同時也顯得那麽冷,想到它即將插入自己的胸口,月翩翩說不害怕是假的。
咬緊了下唇,月翩翩握著匕首的手在發抖,她承認,其實她一直都是紙老虎,怕疼怕的要命。
可是……這是她最後一次為了南琉渙,表達自己的愛意……最後一次將她的赤誠之心獻上。
取下一直掛在腰間的玉佩,月翩翩發現自己原來連把搶來的玉佩歸還的勇氣都沒有,隻好將它放在抽屜裏,就如同將自己愛他的烈焰之心放下了一樣。
閉了眼,月翩翩咬牙將匕首捅進心口,那冰冷的陰陽血立刻噴湧而出,原來,比起心裏的疼痛,剖心的疼痛根本算不上什麽。
帶著淒美的笑容,月翩翩緩緩倒在梳妝台上,淚眼凝視著鏡中的自己,看著自己因為血液流盡,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盡。
如果她還能有睜眼的機會,她一定不會再執迷不悟愛上南琉渙。
如果死了,隻是終究沒能找到四皇兄,說一聲抱歉。
兩個人之間總有一個人愛的比較深,可是一個人的話,那就隻能固執地追著另一個人跑。
從此以後她對南琉渙就真的沒有了癡戀,這些血就當做是前世欠下的孽債今生還。
淚盡了,血還沒有流盡,月翩翩緩緩闔上了眼。
次日,風竹山莊終於打破了永久以來的寧靜,蘭竹打開月翩翩房門的那一刹那,見月翩翩倒在血泊之中,旁邊放著一碗血。
一時承受不住那麽猛烈的打擊就暈了過去。
南琉渙晨起寫字,便聽到這樣的消息,手中的筆一頓,就被折斷了,他幾乎是精神恍惚的跑到月翩翩房間,所見之景令他氣血翻滾,一股腥甜從喉中湧起,南琉渙立刻噴出一口血來,神形俱裂。
“翩翩,翩翩,啊……"南琉渙傷到極致一聲怒吼,將月翩翩抱在懷裏。
月翩翩的胸口已經被血浸透,她的手依舊握在插進心口的匕首上,南琉渙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抱著月翩翩坐在地上,不停的呢喃著。
“翩翩,你不是說最最最最喜歡我嗎?你怎麽可以離開。”
月翩翩的嘴唇已經蒼白的可怕,沒有半點血色,南琉渙有一下沒一下地吻著她的嘴唇,似要把他的氣息傳輸給她一般。
他的額頭緊緊抵著她的,說著這個世界上最無法被原諒的情話。
“隻要你醒過來,我答應你,我什麽都可以答應你,翩翩。”
這一次他終於不在她耳邊呼喚著其他女人的名字了,並給予了她最期待的諾言,她卻在另一個世界門口,什麽也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