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想做一些不好的事
這個答案太匪夷所思了。
時嶼喜歡他,聽起來比非洲大象愛上綠頭蒼蠅可能性還低。
以至於夏棲鯨完全沒有去思考可能性,直接把鴕鳥蛋丟了回去:
「扯淡!」
夏棲鯨琢磨不出緣由,於是開始每天不由自主地往醫院跑。
然而每次他去醫院探望,彭啟都會抱歉地關上門,告訴他,時嶼在睡覺。
以至於時間久了,夏棲鯨也終於琢磨出味兒來。
恐怕睡覺是假,不想見他才是真。
夏棲鯨憋了一肚子氣,無處發泄,簡直想衝進去把時嶼的被子掀了。
一周之後,時嶼出院了。
時嶼回來的那天,正好是在上西方經濟學課。
這門課比線代課還要恐怖一個層次,因為是全英文教材,教授是個土生土長的英國人,授課時幾乎不講中文。
同時秉承「交流出真知」的理論,極其熱愛給學生分團隊,合作解決課題。
英文好的學霸基本都被搶著要,而夏棲鯨和林與千這樣的吊車尾,每回都會被尷尬地剩下。
這天也是如此。
夏棲鯨和林與千站在教室後排等待被掃尾(即被善心大發的小組撿過去),時嶼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
時嶼是逆著光走進來的,身姿挺拔,手臂幾乎已經看不出異樣,只是擺動的時候略微僵硬,手遮在衣袖下。
有oga小聲尖叫起來,關係好的alha都立刻衝上去抱住他。
夏棲鯨一個多星期沒見到他,說不在意是假的,心下一動,下意識就要跟著過去。
然而時嶼被團團包圍住了,他根本擠不過去。
林與千抓著他的胳膊,熱淚盈眶:「老!夏!咱倆有救了!」
時嶼一回來,團隊分組的局勢立刻發生了變化——
每個小組都希望能搶到這樣一個核爆級隊友,於是都吵嚷起來,最後由教授喊了暫停,乾脆把時嶼喊到前面去,讓他自己挑選隊友,想要被挑選的就舉手。
時嶼一站上講台,台下立刻嘩啦啦舉了一大片。
林與千也十分積極地抓住夏棲鯨的手,舉了起來。
時嶼的唇色看起來還有淡淡的蒼白,幾乎沒怎麼看台下,平淡道:「彭啟,張立傑,袁嶺……」
一連說了四五個名字,都是平時相熟的,籃球社或街舞社的朋友。
林與千疑惑地小聲道:「你們倆不是鐵磁哥們兒嗎,他怎麼好像沒看見咱倆一樣?」
夏棲鯨:「可能,怕麻煩吧。」
林與千一臉失望:「這算什麼哥們兒啊……老夏你說實話,是不是吹牛了,不然時神怎麼一臉不認識你的表情。」
夏棲鯨原本並不是非要時嶼收留他們的,然而被林與千這麼一說,不知怎麼的,心底也泛起一股不服氣的倔勁兒來。
時嶼不是要跟他斷絕關係嗎。
他偏不讓他如願。
夏棲鯨把手舉得更高了一點,忽然開口道:「班長,我們倆英文都不太好,可以拜託帶帶我們嗎。」
聲音還挺大,班上一下子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轉過頭,看著他們。
畢竟時嶼雖然搶手,但一般oga還是會表現得比較矜持,不會表現出這樣強烈的意願來。
這幾乎像是……打直球了。
有oga立刻如臨大敵,瞪著夏棲鯨。
林與千默默捂臉,躲到後面去了。
夏棲鯨沒躲,直視著時嶼,以開玩笑的口氣道:「畢竟我四級考試還沒考到及格分的一半……幫個忙唄,下課後請你吃飯?」
氣氛稍微活躍了一點,不少人輕聲笑起來。
時嶼半邊臉映照在淡金色的陽光下,他在講台上看著他,目光越過重重的人群,彷彿隔著一片深海。
夏棲鯨忽然一陣緊張。
彷彿在等待自己命運的審判。
等眾人的笑聲消失,時嶼沒怎麼遲疑地,輕聲說道:
「——彭啟的英文也很好,我想,你們也可以去他那組。」
西方經濟學是上午三四兩節課,結束之後就是吃午飯了。
彭啟布置好每個人的課後任務,笑眯眯地和他們一一道別,就背起包去找時嶼了。
林與千摸著下巴感慨道:「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彭啟好像也挺帥的……老夏你覺得呢?老夏,老夏??」
夏棲鯨沒什麼表情地抬起頭,似乎才回過神來:「嗯?」
「你還在為時神沒帶我們生氣么,」林與千大大咧咧道,「其實也沒什麼啊,我們跟他本來就不熟。就是你哦,以後別吹牛了哦,害得我也跟你一起丟臉。」
夏棲鯨沒說話,也沒反駁。
安靜地坐在桌前,眼睛死死盯著桌角的划痕。
片刻后,教室里的人幾乎都走光了。
夏棲鯨忽然騰地站起身來,把旁邊喝酸奶的林與千嚇了一大跳:「怎怎怎怎麼了?」
「沒什麼,」夏棲鯨面無表情道,「我今天想吃九食堂。」
學校的各個食堂基本是圍繞宿舍群均勻分佈,其中有一些用途比較特別,比如九食堂,主要熬煮養生粥品,是專門針對校內醫患人員開設的。
因為菜品都很清淡,除了剛剛病癒的病人,幾乎不會有學生去。
林與千去四食堂吃烤串去了,所以夏棲鯨是一個人去的九食堂。
一進門,就看見時嶼和彭啟坐在右邊靠窗的餐桌旁,時嶼背對著他。
彭啟一抬眼看見他,顯出略微意外的神情。
時嶼似乎也察覺到什麼,雖然沒有轉過身,但是慢慢放下了手裡的勺子。
夏棲鯨也懶得虛與委蛇,大步走過去,一屁股在時嶼對面坐了下來。
夏棲鯨直視著他:「喝的什麼粥,好喝嗎。」
彭啟看看他,又看看時嶼,屁股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
時嶼把粥咽下去,輕聲道:「就是白粥,沒什麼好喝的。」
夏棲鯨:「是么,我嘗嘗。」
時嶼:「打飯窗口在你右後方。」
夏棲鯨就是要跟他較勁:「我就是想喝你這碗,還要用你這把勺子,怎麼,你不捨得?」
時嶼用紙巾擦乾淨嘴巴,微微嘆了口氣。
片刻后低聲地,無奈道:「……別鬧了。」
夏棲鯨幾乎是瞬間紅了眼眶:「怎麼,時大班長現在又恢復記憶了?剛才不是還不認識我嗎?」
話尾發顫,死死地壓抑住,才沒有讓眼淚掉出來。
彭啟極有眼色地站起身:「我吃飽了,你們慢慢聊。」
迅速離開了戰場。
時嶼略微怔住。
呆了幾秒,手忙腳亂地把紙巾遞過來:「你,你別哭……」
夏棲鯨紅著眼睛凶他:「誰哭了,你眼睛瞎了是不是。」
時嶼似乎有些手足無措:「是彭啟沒有好好帶你們嗎,我明明讓他把語速放到最慢的啊……他沒有把英文資料翻譯給你們嗎?」
夏棲鯨狠命吸鼻子:「不是。」
時嶼看起來是真實的困惑,又因為他的情緒激烈,不敢多問:「那……你要不要喝粥?」
小心翼翼地把粥碗推了過來,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
喝。
喝你個豬頭。
夏棲鯨其實一點不愛喝寡淡無味的清水粥,但是不想讓時嶼看見自己掉眼淚的丟臉樣子,於是一把把粥碗搶了過來,把頭埋下去,裝作拚命喝粥的樣子,不讓時嶼看見自己的臉。
時嶼其實已經喝了小半碗。
剩下的,被他幾口下肚,就沒了。
於是夏棲鯨又去打了一碗,這次是甜滋滋的南瓜粥。
一口氣喝下了肚,腹中暖洋洋的,終於勉強平靜下來,放下了粥碗。
眼睛紅紅地瞪著桌面,不說話。
時嶼獃獃地看著他。
良久,似乎才終於從那無聲的委屈和眼淚里,明白了些什麼。
他抽了紙巾,小心地給夏棲鯨擦了臉,嘆息道:「你啊……」
夏棲鯨敏感得像只渾身是刺的小刺蝟:「怎麼,又要說不認識我了?」
「不是,」時嶼抓著紙巾,垂著眼睛看著他,「我只是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而已。」
夏棲鯨:「什麼意思。」
時嶼:「我以為我是在順著你的心意來,盡量讓你過得舒服一點……現在看來,忽然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做錯了。」
夏棲鯨還是不明白,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他。
時嶼苦笑道:「你不是,很厭惡不能控制自己信息素的人嗎……衣冠禽獸,行屍走肉。」
夏棲鯨起先沒有反應過來。
然後聽時嶼念完那八個字,忽然反應過來。
那是那天他和林與千在醫院走廊吐槽變態alha時,脫口而出的八個字。
夏棲鯨終於明白那天回到病房后,時嶼為什麼會那麼反常了。
那麼多一個人呆在醫院裡的時間……他都在想這些嗎?
他錯愕道:「我根本沒有在說你!我罵的是那個偷窺狂啊,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在說你?」
「不是嗎,」時嶼看著他,「不能控制信息素,和牲畜沒什麼差別,這和我的癥狀有區別嗎……而且如果不是因為厭惡,你為什麼會那麼巧,在前一天通知我要搬出去?」
夏棲鯨啞口無言。
夏棲鯨有個毛病,一急起來就不能順暢地說話,說激動了還會有哭腔。
他啞著嗓子道:「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曲解我的話,還要和我絕交,還故意在全班人面前讓我下不來台……」
聲音大了些,旁邊吃飯的學生紛紛側目,朝這邊看過來。
時嶼終於坐不住,輕聲嘆了口氣。
他站起身,用完好的那隻手拉住夏棲鯨的,將他拽到洗手間去。
洗手間里沒人。
時嶼把他抵到洗手台前,兩臂微微攏著,沉默地,低頭看著他。
夏棲鯨還在拚命壓抑哭腔,情緒激動得全身都在發抖。
時嶼小聲道:「其實還有一個原因,讓我覺得好像確實應該離你遠一點……你想不想聽?」
夏棲鯨癟了下嘴:「有屁快放。」
時嶼微微俯下身體,在他耳旁道:「我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每次離你近一點,就想做一些,很不好的事,可能會讓你討厭我的事。」
夏棲鯨獃滯地看著他:「什麼事?」
時嶼微微下蹲,讓自己的視線和他平行。
然後,忽然向前一步,和他的身體緊緊相貼。
下半身甚至狀似無意識地,輕輕地抵住了他。
夏棲鯨神情瞬間凝固。
時嶼小聲道:「比如,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