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二種可能
時嶼在校醫院住了足足兩個星期。
其實傷勢沒有很重,夏棲鯨也盡職盡責地在照料他,按理說一個星期就應該出院了。
時嶼延遲了出院時間,主要因為第三天的時候出了一次意外。
那天中午,學校保安突然扭送了一個穿月牙色襯衫的男人來了醫院。
男人戴著金絲邊框眼鏡,個子不矮,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名片里寫的是本市某某風投公司的總經理。
沒想到卻是在偷拍女廁所時被保安抓住的。
男人的信息素十分混亂,在被抓住的當時,立刻激烈反抗起來,同時失禁般地釋放出了大量的麝香信息素,向四周放肆地擴散開來。
那種肆無忌憚的氣味,侵佔欲極強,猥褻,下流,聞一下都彷彿正被一雙色眯眯的眼睛窺探著。
保安強制給他打了抑製劑,然而居然沒有用。
抑製劑很快被狂躁的信息素淹沒了,有體質弱的女生當場暈過去了。
保安怕引起暴動,立刻把人押送到了校醫院。
人送到醫院之後,醫生強制注射了鎮靜劑,男人才安靜下來。
醫院通風通了一個多小時,氣味才勉強散乾淨。
然而醫院裡的oga都受到了嚴重的攻擊。
據醫生說,那男人的信息素很古怪,不是天生具有的,而是後天性格形成慢慢影響了信息素。
這種人可能剛剛分化時也會普通人一樣,擁有青草或杉木或鳶尾花等種種清新芬芳的香氣,但是後天心境變化,放蕩縱慾,不屑於約束自我,逐漸反向影響了信息素。
同時信息素的放縱也加重了心性的墮落,男人才會變成這副混亂不堪、渾渾噩噩、行屍走肉的模樣。
那天夏棲鯨原本和往常一樣,在病房裡寫作業。
時嶼不高興歸不高興,對他的作業卻是絲毫沒有放鬆。
白天夏棲鯨去上課,上完課就帶回兩份作業試卷,趴在陽台上寫,寫完才准打遊戲。
時嶼的那份卻是不用做的,因為教授完全不擔心他會因為沒聽課就掉隊,還叮囑他好好養傷,身體好透了再來。
病人為大,夏棲鯨自然是乖乖地寫。
只有遇到不會做的,才會小聲去向時嶼請教。
夏棲鯨就是在寫題的時候,突然聞到那股放肆的信息素氣味的。
他從來沒有聞到過這樣令人作嘔的信息素。
赤裸裸的,不加掩飾的慾望,刺鼻的麝香,濃郁辛辣,氣味里密密麻麻都是口水的惡臭。
彷彿在大馬路上對過路女孩吹口哨的性罪犯,大剌剌地敞著褲拉鏈,毫無顧忌地暴露自己的性器官,嘻嘻笑著,眼裡閃爍著興奮而窺探的光。
好像隨時都可能扒下一個陌生oga的衣服,將對方和自己一起拉向地獄,永不超生。
夏棲鯨當場乾嘔起來。
而坐在病床上的時嶼,聞不到任何氣味。
他怔住了,剛想問發生了什麼事。
就看見夏棲鯨跌跌撞撞地躲進了病房裡的浴室,鎖緊了門。
一個小時后,氣味散乾淨了,夏棲鯨才臉色蒼白地出來。
醫生一間病房一間病房地來巡查,解釋緣由,給每個人配備了一杯降火鎮靜的決明子茶,確保他們都沒有大礙,就離開了。
時嶼看夏棲鯨額上都有冷汗,下意識道:「我幫你——」
夏棲鯨退後了一步,勉強笑道:「不用了……我現在,可能不太適合接觸alha。」
夏棲鯨是說的實話。
在突然受到陌生alha的攻擊之後,oga會本能產生抗拒心理,下意識尋找讓自己舒適的區域空間,遠離一切alha。
時嶼看到夏棲鯨的躲避動作,微微愣住。
片刻后,垂下了手。
林與千就是在這時候來到醫院的。
他原本是來對夏棲鯨興師問罪的,門票雖說是朋友送的吧,但市價也要兩千一張,結果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結果一來就被夏棲鯨的臉色嚇了一跳。
夏棲鯨怕吵到時嶼休息,拉著他到走廊上說。
林與千聽他說完前因後果,立刻忘了自己是來幹嘛的,幫他激情抨擊起那變態alha來:
「這特么就是衣冠禽獸吧,也太噁心了,我跟你說,這種alha肯定是那種隨時隨地都能發情的,連自己的信息素都控制不住,將來保不準也能當街強姦oga,這種人跟牲畜有什麼區別。」
夏棲鯨一想起那味兒就想吐:「你沒聞到那個味道……真的,下水道都不會讓我這麼反胃。」
林與千同情道:「太慘了老夏,等會兒我請你吃四食堂的燒烤吧,用香噴噴的羊肉串洗洗晦氣。」
說完又忍不住嘀咕道:「不過,原來真的會有人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啊?我以為這是人的本能,就算熱感期混亂一點,也不至於完全控制不住吧?人和動物的區別不就在於自制力么。」
夏棲鯨嘆氣道;「不說了,下回見著,躲著走就是了。」
他們回到病房裡。
夏棲鯨看到時嶼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手邊的決明子茶一滴未動,微微一愣:「你不喜歡喝茶嗎?」
時嶼抬起眼皮,慢慢道:「不是,只是,剛剛在發獃而已。」
「哦……」
夏棲鯨覺得時嶼的臉色有點古怪,似乎有點發灰。
他抓了抓頭髮,道:「呃,我和林與千打算去吃燒烤,你要我幫你帶什麼回來嗎?」
他對林與千的說法是,他和時嶼不打不相識,現在屬於鐵磁的那種哥們兒,所以才會來幫忙照顧他。
林與千有些懷疑這話的真實性,不顧他現在一門心思都在追樂隊上,倒也沒工夫追究他的話的真假。
林與千熱情道:「生病就該大補特補!來點松茸參雞湯怎麼樣,很補精氣的!」
時嶼勉強笑了一下:「不用。」
林與千先出去了。
然後,就在夏棲鯨快要走出房門的時候,時嶼突然道:「等一下。」
夏棲鯨轉過身來:「是想到要吃什麼了嗎?」
時嶼安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才輕聲道:「等會兒吃完,你就回宿舍睡吧。」
夏棲鯨:「啊?」
「這段時間,實在是辛苦你了,」時嶼用極其冷靜的聲音道,「我覺得你說得很對,我們的確,是需要斷絕一段時間關係,來保持彼此的信息素穩定。」
夏棲鯨有點懵了:「怎麼突然……」
時嶼將頭朝向裡面牆壁,躺下了:
「沒什麼突然的,這樣對彼此都好。就這樣吧,明天請不要來了。」
那天夏棲鯨失眠到半夜。
時嶼不是沒和他鬧過彆扭,但這麼突兀地表現出拒絕,還是第一次。
的確,斷關係原本是他提出來的,他好像沒什麼立場指責時嶼。
但他的本意也只是稍微保持一下距離,比如早晨深夜這種容易信息素暴動的時候,兩人稍微離得遠一點,免得誘發彼此的信息素,陷入失控。
又不是想要絕交。
可時嶼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分明是一副破罐子破摔,要和他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
至於生這麼大的氣嗎。
他還不是為了他們倆身體健康著想嗎。
時嶼那麼聰明的腦袋瓜,為什麼會變得好像青春期剛發育的小毛孩一樣敏感易怒啊。
他又憑什麼不體諒他的良苦用心啊。
夏棲鯨有些憤憤起來。
一邊七想八想,一邊就忍不住錘床解氣。
林與千迷迷糊糊的被他吵醒:「艹,嚇死我了,老夏你幹嘛,我以為老鼠打洞呢。」
夏棲鯨忍不住坐起來,嚴肅道:「小林同志,問你個嚴肅的問題。」
林與千睡眼朦朧:「叫爸爸。」
夏棲鯨:「爸比。」
林與千滿意了:「說,爹在聽。」
夏棲鯨:「如果——呃,我說如果,一個本來很冷靜理智的人,突然變得情緒化而且容易生氣,會是因為什麼?」
林與千:「男的女的?」
夏棲鯨:「呃,有差別嗎。」
林與千翻了個白眼:「廢話,如果是女生,很可能你剛好撞上了她生理期啊。」
夏棲鯨:「好吧,我是說男的。」
林與千:「alha還是oga?」
夏棲鯨:「……alha。」
林與千睜開眼睛,探究地看著他:「這人我認識么?」
「不知道,大概不認識吧,以前同學,」夏棲鯨含糊道,「就是,他本來是特高冷理智一人,落水了都能冷靜分析浮力重力拋物線的那種,然後突然有一天,變得特別容易生氣。你說吃西瓜對胃不好,勸他少吃,他就破罐子破摔把西瓜攤砸了……你覺得,這種情況,原因會是什麼?」
林與千審視地看了他一陣,慢悠悠道:「兩種可能。」
夏棲鯨:「說說?」
林與千:「第一種,他討厭你,想明確地把自己的厭惡表達出來,讓你自覺滾遠點。」
夏棲鯨:「……」
應該不至於吧。
夏棲鯨:「那,第二種呢。」
林與千:「我說了,你能告訴我他是誰嗎。」
夏棲鯨:「你先分析,我再說。」
林與千:「你先說,我再告訴你。」
夏棲鯨:「……不說算了。」
他轉身躺下了,一副睡得特香的架勢。
就林與千那尿性,他還能不知道么,有話在心裡都憋不過三秒鐘的。
一秒。
兩秒。
三秒。
林與千無能狂怒,把鴕鳥蛋玩偶砸過來:「大壞蛋!討厭死你了!」
夏棲鯨一臉雲淡風輕:「說說?」
林與千哼了一聲:
「好吧——他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