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赴宴
第四十八章 赴宴
我守在端午房中一整晚,慕容非趕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早上。
他神情疲憊,滿眼遮不住的困倦,遞給我一個袖珍的白色小瓶,“先拿這個給端午姑娘服下,能緩解她的毒情,我會利用這段時間找到解藥。”
我感激道:“謝謝你慕容公子!給你添麻煩了。”
慕容非打了一個哈欠:“阿非。”
“嗯?什麽?”
“以後我叫你待卿,你叫我阿非,公子姑娘的叫,你不覺得累我聽的都累了。”
“我是真的覺得很麻煩你的……”
慕容非展顏,“你也一夜沒睡了,趕快把藥拿給端午吃了,你也趕快休息……若是真覺得過意不去,我倒有個事情需要你幫忙,不知道你肯不肯?”
“隻要我能辦得到我一定幫忙!”
“好。”慕容非微笑著應承下來,我追問是什麽事情,他隻說還未到時候……
自古以來,答謝親朋自然少不了酒肉,看著端午的氣色越來越好,我跟端午準備設宴邀請慕容非大吃一頓,隻是沒想到,這邀約倒是被他搶先了,慕容非說是時候了,端午緊盯著我笑,我被她笑的有些不自在,索性甩下她跟慕容非,自己一人跑了出去。
慕容非不緊不慢地跟上我,保持了一小段的距離。我有意等他,他卻遲遲不追上來,我隻得停下腳步等著。
他一臉的閑適,笑問我:“怎麽不跑了?”
我悶哼:“我那叫散步好不好!你真的是理解能力加表達能力都有很大的問題啊!”慕容非做出側耳傾聽的樣子,我隨手從身邊的果樹上摘下一個果子,一口咬下去,含糊不清的說:“你直接說邀請我一起吃頓飯就完了唄,還說什麽幫不幫忙的,搞得我以為是什麽天大的事!”
“這麽說,你是答應了?”慕容非驚喜道。
“不就是白吃白喝嘛,你都求我了,幹嘛不去!”
很快,我之前豪氣衝天的勁兒在見到了一同赴宴的人之後立馬蔫了下去,我恨不得立馬離開這場飯局,可是自始至終我都沒有任何機會,慕容非在飯桌下死死拉住我的衣裳,表麵上卻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我在心裏苦歎幾聲,既然不像某人這麽有演技,我還是做縮頭烏龜吧。
一頓飯吃下來,味同嚼蠟不說,簡直要了我的命,我拚命低著腦袋,也不敢夾菜,隻一個勁的巴拉碗裏的米飯,慕容非不知狀況的屢屢給我夾菜——
“來,待卿,吃菜!”
“你嚐嚐這尾魚,是不是比你做的好吃多了!”
“原來你不吃胡蘿卜啊?!”
我不說話,隻管點頭搖頭,他問的急了我實在沒忍住,將手伸到飯桌下使勁掐他的手才解氣。他翻過手來,握住我。
我吃了一驚,他卻神情自然的用眼神示意我繼續吃飯。
一位麵容慈祥的婦人眼神遊離,從菜開始上桌便表現的魂不守舍、神誌不清的樣子,這會兒她緊盯了我一瞬,問到:“你叫雲待卿?”
我點頭,盡量避開某個人的眼神,“是啊……”桌下的手也一直沒掙紮,還跟慕容非較著勁兒。
婦人隨即展開燦爛的笑顏,不住的點頭,“真好真好!雲姑娘,你是小非的媳婦吧!什麽時候為我們家生個大胖孫子呐?”
我一聽她這樣說,整張臉都紅的像燒了半邊天一樣,“不是——”
“還未過門呢娘。”慕容非打斷我的話,應承著說到。
“什麽啊?!你胡——”
“大哥,你們什麽時候辦喜事?”一直未講話的景煙打斷我的話,含笑看著我們。隻一眼,我便有一種被判了死刑的感覺。
顧不得聽他們再說些什麽,我大力甩開慕容非的手,不顧一切的大步跑了出去……
腦海中始終回放著方才的一幕幕,想到景煙的不聞不問與漠不關心的眼神,不由得心裏一陣酸澀。
慕容非跟在我後麵出來的時候我正坐在小酒館門前的石階上看月亮,他站了一會兒,隨即坐在我身旁。
今夜的星星甚少,唯有一輪圓月懸掛在空中,萬物寂寥。卻又與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形成強烈的反差,周遭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慕容非不發一言,眼神堅定的看著前方。
“前麵有一對母子。”慕容非說,眼神一瞬也不曾離開。
我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一位平凡的農婦拉著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孩子停在冰糖葫蘆的小販前不肯移步,農婦先是蹲下哄了一會兒孩子,小男孩卻不為所動,一直指著冰糖葫蘆嘴巴裏不知道在說些什麽。農婦冷下臉來,硬拉著孩子往前走。
手裏的孩子哇哇大哭。
慕容非突然開口:“我好想吃冰糖葫蘆,娘,買給我吧!我隻要一串就好,真的隻吃一串。”
我錯愕的看著慕容非,他的眼中有點點星光,閃動著光彩。
“可是娘說,一串也不行,你忘了嗎?我們出門前打好商量的,隻準看不準要,你要是再這個樣子,下次就不能帶你出來了。”慕容非一人“分飾”兩角,給小男孩配完音,又配合著農婦的口型。
末了,他看向我,深吸一口氣,好似還沒在剛才的角色中出戲,“可是,我真的好想吃冰糖葫蘆啊!”
我們對視一會兒,我從石階上起身,拍拍身上的塵土,邊跑邊對慕容非說:“你等我一下,不要走開!”
“給你!”我喘著粗氣,把一串又紅又大的冰糖葫蘆遞給慕容非,他的笑容從嘴角一直蔓延,這樣笑起來,真是像極了景煙。
他伸手接過,向我道謝。“如果現在是在小時候,該有多好!時間多麽殘忍,帶走我們純真無邪的童年的同時,還讓我們的心蒙了一層厚厚的沙塵……第一次或許還會當著眾人的麵哭嚷著想要爭取自己想要的東西,可是被拒絕了一次、兩次、三次之後,便再也不會要求了。”
見我遲遲沒有反應,慕容非大約覺得我不能理解他話中的深層意思,遂又繼續說:“等待太久得來的東西,多半已經不是當初自己想要時的樣子了。”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的神情。我拉住他,“對於那些感覺一切太遲了的人來說,或許看到似曾相識的自己實現了願望,也算是另外一種得到是不是?”
“……?”
“還站著幹嘛?走啊!”我拉住慕容非的手大步流星的跑向對麵……
我們買下了那位小販的全部糖葫蘆,見有小孩子想要,但是父母囊中羞澀又承擔不起的,我們便免費送他一串,整個晚上,慕容非的臉上都洋溢著喜悅。
我們送掉了幾乎所有的糖葫蘆,找了幾大圈,卻不曾發現剛才哭鬧的小男孩。
慕容非手裏拿著我剛送他的那串冰糖葫蘆,問我:“你怎麽不問我,剛才宴請是怎麽一回事?”
我咬了一口手中的糖葫蘆,說:“這是你的家事,你若想傾訴,我一定做你的傾聽者。”
他點頭,“這世上最累的事情,你知道是什麽嗎?”
問出口,似乎又不想聽到我的回答,遂自問自答道:“這世上最累的事情,莫過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心碎了,還得自己把它粘起來。我問過自己很多遍,為什麽娘生下我之後要拋棄我……”他歎口氣,我被他突然而來悲傷的情緒感染,陷在他那雙憂鬱、深邃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