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貓貓
一通折騰下來,已是凌晨四點半,冷風從窗欞過堂,帶來蟬鳴戚戚,夜深到極致,便能看到曙光露白。
保鏢們將程郁留在簡漾屋裡,隨後駕車離開了。程郁之前以一敵五幹了幾架,出了一身臭汗,簡漾把人哄進浴室里,打算給他沖個澡。
此時的程郁十分乖巧,比他清醒時不遑多讓。庄可愛縮在門邊偷看了一會兒,確定這隻暴躁的兩腳獸已經變乖,不會再傷害自家哥哥,便夾著尾巴出了卧室,去樓下找了個角落打盹。
庄可愛對酸味深惡痛絕,讓它與程郁共處一室,實在是太為難狗子了。
四隻腳的電燈泡不在,浴室中的兩個人皆放鬆了許多。不,準確來說應該是浴室中的一人一大貓。
簡漾打開浴缸籠頭,在放水的空檔里試圖給程郁脫衣服。湊到近前才發現,這身衣服大概是穿了四五天沒有換,都出味兒了。
也是,誰敢在這種狀態下給程郁換衣服,那不跟捋虎鬚沒什麼兩樣。
簡漾皺著眉頭,佯裝嫌棄道:「臟小孩。」
被嫌棄的程郁瞬間慌了,他手足無措地拚命扒拉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扯不開便直接開撕。還沒等簡漾阻攔,便將自己脫了個精光,價值不菲的高檔西服當場陣亡,變成了浴室瓷地磚上的一堆破布。
簡漾注意到他脖子上系著自己的那瓶信息素,銀白的素鏈上掛著小小的金屬瓶。儘管程郁脫衣服時動作粗暴失智,仍記得小心護著頸間的小瓶,彷彿那是一方強大的封印,將程郁所有的獸性隔絕在外。
連s++的治癒信息素也沒能阻止程郁這次發病,這世間什麼事情一旦與「情」字掛上邊,便沒有任何規則和道理可言。
脫光光的程郁大大咧咧轉過身來,大長腿隨意一斜,動作與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有八分相似。簡漾眉梢猛抖,這實誠孩子,怎麼連內褲都撕了。
大,真大,太大了吧。
簡漾滿腦子彈幕,眼前的風景不可描述,32歲的老處o鼻尖一熱,差點噴出血來。
簡漾控制著自己的視線不往下走,但僅僅是與自己視線齊平的胸膛和肩頸,也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程郁常年在室內辦公,襯衣繫到領口,衣衫覆蓋下的皮膚瓷白細膩,光可鑒人。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打破了白皙帶來的柔美,肌理間的溝壑證明了極低的體脂,骨與肉都像是匠人精心雕琢過的陶塑,動靜皆美。
簡漾忙不迭把人塞進浴缸里,握淋浴頭的手打著顫,不小心把水淋在了程郁腦門上,程郁被淋的「嗷」一聲,慌忙抱住了簡漾的腰。獸類對水與火都有天生的恐懼,曾經是個人的程總也沒能逃脫這種天性。
簡老闆被他掀起的水花澆得渾身濕透,一臉生無可戀,快速為他打了沐浴露和洗髮水,上手就是一陣亂搓,比洗庄可愛時更不走心。
手指無意間撫過凹凸緊緻的肌肉,指尖像是起了靜電,帶起陣陣麻意,十指連心,簡漾的心也跟著麻成了一片。
「南無阿唎耶……」簡老闆默念著大悲咒,快速給自家大貓洗完澡,裹上了浴巾。
一滴水順著髮絲滴落到眼睛里,程郁眨巴眨巴眼,開始拚命搖晃腦袋,其甩毛的姿勢比庄可愛還要狂放不羈,又濺了簡漾一身水。
簡漾嘴角抽動,嘆了一聲「報應」,又領著程郁去換衣服。他原本的西裝和內衣都已經被撕成碎布,連快速洗烘的機會也沒了,便只能穿簡漾的。
可簡老闆的小身板就那麼點兒,就算是最寬鬆的體恤,套在程郁身上也像是健身時穿的緊身衣,胸肌腹肌肱二頭肌鼓囊囊地撐著布料,畫面有些不可描述。
就更別提褲子了,ao有別,內褲型號嚴重不匹配,要是真強行套上去,效果可能會更加少兒不宜。
簡漾不由扶額:可愛的保鏢大叔,你們走之前是不是忘了什麼?你們程總的住院行李呢?
最後簡漾找了條打理園藝時穿的沙灘褲,將過窄的襠部剪開一些,才堪堪套到了程郁身上。
穿著椰風海韻小花裙的程總:???
簡漾看了一眼最終效果,只覺得不忍直視,原來自己之前一直錯怪了阮涼,他那樣的體型和程郁比起來,根本算不上金剛芭比。
oga對alha強健的軀體有種天然自帶的生理崇拜,簡漾臉蛋倏地燒成番茄,身體也起了反應,這下什麼都顧不上了,一心想開溜。可他剛挪出一公分,一隻手臂便搭上腰際,猛地一收,枷鎖般將他捆住。程郁不解地歪著頭,似是不明白主人為什麼突然要走。
簡漾沒臉見人,垂著頭小聲道:「我去樓下上個廁所,你就在這兒,等我回來給你吹頭髮。」
大貓很通情理,立刻放開了手。簡漾羞得頭都不敢抬,肩頸僵硬得像落枕患者,捂住襠部埋頭往外走。
程郁同步動身,寸步不離地跟著。
兩人前胸後背只隔了十厘米不到,簡漾濕透的脊背被alha的體溫烘得發燙,細小的電流在兩人之間涌動,帶起難耐的麻 癢。
簡漾只覺得受不了,匆匆疾走了幾步。後面那隻大貓也加快了步伐,緊緊跟上。
「你跟著我幹什麼?」簡漾紅著耳根站在公衛馬桶前:「我要上廁所,你先出去。」
程郁乖乖退到洗手間門外,依舊直愣愣盯著他。
簡漾立刻關上門,隔了一層磨砂玻璃,傻傻看著外面那個一動不動的頎長人影。令人心慌氣短的青杏信息素被阻隔在門外,簡漾嘆了口氣,等待身體反應慢慢消退。
好不容易將程郁哄上床,簡漾自己也去換了套睡衣,剛剛那身已經濕到沒法穿了。沒曾想身後又有人悄悄跟了過來,簡漾剛將衣擺拉下整理好,回頭就看到了正傻乎乎盯著自己的程貓貓。
「啊嗚!」程郁用感嘆語氣表示:真好看!
簡漾一腦門黑線,又賞了他一記腦瓜崩:「大人換衣服,小朋友不準偷看!」
「唔……」程郁委屈地哼哼兩聲,牽著簡漾的衣擺搖晃,認錯態度良好。
等到兩人清清爽爽躺進被窩裡,天已經亮得差不多了。簡漾早就困過了勁兒,時隔兩月再次與程郁躺在一張床上,總覺得有種滄海桑田般的不真實感。
程郁不像以往那樣正經平躺,闔上眼便安靜入睡,而是一直緊張地盯著簡漾,似是害怕自己一閉上眼睛,主人就會再次消失。
簡漾看出他缺失的安全感,虛虛攬著他的肩,將人帶到了自己懷裡:「睡吧,這次我不走了,以後都不走了,我哪兒也不去,就一直陪著你。」
程郁聞言凝神不動,認真盯著簡漾,眼珠機靈轉動的模樣很能唬人,像是找回了些許神志。簡漾剛想開口詢問,程郁就說出了今天的第一個字:「不……」
失了智的小朋友終於開口說話,簡漾百感交集,忙追問:「不什麼?」
程郁喉結滾動,醞釀了半響,才不熟練地開口,聲音異常沙啞:「不走。」
簡漾不停點頭,輕聲哄慰:「好,好,我不走,你還想說什麼,都告訴我好不好?」
開口說話是脫離返祖狀態的一個重要標誌,簡漾只想引導程郁說更多的話,幫助他恢復神志。
可程郁的神智明顯沒有歸位,依舊是懵懂無知的神態,他垂下眼帘什麼也沒說,睫毛落下陰影,顏色深黑的瞳孔像失了光澤的隕鐵,在睫毛掩映下瑟瑟縮縮地打量著簡漾,剛剛說出口的話更像是某種神經反射。
簡漾不死心,繼續嘗試引導他:「你叫什麼名字,還記得嗎?」
程郁一臉迷茫:「唔……」
簡漾指指自己的鼻尖:「那我叫什麼名字,你記得嗎?」
程郁眼睛亮了一瞬,認真想了想,艱難地發音:「兔。」
兔?什麼兔?簡漾想不明白,只能猜測這孩子可能是吃簡小兔吃傻了。
簡漾:「你還記得自己在哪裡工作嗎?」
這個問題對現在的程郁來說實在太難,大貓有些不耐,將腦袋拱到簡漾胸口上蹭了蹭,又抬頭靜靜與他對視,仍舊一言不發。
是完全依賴的姿態,加上程郁本身氣質冷淡,精緻的臉龐上沒什麼表情。其實並不像個弄丟了智商的病人,反而像是在象牙塔內長大,不識七情六慾,不知人間疾苦的聖人。
簡漾被一本正經的大傻貓逗樂了,湊過去親了親他的臉頰,像輕飄飄的雨絲落在廣闊湖面上,一觸即逝,不留半分痕迹。
程郁的耳朵尖刷的就紅了,突然激動了起來,喉頭低喘,捏著簡漾的下巴想要啃回去,像是幼獸間的嬉戲打鬧,並無曖昧含義。
簡漾力度很小地掙扎了兩下,被程郁一隻手按在後腰處往前一帶,幾乎整個人被拖進了他懷裡,很快便沒了掙扎的力氣。
大貓抱著自己心愛的玩伴,毫不客氣地舔舐了一遍,從眉間啃到耳側,又用犬齒貼著下頜輕輕磨咬,過程中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簡漾被放開時,眼角泛起了不自然的潮紅,茶色的眼瞳濕漉漉的,狠狠瞪了程郁一眼,扭過頭去不說話了。
心滿意足的大貓抓小雞似的把他撈回來,嘴唇落在他耳廓上親了親,用生疏貧瘠的語言安撫對方:「兔……兔……」
兔了半天,也沒兔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總結了個「不走」,這兩個字倒是說得很溜。
簡漾逃不掉,只好乖乖窩在他懷裡,在睡著前細細品味今天的重逢:自己與程郁的種種交集,充滿了戲劇般的荒誕性,這還真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
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簡老闆思來想去,有些愧對先賢,如此飽含智慧的至理箴言,自己居然只做到了「動心」這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