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月光石
這些時日，青璃以要為銀翹打磨首飾為由，把賣貨的事情一股腦兒丟給了李白。
大彪還是老樣子，天不亮就出門練武，待到吃午飯的時候，直接金馬大刀地坐在桌上，半分也不客氣，李白一個文弱書生，敢怒不敢言。
所以，琅嬛閣的一切雜事，都壓在了李白的頭上，賣貨、收錢、做飯、收拾碗筷、整理櫃檯，忙得像個旋轉的陀螺，累得氣喘吁吁。
不過這一次，李白倒是心甘情願。自打定做了首飾，宋問之顯得十分上心，往琅嬛閣跑了好幾次，一絲不苟地和青璃商議著首飾的樣式，還時不時從典籍圖冊中找出些新鮮樣式，為青璃提供靈感。
用他的話說，銀翹既為牡丹坊的花魁，自然見過無數奇珍異寶，這是他第一次正式送給銀翹禮物，一定要竭盡全力博得佳人一笑。
李白雖然不知道這套首飾究竟價值幾何，但是她知道青璃肯定是獅子大開口了。從他們言談的隻言片語中，李白得知，為了給銀翹買這套首飾，宋問之背著銀翹幾乎是沒日沒夜地作畫賺錢，因為過度勞累，人顯得形銷骨立了不少。
李白暗暗感慨，同樣是自己的好友，若是杜浩然有人家宋問之還錢的這份決心，自己贖身之日只怕是有指望了。
連對宋問之沒什麼好感的青璃亦是感慨，或許自己這次真的險些看走了眼，看宋問之這模樣，或許真的對銀翹動了真心。
過了整整二十日，那套首飾終於打磨好了。
親眼見到那套首飾的時候，李白忍不住低低驚呼了一聲，暗嘆宋問之不愧為善畫之人，心思之靈巧絕非只會用金銀俗物堆砌的杜浩然可及。
那套首飾，通體是用一套瑩潤月光石打造的，月光石並非名貴的石材，卻宛如其名，通體玉白，宛如脈脈的月光，既是二人嘔心瀝血所制，造型亦是精巧別緻，既不會過於耀眼矚目，也不會過於低調不起眼。
宋問之看到首飾，自然也是喜不自禁，向著青璃和李白連連鞠躬，喜不自禁地拿著首飾走了。
青璃打了個哈欠：「他賣畫兒也掙不了幾個錢，索性我就當做個好事，賺個三四分利也就罷了，反正也沒什麼大油水兒。」
李白的嘴角抽了抽。
春困秋乏，春日的時候，青璃的困意總是比往日濃厚些，李白逆來順受，一早起來擺好貨架上琳琅滿目的物什，然後做好早飯才去叫青璃晨起。
青璃磨磨蹭蹭地起床，半挽著頭髮，穿著一襲月下白綉浮雲紋的羅裙，對著銅鏡想細細地貼起了花鈿。
淡金色的花鈿仔仔細細貼在鬢邊，再拿硃紅色的胭脂膏細細地瞄了邊，青璃對著銅鏡坐看又看，聽見李白叫她吃早飯的聲音。
青璃順手披了一條鮫綃披帛，裊裊娜娜下了樓。
廚房裡，大彪率拿了個胡餅正嚼，面無表情地看著青璃下來，青璃勾勾唇角嫵媚一笑，朝著大彪飛了一個媚眼。
大彪打了個飽嗝兒。
青璃：……
李白端著新蒸好的櫻桃酥酪，不開心地瞥了青璃一眼：「青閣主，我都叫了你好幾聲了，這個櫻桃酥酪不趁熱吃就不好吃了。」
李白說完，一絲不苟地往酥酪里擱了些蜂蜜，忽然一陣幽幽的脂粉味兒鑽進鼻子，李白又不悅地扇了扇：「青閣主，你今天的脂粉氣好重，別靠我太近，影響了我調配酥酪的味道。」
青璃：……
雖然這碗櫻桃酥酪吃在嘴裡清甜爽滑，青璃也顧不得了，她重重地擱下碗：「難道你們沒有發現，你們的老闆今天的妝容打扮，有多麼特別，有多麼美嗎？」
李白把口中的酥酪不慌不忙咽下去，頓了頓：「是很美，可是青璃你並非某的娘子，那你美不美和某又有什麼關係呢。」
大彪難得讚許地看了李白一眼，青璃氣得差點背過去。
這時候，門口傳來一個怯怯的女聲：「青閣主在嗎？」
「有客人來了。」青璃惡狠狠超丟下一句朝前廳走，李白終於會意，連忙跟了上去。
來人是個梳著雙環頭的小丫頭，年紀不大，一見了青璃，立刻發出哇的一聲驚呼，掩飾不住滿臉的驚艷之色，「您……您就是青閣主，原來您長得這麼，這麼好看。」
青璃眉開眼笑，溫柔和煦地問那個小丫頭要買什麼，那小丫頭被她的容光震懾，呆了半晌，才回答說她只是來幫銀翹娘子跑個腿，銀翹娘子要她來請青閣主和李公子去牡丹樓一趟。
「我是背著花媽媽偷偷跑出來的，讓花媽媽發現她肯定讓人拿鞭子抽我的。」小丫頭吸了吸氣，「我還以為青閣主是個臭男人，沒想到是個仙女一樣的美人。」
青璃被小丫頭這一句真真切切的誇獎逗笑了，她抓了一把杏仁蜜餞塞進了小丫頭的口袋，順手颳了刮她的臉蛋。
「果然還是女人懂得誇女人啊，女孩子真是比男人可愛多了。」青璃看著李白感慨了一句。
李白撇撇嘴：「不過是個半大的孩子罷了，怎麼就『女人』了呢。」
「不過銀翹若是有什麼事，通常都是親自來牡丹坊找我，這次是怎麼派了個小丫鬟過來，她既然不肯自己過來，我便不去了。我青璃可不是誰請都能請得動的，小白你一個人去好了，看看是什麼事情。」
青璃說著，又禁不住對著櫃檯上的一面銅鏡，左照右照起來。
李白無語，耿直地問：「青閣主……」
剛剛如願以償被誇獎地青璃已經不再跟李白計較，笑眯眯地打斷他：「小白呀，跟你說了多少次，雖然我是你的老闆，但是我覺得青璃這個名字挺好聽的，你就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被稱呼這種小事打斷的李白十分不悅，於是直接問出了口：「青璃你找借口不去牡丹坊，今天又這麼收拾打扮，莫不是要在這裡會情郎？」
青璃差點從櫃檯上踉蹌下去，一番解釋，李白這才得知，原來她今天描眉畫眼，是因為宋問之為報她製作首飾之恩，答應今天來給她畫像。
「賺了人家的錢，還讓人家報什麼恩啊。」李白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終於在青璃忍無可忍，抽出櫃檯下的雞毛撣子打他的時候，躥出了牡丹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