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被劫持
翌日清晨,容一丹睜開眼,瞥見原本了無生氣的陽台上開滿了繽紛的花朵。那是田野里的花移植到家裡的。西南牆腳依舊放著黑色旅行箱,在地板上投下一塊污漬般的陰影。
寒氣漸漸瀰漫著整個房間,她裹著寬鬆柔軟的衣衫,拿起熱氣升騰的杯子,喝了大半杯牛奶,便出門了。
今天是她和朋友一起旅行的日子,陽光透過縫隙,分散成幾道光束。從那裡走過,好似一片神秘的境地。
絲絲蹙眉問:「你昨天喝大了?可從來沒見你這樣。」
容一丹擠出一絲笑容:「喝醉后,睡眠更好了。」
文縉雲騎著一輛自行車,問:「要不要兜風?」
絲絲二話沒說,坐在了後座。她的雙手抱住他的腰,他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她就放開了手。他卻發出一聲斥責:「抱好了,不怕掉下去嗎?」
於是她又雙手環住了他,緊緊地貼在他身後,說了句:「唉,你要是我男朋友就好了。」
他用看到妖怪的表情回頭看了她一眼,說:「我可沒那福分。話說回來,你把一丹一人丟在後面,你們這是什麼塑料友情啊?」
絲絲瞪著他的後背說:「文縉雲,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啊,我這可是為朋友兩肋插刀,你休想得逞!你那點小心思早被我看穿了。」
「下車!」文縉雲突然命令道。
絲絲臉色微變,忙賠笑道:「開玩笑呢,我覺得一丹也是在間接拒絕你,她被初戀傷得這麼深,怎麼可能一下子就接受新歡?」
小路兩旁是高大的樹林,容一丹抬頭仰望,陽光有些刺眼,卻十分美麗。無盡的綠色在視野中鋪展。
她對著前方喊了一聲:「喂!我來了!」
樹林大得連呼喊聲都被湮沒在風裡,清風微熏,送來縷縷馨香。
「是花香。」她自語。
她循著花香跑去,跑著跑著,她放眼望去,不只有綠色凝固在視野里,一大片五彩的小花伴著花香席捲而來,她張開雙臂,奔向那片花海。
「哇!好美啊!大自然真有一種強大的魔力。」
空氣中發酵著融融的暖意,花海在微風裡汪洋肆意起起落落。
一頭駿馬雄姿勃勃地在花海邊的路上奔跑,它高高揚著脖子,伸長身腰,快得像陣風。
容一丹看呆了,囁囁嚅嚅自語:「怎麼在哪都能看到他?」
馬蹄聲到了容一丹面前消失了,一隻大手伸過來。
「上來,我帶你逛逛。」
似乎被邱成義的舉動嚇了一跳,她先是一愣,然後,一絲笑意從她的嘴角蕩漾開來。
她抓住了他的手,一躍而上坐上了馬背。
邱成義把她的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腰間。他的手很溫柔,帶著發燙的溫度。
容一丹騎在馬背上,風在耳邊呼呼地吹,樹在快速後退。她的身子隨著馬的步伐一起一伏。
邱成義大聲喊:「抱緊了。」
她如電影中的女主角,騎在馬背上,緊緊地抱住邱成義,昂揚著看著奇美無比的花海、夕陽,那心靈的震撼,那驚心動魄的浪漫,令他感動。她把所有的一切拋在腦後,此時此刻只有她和他,這是她不曾體驗過的飛翔。
「馬似流星人似箭,身輕如葉,飄飄欲仙。」容一丹歡呼著。
馬的速度慢慢減下來,邱成義拉拉韁繩,問:「你為什麼一個人跑這深山荒嶺來了?」
「哦。我和朋友來旅行的。倒是你,為什麼在這裡?」
邱成義一本正經說:「我在這兒有個房子。」
「什麼?營業賺錢嗎?」
「不,專門散心度假。」
邱成義的洞察力和第六感比女人還強,他岔開話題問:「你很痛苦嗎?」
容一丹一怔,隨即笑了一下:「我很好。」
「那你為什麼去找程岩?」
容一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對你說了?」
「怎麼可能?醫生怎麼可以泄露患者隱私?我猜的。」
容一丹自以為掩飾得毫無痕迹,可是還是被邱成義一眼看穿。
她不接他的話茬,說:「其實,我也會騎馬的。」
話音剛落,邱成義跳了下去,把韁繩遞給她,說:「兩腿夾緊,想停下來就勒緊韁繩,想拐彎向左就拉緊左邊的韁繩,向右就拉緊右邊的韁繩。」
容一丹嚇得花容失色,喊道:「邱成義,不要啊,我只練過一次……」
邱成義「噗嗤」一笑,一個躍起坐在了她的身後。雙手亦拉住韁繩,只是……只是……他環住她的樣子,還是讓容一丹臉頰染上一抹紅暈。
在「得兒得兒」的馬蹄聲中,容一丹逐漸掌握了駕馭馬的要領,心兒開始歡呼起了「駕、駕、駕……」她越騎越快,越騎越覺得得心應手,讓她對「飛奔」一詞感受更加深刻。
她轉過臉對邱成義喊:「我終於飛了……我飛了……呵呵呵呵呵……」
臉和臉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容一丹竟然又害羞了起來。
小麥的健康膚色,刀削的眉,兩彎眉渾如刷漆,那張俊臉就這樣猛然砸入她的眼中。
「小心!看前面!」
邱成義緊緊拉住繩子,抱緊容一丹。
他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的表情:「差一點出事。」
她始終淡淡地笑著,腦海中如走馬燈般浮現出剛才許多定格的畫面。
邱成義把她抱下馬,用摸貓咪的動作摸了摸她的頭:「做得好,再練幾次就可以單獨騎了。」
不知道是不是容一丹的錯覺,她竟然感覺邱成義的笑容里別有深意。
「跟我來。」
邱成義說完,不容分說,拉著容一丹的手快步向前奔去。她還沒反應過來,就已經被拽到了樹林深處一處房子前。
她緩了兩分鐘才回過神來,支吾地問她:「這是……你的房子?」
他點點頭。
她慢悠悠地走了進去。
風終於被隔離在門外,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廳堂掛了一副匾,寫了幾個大字:書茶花香。
屋裡擺了一些簡單的陳設,桌子、廚具、一張床……
床頭有一張畫像,讓容一丹驚呆了。
那女孩有一雙晶亮的眸子,明鏡清澈,燦若繁星,細緻烏黑的長發,披與雙肩之上,柔美可愛,一對酒窩均勻地分佈在臉頰兩側,淺淺一笑,若隱若現如天仙。
她轉過臉問邱成義:「為什麼有我的畫像?」
邱成義平靜地看著她,說:「我媽媽畫的,她說你是她的恩人。爸爸去世后,我媽媽沒有活下去的勇氣,試圖跳河。她說,當時看到十歲的你在江邊哭,她說自己的兒子和你一樣大,你當時因為什麼哭她不知道。她只聽到你說了一句:為了媽媽,我要好好努力,好好活著。她想到了我,放棄了那個愚蠢的決定……我媽一直有癲癇的毛病,現在越來越嚴重,但是,她現在很珍惜擁有的一切,沒有比活著更快樂,沒有比活著更艱辛。」
好像是有那麼一段模糊的記憶,容一丹覺得這一切簡直不可思議。
「那你現在的爸爸?」
「對,是我的繼父。正如傳言的那樣,他很有錢。」
他轉過臉看著容一丹,屋內昏黃的光在她臉上閃爍著溫柔的光圈。
他走近她,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固定在自己的掌控範圍內,低下頭,堵住了她的唇。
驚恐萬分的容一丹瞪著眼睛,只能看到他頭頂的燈一個分裂成兩個、四個、無數個……
在他溫柔的吻中,她慢慢從夢境中被拉入到現實。
她推開他,惱怒地問:「為什麼突然吻我?」
邱成義緩緩道:「因為感覺情境正適合。」
容一丹一臉無語的表情:「什麼?你是戲演多了吧?我是不是應該像電視劇里的一樣,給你一巴掌?」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剛才也很享受。」
「啪!」
這一巴掌還是送給他了,只不過遲了幾秒。
「我不是你這種人可以隨便玩玩的女人,所以,請你尊重我。」
邱成義站在原地,臉上沒有表情的變化。估計他確實覺得自己今天抽風了,竟然會那麼隨意地就去吻了一個女人,而且還感覺意猶未盡,還在留戀剛才的吻。
他摸摸自己的臉,幽幽道:「我記得你說,我身上味道真好聞、後背很溫暖,喜歡我背著你。你說,如果能帶你暫時逃離那個家,你就嫁給我,我幫你實現了,不是嗎?」
容一丹頓時結結巴巴:「什麼……什麼……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昨天。」邱成義只說了兩個字。
「昨天,我喝醉了嗎?」
「喝酒了,喝沒喝醉不知道。」
容一丹把目光從他臉上收回,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滴溜亂轉:酒就不是個東西,喝大了,膽子也大了,牛也吹大了,嫁人這是小事么?
她乾笑了兩聲:「哈哈哈哈哈哈……喝醉的時候胡言亂語怎麼能當真呢?你邱成義的智商也不至於低到這種程度吧?」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她,那一汪清泉似的眸子閃著亮澤,他無比坦誠地對她說:「我當真了。」
容一丹突然尬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不會吧,邱成義,你瘋了吧?飢不擇食了嗎?難不成你從昨晚就計劃著今天……我的天哪!邱成義……」
為了證明自己的坦誠,邱成義再次封住了她的唇。
「唔唔唔……唔唔唔……」
她的睫毛在燈影下顫動,雙手捶打著他壯闊的胸膛。
好不容易掙脫他的禁錮,她喘著粗氣說:「你能不能好好說話?怎麼有那麼多情境適合的時候?」
「只要想,任何時候都可以是。」
容一丹感覺此地不宜久留,便說:「我要回去和朋友會合了,這幫人到底有沒有在找我?一個電話也沒接到。」
她一摸口袋,糟了,電話還在車裡。
她滿臉堆笑,道:「能不能借你手機一用?」
邱成義掏出手機,遞給了她。
「密碼!」
「666888」
「哇!為什麼存我的照片?這是……」
「哦,我發現你相機里這張照片適合當屏保,不刺眼,全是風景。」
「這正中央不是我嗎?」
「要不要現在把臉P掉?」
容一丹撇撇嘴:「算了,算了,我撥電話。」
「喂!你哪位?」絲絲的聲音。
「一丹。」
「一丹?你在哪?我以為你失蹤了?」絲絲一副哭腔。
容一丹瞥了一眼邱成義,說:「我被劫持了。」
邱成義一把奪過手機,幾乎同時文縉雲也搶過手機。
「喂!一丹,你在哪?我去接你,別怕,我一會就到。」
手機那端傳來冷冷的聲音:「不用,我會把她安全送到。」
文縉雲呆掉了,弱弱地說:「絲絲,凶多吉少啊,感覺對方聲音好像有一種地獄般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