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倚重

  當天晚上，喬楓在自己的卧室窗口處便看到全身著甲的維克多帶領著四五百名武裝到牙齒的精銳血族騎兵，高舉火把，浩浩蕩蕩的向南方山林中疾馳而去。

  激戰半夜，喬楓不知道遠方的戰況，但也無法入眠，直到接近黎明，等到了返程的大軍。

  人數沒有明顯減少，但每位士兵身上能將鎧甲遮蓋的血污表明他們確實經歷了一場大戰，而且神情激傲，殺氣騰騰，一些馬匹後面用繩索拖拽著的，被地上的山稜礫石割裂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人體，便是僅有的俘虜。

  維克多在隊伍最前方，仍不時有血水順著劍鞘滴落，靴面上也是一層結疤的血污，但身上的鎧甲卻仍是一塵不染，光可鑒人。

  喬楓也在城堡大門口迎接的隊伍中，身側的坦尼斯小聲在他耳邊說道。

  「看吧，我早就說過，親王的實力是無法揣測的，犁庭掃穴，易如反掌。那些議員總是看不清形勢，不知道他們的權利都是親王指縫裡流出來的？只要親王願意，真的下決心去做，那些議員早晚得服服帖帖。」

  此後幾日，城內城外，一時風平浪靜。

  果不其然，當維克多在議會上宣布破格提升喬楓升為子爵，引發了軒然大波。但維克多力排眾議，少見的獨斷專行，強行通過了這項決議。

  當這個消息傳遞到外界，城堡內沒有任何人發出不滿的聲音，或者只是將這份不滿深深的隱藏，壓在心底等待著某一天的爆發。

  而對於城區的人類，則是歡欣鼓舞。人類子爵，這是是血族歷史上從未有過的殊榮。不少和他交好的人類議員和商隊首領發來賀信，邀請赴宴等等。

  而喬楓也嘗到了大權在握的感覺，維克多在此事上的雷厲風行給了他極大的壓力，因為維克多如此轉變的原因就是承諾他能在一月之內研究出長期保存血液的方式，在他成果還沒拿出時維克多就已經開始行動，就是為了給他掃清障礙。

  喬楓心領神會，沒有時間顧及別的，因為煉金實驗室所需的人力物力得到了充分的支持。他便放開手腳，大刀闊斧的進行建設。

  在他的指揮下，地下洞穴再次得到大規模挖掘擴建，幾百個奴隸夜以繼日的勞作，幾乎將場地擴大了三分之一，並將地面和牆壁修理的更加平整。

  原先製鹽工坊不變，製鹽流水線已經完工並開始進行測試運行，源源不斷的小批量生產食鹽。新的煉金實驗室用石牆將兩個區域分割開，共用空間只有中間的水輪動力裝置。

  實驗室的運作方式，人員組成等都由喬楓來定。包括盧西安在內的狼人工匠，人類工匠和專門隸屬於實驗室的一隊精銳血族士兵，也都由他來指揮。

  充足的人類奴隸，狼人奴隸，甚至幾個犯下重罪被長期監禁的血族，供他任意使用和消耗。在此項事務上坦尼斯也只作為他的副手存在，喬楓直接對維克多負責，也只對維克多進行每日進度報告。

  在維克多的壓力下以及喬楓本身對於改變目前處境的迫切意願下，幾乎馬不停蹄開始進行血庫計劃中一系列的研究工作。

  整個流程中最重要的是血液的儲存，其次是抽血和運輸，以及將各個環節整合成一套可以施行的方案。

  儲血容器要儘可能的保持無菌，密封。考慮到當前時代的器物製作水平，瓦罐水囊之類的不必想了，他只能選擇使用牲畜的腸衣作為血袋。

  這種家畜的大、小腸經刮制而成的半透明薄膜非常的堅韌，一直用作填制香腸和灌腸的外衣，水煮都不破，經過高溫蒸煮后就可以儘可能的保證無菌效果。兩頭繫緊便能密封住，古代這個還用來製作安全套，可見其密封性。

  針頭他打算用家禽的羽毛羽軸截斷削尖改造，跟製作鵝毛筆有些類似。他之所以不同鐵器是因為鐵器容易生鏽，底層隸員最擅長偷奸耍滑，肯定會重複使用，容易發生傳染病，生鏽后的金屬針管也容易引發破傷風。

  最重要的是中空切細的金屬管非常難以製作成本高。而羽管針頭簡單易製成本低，還可以大批量生產，經過石灰水高溫蒸煮后可以殺菌，用完即扔不用擔心交叉傳染。

  血液保存的要求是：防止凝固、保證細胞新陳代謝所需的營養、延長在體外的壽命、保證血液使用后能發揮相應的功能（可被血族飲用止血癮或保持血族的異變因子不失活）。因此需要保存時加入抗凝劑，營養液並將溫度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後世醫療系統對各種血液有著成熟的方案，都是公開的信息，所以不經意間記住了相關的資料。

  其中全血儲存溫度保持在2℃～6℃保存期最高可達35天。還好他沒有分離手段但也只需要全血。

  抗凝劑他有兩個備選，一個是檸檬酸，雖然後世作為食品添加劑很常見，但他不知道該怎麼從天然檸檬中提取，或者用其他化學材料合成製備，但可以嘗試直接將鮮榨檸檬汁過濾蒸煮再過濾結晶后，定量添加到血液中。反正作為飲品添加劑而不是注射到體內的話肯定是不會死人的。

  另一種是水蛭素，這是從水蛭的唾液中提取的，迄今為止所發現最強的凝血酶天然特異抑製劑。雖然水蛭唾液獲取很麻煩，他也同樣不會分離提取技術，但是同樣可以作為飲品添加劑直接添加到血液中。

  營養液現代正規方式需要添加一系列掛著x嘌呤，x酸名字的物質，但他只能想起葡萄糖，這種單糖是自然界中存在量最多的化合物之一。

  在自然界中，它是通過光合作用由水和二氧化碳合成的，以遊離的形式存在於植物的漿汁中，特別是各種水果中，比如它的名字就來源於最初是從萄萄汁中分離出來的結晶。

  他同樣不會分離提取方式，但是沒關係，他知道一種天然的有極高含量且無菌的液體，那就是蜂蜜。

  持續保持固定溫度環境需要一個簡易溫度計以及升溫和降溫的方式。羅馬尼亞是一個四季分明的地方，冬天冷夏天熱。冬天平均氣溫會降低到零下，會結冰和下雪，升溫的方式比較簡單，通過燃料加熱就可以了。

  夏天則需要降溫，最好的方式是冬天儲備的窖藏冰+硝石組合降溫。單純用硝石不可行，硝石只有溶解在水中才會吸熱，而硝石的溶解度是有限的並且會隨著溫度下降而激劇降低，比如室溫26度的水加入硝石至飽和，也就能降低6度到20度。

  所以直接從室溫降低到4度是不可行的，需要利用一套銅製的同心圓容器進行遞次降溫，即先將硝石放到外層水使整體降溫，再將硝石放入內層水再繼續降溫.但這種方式效率極低。喬楓大概算了一下，拋去硝石純度和熱量浪費不管，從室溫26度降到4度大約需要遞次降溫8~10次。也就是想將1kg液體無污染的降低到4度，那麼大概需要消耗半噸以上的水。

  所以最好的方式是血袋完全浸入到冰水混合液體中，根據溫度計讀數，不斷添加硝石來維持低溫。

  硝石他有豐富的來源可供製備。岩鹽開採的地方是一個鹽硝混合礦，提純食鹽的方式反向操作也就能用來提純硝石，即利用重結晶法100度將混合鹽溶於水至飽和，溫度降低到室溫后析出的晶體硝石就佔主要成分了。實際操作時只需要在製鹽流水線添加幾個環節就可是製備流程併入其中。

  聖西塞也是有窖藏冰的，用來夏天冰鎮酒水和血液，存量不算多。這邊多山倒是可以從海拔比較高的山上取冰，但那成本就高了。最好是安排好運輸路線，先在城堡地下和道路沿途的驛站中開挖冰窖，本年冬天進行儲存，來年夏天便可大規模應用使用。

  簡易溫度計的製作方式他也想好了，初中時做過紅墨水溫度計，但他手頭沒有透明的細管子，玻璃他不打算造，短時間內也不好造出來，再做成細玻璃管就更難了，所以他打算另闢蹊徑。

  首先製作一個銅壺，因為銅的熱傳導性比較高，形狀大概類似肯德基可樂杯插吸管的形狀。密封良好的銅杯上豎一根較細的銅管，越細越好，並一定要保證上下直徑保持一致，這種比較複雜的東西可以交給盧西安做。

  然後注滿水銀，並稍稍溢出到銅管中一部分，然後再銅管中插入一根直徑小於銅管的細木棍，這個建議溫度計便大功告成了。

  其原理也很簡單，水銀熱脹冷縮，銅壺內的水銀會上升和下降，細木棍必然是浮在水銀上的，會跟著上下移動，可以通過觀察木棍露出銅管上邊緣的刻度來測試溫度。而且需要先進行溫度校準。

  校準的方式就是先將冰水混合物放置一段時間后，放入溫度計，在木棍露出銅管上邊緣處畫一道刻痕，再將水燒開至100度，木棍會上升一截，同樣畫一道刻度，將兩道刻度之間的距離一百等分，就是每一度的溫度讀數。

  這個溫度計主要用來測試水溫，所以裡面用的溶液要冰點低於0度，沸點高於100度，當前可獲取到的液體中也就水銀最合適。

  汞蒸氣雖然有毒的但是蒸發速度很慢不用擔心。溫度校準時先稱一遍重量，每次使用時若蒸發了一部分就根據重量添補水銀即可。

  只是水銀的熱膨脹係數比較低，從而使銅管必須非常細且溫度變化時反應會比較慢。不過雖然讀數不夠準確，但用來檢測要求不高的水溫足夠了。

  整個流程中技術相關的問題從原理上都可以打通，剩下的就是通過大量的實驗，和前期準備工作，得到最優的設備和配比。

  先製作出一批羽管針頭，腸衣血袋，溫度計等器具，然後想辦法提純檸檬酸，水蛭素，葡萄糖等，再測試出定量血液中各成分的最佳比例，以及保持血液活性的最佳維持溫度。

  將腸衣血袋經過標準化裁剪，使其只能裝載200cc血液。血液保存液直接晾乾碾成粉末提前放入血袋中，將血袋和羽管針頭困扎在一起，將血袋中的空氣擠干並用樹膠將針頭部位密封保護好即可。

  采血時像現代醫院一樣，讓受訓的采血人員用繩子捆紮住供血者的臂彎，拍打手臂內露出動脈管線，插入后利用人體動脈的壓力把血液泵到腸衣內，直到充滿。采血完成後直接拔掉針頭用細繩繫緊，像袋裝的豆漿一樣存放入特製的保溫箱中。

  後世最高可保存35天，他肯定做不到，只要血液離體到失去效果超過24小時，那就大有可為，讓維克多看到進步就能獲得源源不斷的支持。能維持三天就是大獲成功，直接進入實用階段。而且他相信這些添加了各種甜酸口味的冰鎮飲料一經推出肯定會大受歡迎。

  各個環節做好，就是如何將整個流程串聯起來。他準備用工業化的思路進行大規模實施。

  材料準備例如溫度計，血袋，羽毛針，血液添加劑等他打算利用他最近在聖西塞城區和議員商人們建立的人脈將工作散發出去，協助他們建立一個個生產工坊，每個工坊只生產一個環節，一個部件，作為最終產品的供應鏈。

  產品整合包裝放到城堡內由城堡的奴工做就行。這樣就可以快速的大量生產，反正些東西目前除了血族沒別人用，就算泄露到外界也無甚大影響。

  然後專門成立一支收血稅的部隊，比之前的收血稅的部隊更專業化，之前就是用來綁人的士兵，這次則由普通士兵和經過培訓的工匠組成，規劃好最優路線，採集人員和運輸人員分離，即采即運，最優條件下，血液效果維持的時間就是運輸時間。

  如果一切運行良好，假設血液可以維持三天活性，那麼運輸部隊日夜兼程，中途馬車換馬不換人，可以將維克多親王領全部領地納入收稅範圍。

  煉金實驗室正在快速建設中，實驗所需的各項材料，工具喬楓也吩咐下去叫人製備。只要能儘快搞出樣品，他就可以向維克多提出他夢寐以求的人體實驗了。

  某種意義上，這是一種陽謀。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以上操作是如此的工序繁複，深奧難明，當前除了他以外沒人能搞得定。

  在喬楓說出他的血庫計劃后，沒有任何事情再能阻止他以人類身份參與進領地的權力體系。維克多必然要施行這個計劃，而他作為這項計劃的提出者，唯一執行者，維克多必須倚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