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隻怕再靠近一點
36、隻怕再靠近一點
他怎麽，會在這裏？
任欽天就這麽站著，一身素白，無倚無靠，岩岩若孤鬆之獨立。身旁的白洋茶與之相比竟顯得白得不夠純粹了，這一切，非關風月，氣質使然也。
起風了，庭院裏落葉紛紛，一旁的侍女都忍不住伸手擋擋風中攜著的細沙，突如其來的一陣風蒙了多少人的眼，卻唯獨他。
他的視線，是那般的毫不閃躲、那般的篤定。海棠隻覺得這一瞬間，美好得惹人掉淚。
“任大哥，好巧啊！”若是七天之前，她定會蹦跳著走上前，邊拍著任欽天的肩膀邊笑嘻嘻地這麽說。七天之前，她還是海棠，她還不必掩飾，但如今……
“公子可是要見琴歌？”嫋娜移步，海棠莫名地覺著這一小段路竟不是一般的折磨，仿佛這腳上，纏了千斤重的鐵球，她本願煢煢孑立，最好莫去沾染這紅塵，然這紅塵著實調皮得緊，不是挑逗就是威脅。
她無法不行動，所有的緊張、不安，若不以采取主動行動來加以掩飾，她實在找不到其他的法子。然她也確實不想這般，隻怕再靠近一步，就會淪陷。
“不知琴歌姑娘今夜有空否，”任欽天徐徐啟齒，麵無表情，讓人難以猜出來他心裏的想法，“聽聞琴歌姑娘琴技了得，不知在下有沒有這個榮幸欣賞一番？”
為什麽？他也是會來這種地方的人嗎？是認出自己來了麽，就這一會的功夫？這副裝扮，明明就算是自己換上了也吃了一驚的啊！
海棠咬咬牙，她可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決定離開的啊，怎麽可以……
“真是不巧，方才也打算彈琴，不料琴弦卻斷了……”
“在下正好有一琴，就隻待琴歌姑娘賞臉了。”多麽鏗鏘的一句話，擲地有聲，讓海棠躲避不得。
娘親的，有誰去青樓還會帶個琴的！雖然知道罵娘沒有用，但為了泄憤，海棠還是那麽做了。隻是罵娘之後，該解決的還是要解決，海棠裝作不經意地抓過小春，本想讓她給個什麽法子，不料話還沒問出來小春就率先應話了：
“這位公子，非常抱歉。今日是琴歌姑娘來風月樓的第一天，冷媽媽約了琴歌姑娘見麵。公子若是想要約見琴歌姑娘，大可先到外院裏預約。”
冷媽媽？連大佬都搬出來了，瞧這話說的，跟真的是的，海棠剛開始佩服小春撒謊不眨眼的功夫，卻被小春嚴肅認真的臉給嚇了一跳：
“是時候回去沐浴準備一番了……琴歌姑娘，你是當真不記得了？”
未曾聽聞，何來記得？海棠懵了，這是個什麽事啊這，你讓她如何相信，那真琴歌離開的時候跟自己囑咐了七八遍她的生活習性，結果竟然把這麽重要的事給忘了嗎！？
幸好的是，經過了這一路上的考驗，這點不如意她還是能承受的，所以盡管內心很不滿，她還是堆笑地說到：“怎麽可能會忘了呢，那麽任公子……”
“那今日就不打擾琴歌姑娘了，”任欽天道，冷靜的眸子似乎表明著他並不介意，這還讓海棠稍微地傷感了一會兒，但這傷心並沒有延續多久，因為任欽天在轉身離開之時還拋下了一句話：
“我們明日再見。”
再見，在某種理解上，它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詞，至少它讓一個聰明女人在明明應該緊張，應該有危機感時，卻隻會樂顛樂顛得跟個傻帽兒似的。
這場景讓小春看了非常的汗顏——這就是如斯美麗的我的琴歌女神見到美男時的反應？實在不忍心打斷但還是一掌拍下，將海棠按在凳子上：“琴歌姑娘，冷媽媽還在等著呢。”
噢對了，還有這回事呢！海棠此時才晃過神來，抬眼看看被小春揭下麵紗的自己，竟是歡喜得一直咧著嘴，笑容霎時僵住。
還妄想那麽多做什麽呢……
現在這個時期，要想的可不是這個，她要想的，應該是怎樣對付待會要接見的冷媽媽——冷胭脂，這風月樓的“樓主”，以及之後要怎麽在任欽天麵前不暴露身份，怎麽在和花亦邪交流中獲得信息又能夠獨善其身。
因為不習慣洗澡的時候有人看著，當然還鑒於她肩上標誌的秘密，所以海棠支退了要來服侍她沐浴更衣的人，獨自一人對著一個大木盆，洗洗搓搓。
當然洗搓這個詞用得確實不太妥當，但對於長期以男兒身過活的海棠來說，“洗搓”這一動作是非常必要的。能夠肆無忌憚地在房間裏置一大木盆，水上飄著溢著香氣的花瓣，這在她的人生中還真不是一般的奢侈。
這也許就是用女兒身的好處了吧，更確切點來說是青樓女子的好處。若是自己當真彈得一手好琴，留在這裏身份又不被發現的話，又何樂而不為呢？怕隻怕自己與這裏的人建立起感情之時，就是離別之時。
披上錦衣，掩蓋住肩上那抹妖豔的刺青，海棠施施然起身，再戴上那麵紗，玉步輕移，往門外走去……
“冷媽媽，琴歌來遲。”
轉眼已至冷胭脂的房間，海棠隻知，剛才的喜悅什麽的都趕緊收了，這一麵談很可能會決定自己的去留。
冷胭脂，十年前僅憑一人之力創始了這間風月樓，三年的時間就已經名揚全國。傳聞風月樓前期的姑娘都是冷胭脂在全國各地挑選培訓所成，其質量可想而知。直至後期名聲建立起來了，冷胭脂才將部分權力下放給手下打理，不過大部分還是她親手操作，例如琴歌。
好美的女人！見了冷胭脂，這是海棠的第一印象，從這經曆來看女子應該有四十了，臉上不是沒有年歲的痕跡，隻是這痕跡更是增添了她成熟的魅力，那雙目更是湛湛有神，再加之修眉端鼻，雖然她的鼻梁比一般女子略高，但這絲毫沒有影響五官的美感，反而顯得更加的立體。
“琴歌……我記得初次見你時，似乎要比現在更高些？”
對上那秀美的眉目，海棠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海棠語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