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好甜
簡漾一覺睡到第二天晌午,再醒來時床上卻只有他自己,房間里屬於程郁的青杏香已經變得淡不可察,另一邊被褥也早已涼透。
他匆忙起身,稍稍不注意,人型殺器便脫離了自己的管控範圍,實屬不妙。更何況程郁還穿著椰風海韻小花裙呢,就這樣還能到處亂跑?
簡漾迅速檢查了一遍二樓的浴室和書房,沒看到人,又匆匆跑下樓,總算在廚房門口找到了正蹲在地上的程郁。
護工陳姨正在廚房裡做飯,簡漾隔老遠便聞到了食物的香味。
「餓了?」簡漾走過去摸了摸程郁的腦袋,想要將他扶起來,大貓這種蹲坐的姿勢實在不雅,貌似有點走光。
「唔嚕……」程郁難得沒有服管,掙開簡漾的手,倔強地守著廚房大門,眼珠晶亮,死死盯著陳姨手中顛出花的鐵鍋。
看來是真餓了,簡漾嘆了口氣,洗漱完便出門去找阮涼借了身稍微寬鬆點的衣服,免得自家大貓掛空檔遛鳥。
簡漾回來時陳姨正好做完飯往外端,她有些尷尬地繞過杵在門口的程郁,溫聲對簡漾道:「聽保安處那邊說東苑昨晚出了點事,大家都沒休息好,所以醫生就把上午的治療取消了,讓你們好好睡一覺。」
簡漾扯過惹事的罪魁禍首,向陳姨介紹道:「這位是咱們東苑的新住客,他以後可能就住在我這棟了,要麻煩您在伙食上加一個人的份量,如果需要額外收費,可以讓財務室聯繫我。」
「收費倒是不用,讓配送員把他那棟的食材劃到咱們這邊來就行了。」
陳姨在春和苑幹了二十幾年護工,對形形色色的病人司空見慣,程郁的各種反常在她眼裡也不過一般水平。
她用關愛的眼神看了程郁一眼,溫聲道:「這位先生應該是返祖類的精神疾病吧?」
簡漾對陳姨的博學感到佩服,點頭道:「您看得很准,大概是由躁鬱症引起的,之前有過類似癥狀。」
陳姨一臉「果然如此」,擺好最後一道菜后回憶道:「我以前也照顧過類似的病人,alha的返祖癥狀近似於獵食動物,行為會趨向激烈化,這位先生看起來還不錯,癥狀很輕。」
簡漾腹誹:那是因為您沒見到他昨晚一個打五個的樣子。
程郁得到了外人的表揚,得意地揚起腦袋,又放不下自己身為「猛獸」的威嚴,故意裝作不屑,哼哼了一聲。
陳姨將一碗紅燒肉擺在程郁面前,後者的眼神立刻變了,喉結滾動,不停吞著口水,卻沒有馬上進食。
簡漾有些不解,明明餓成這樣了,為什麼肉擺在面前也不知道吃?
程郁看了眼陳姨,又看了看簡漾,萬分委屈地「嗷嗚」了一聲。
陳姨笑著解釋道:「這位先生對您有認主表現,外人給的東西是不會吃的,除非食物經過您手,在他看來才是安全的。」
簡漾恍然大悟,去廚房拿了個大碗,把米飯和肉類蔬菜都拌在一起,放到了程郁的面前,又將木勺遞到他手邊,才下達指令:「乖,現在可以吃了,要用勺子,別弄到衣服上。」
「兔!」程郁激動到口出人言,彆扭地拿起勺子,在碗里瞎霍霍,碰運氣舀到一勺,就匆匆塞進嘴裡,大口嚼著,吃得別提有多香。
看著程郁嬰幼兒一般的進食姿勢,簡漾欣慰地摸摸他的背,轉頭詢問陳姨:「他偶爾會說幾個字,就像剛才那樣,是想表達什麼意思嗎?」
陳姨在餐桌旁落座,幫兩位主顧布菜,想了想道:「我也很少遇到這種情況,大概是患者的一種潛意識,把最重要的人或事刻在腦子裡,就算行為動物化,也會記得一些與之相關的細節,所以會用人類語言表達出來。」
簡漾瞭然,匆匆吃完飯,等程郁也進食完畢,便帶他去卧室換了衣服,開始嘗試與大貓溝通。
簡漾拍拍程郁的臉頰,輕聲引導:「你還會說什麼?都說給我聽好不好?」
程郁一臉懵懂:「兔?」
簡漾扶額,看來短時間內套不出別的話了,還是得先弄清楚「兔」是什麼意思。
他拿起手機,百度了一張小白兔照片,舉給程郁看:「這個是兔嗎?」
程郁眨眨眼,歪頭「唔」了一聲,似是否定。
簡漾想了想,又百度了一張簡小兔奶糖,拿給程郁看:「是不是這個兔?」
程郁看到熟悉的粉色包裝眼睛亮了一瞬,嘴唇動了動,臨開口時卻變了口型,斬釘截鐵道:「甜!」
行吧,雖不是正確答案,但好歹套出了一個新辭彙,可喜可賀。
簡漾再接再厲,百度了十來種不同造型的兔子,連破曉危機里的新地圖白兔森林都找了出來,依次拿給程郁看,得到的卻都是否定的反應。
「天吶,兔到底是什麼意思?」簡漾往床上一躺,徹底沒招了。
簡漾陷在柔軟的床褥中,神情有些恍惚,他與程郁相識在初夏,如今已是秋至,大好的一個季節,卻浪費在試探和分別上,一直沒有真正意義上做到心意相通。
即使有過最親密的距離,同床共枕,耳鬢廝磨,兩顆心之間卻始終有堵牆橫亘其中。
最初是簡漾的心上有一道陳年老牆,還渾然不知,隔著牆相處的那些時日,將程郁的示好和寵溺都隔絕在外。
後來的突發疾症讓簡漾看清了自己的內心,也看清了彼此圍著這堵牆走過的迢迢彎路。
如今簡漾主動掄起大鎚把自己的那堵牆砸了,粉碎了親手築起的隔閡,可程郁的病情導致他們之間又豎起了新牆。彼此無法溝通心意,甚至沒辦法以正常人類的語言對話。
簡漾不由唏噓,病友間的感情真是多磨多難。
程郁根本沒有察覺簡漾的苦惱,又變成了大貓狀態,以為主人在和自己做遊戲,歡呼一聲撲到了簡漾身上,一米九的大個子差點把簡老闆壓斷氣。
簡漾被程郁抱著啃了十來分鐘,突然福至心靈,指著自己的鼻尖道:「我是什麼?」
程郁正不亦樂乎地嘬著簡漾頰邊的軟肉,輕輕啃咬磨牙,十分肯定地咕噥了一聲:「兔。」
簡漾睜大眼:「我是兔?」
自己的表達被主人理解,程郁很是開心,抱著簡漾滾了幾圈。動作間嘴角擦過簡漾的唇瓣,大貓眼睛一亮,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寶貝。
簡漾還沒意識到危險來臨,正在回想陳姨剛剛說過的話:「把最重要的人或事刻在腦子裡」,他一面感到甜蜜一面又有些愧疚,程郁失控之前一定很傷心,卻還記得拋下自己離開的簡小兔。
程郁一直盯著簡漾的嘴唇,剛剛無意間的觸碰讓他知道了這處的甜美,大貓齜著嘴喘氣,在「乖乖聽話」和「斗膽犯上」之間搖擺不定。
最終逃不過動物追尋美食的本能,他悄悄湊上去,一口咬在簡漾的嘴唇上,與之相觸的唇齒立刻感受到沁人心脾的甜,引誘著他繼續往深處探索。
簡漾剛反應過來唇上的觸感是什麼,程郁就有了新動作,一隻手撐住簡漾的肩膀,另一隻手環著他的後腦勺,緊接著就低下頭來,直接吻在了簡漾的唇上。
也許算不上一個吻,更像是在品嘗什麼可口至極的點心。
簡漾緊張地撅了撅嘴,軟綿綿的唇瓣擦過程郁冒出些胡茬的地方,柔嫩的嘴唇被扎痛了,顫抖著往回縮。
簡漾垂著眼,鴉羽似的睫毛忽閃忽閃,程郁雖說是沒心沒肺的大貓狀態,可實打實地掠走了自己的初吻。32歲的老處o震驚又彆扭,微微偏過頭,用一隻手遮住口鼻,掌心朝上。
「你幹什麼呢?」簡漾聲音綿軟,語調溫吞,嫩蔥似的指尖輕輕攔住程郁亂拱的臉。
程郁不依不饒,緊緊抱著簡漾,掌心巡過他清瘦的身體,四處尋找綿軟的肉,找到了便大大咧咧捏上幾下,似是要確定這隻獵物的份量能否飽腹。
「不準亂摸!」簡漾色厲內荏地訓斥,實則毫無威懾,每顆細胞里都洋溢著歡喜,眉梢挑起,唇角微彎。
程郁像只叼住骨頭的大狗,哪捨得鬆口,他不滿地哼哼兩聲,一口咬在簡漾的指尖上,將手叼開,再次俯身掠奪那個香軟的口腔。
簡漾自以為滿心矜持,卻貪戀alha生機蓬勃的親吻和觸碰,指尖劃過的地方交換了彼此的體溫,連靈魂戰慄的頻率都連接共振。
程郁親得毫無章法,卻沉溺其中,動作中漸漸染上了獸類繁 殖後代的本能。
許是察覺到程郁漸漸壓抑不住的粗重呼吸,沉浸在親密互動中的簡漾愣愣抬起頭,就看進那一雙貪婪深邃的眸子里。
心臟噗通猛跳,腺體泵出熾熱的激素,簡漾也被程郁眼中的獸性感染,無名的渴望蔓延到每一根神經的末端:
還不夠。
還想要更多一點。
再重一點,再激烈一些,把我揉進你的骨血里,最好把我連皮帶骨吃掉,一絲渣滓都不要剩下。
這廂的簡老闆雙眸迷離,水光瀲灧,那隻縱火的大貓卻突然老實了下來。
程郁突然退開,緩慢地垂眸低頭,在簡漾額上落了個輕而燙的吻,像守護財寶的巨龍一般,把他揉進懷中,萬分珍重地喃喃道:
「兔,好甜。」
簡漾:???
程郁歪著腦袋,十分乖巧:「兔,不吃。」
飢餓的大獅子委屈巴巴地收斂自己的食慾:兔兔是最珍貴的寶貝,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吃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