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精怪
嚎叫聲聽起來非人非獸,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而且聲音雖不大,但在這靜謐的環境里卻顯得十分突兀,令人不禁覺得有些頭皮發麻。
「那裡頭有什麼東西?」
王憂警惕地望著燈火通明的竹樓,本想取出秋水準備迎戰,但一想到曹華佗這尊「大神」在自己身旁,不由轉頭投以疑惑目光。
只見曹華佗面色平靜地將雙手負於身後,似乎沒有聽到先前那道怪叫一般,十分鎮定地說道:
「幾隻精怪窩在裡頭罷了,沒什麼大事。」
「妖怪?」王憂心裡一驚,完全沒有意料到堂堂天宗之內,竟然也會有妖怪作祟,這不相當於西天佛祖座下,有瘋僧一邊滿嘴污言穢語,一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嗎?
曹華佗搖搖頭,平靜地否認道:「是精怪,不是妖怪。」
「這有區別嗎?」王憂白眼一翻,心裡不禁有些著急。
屋子裡那幾道音色不同的怪叫整得像是在開演唱會一般,您還在這跟個局外人似的一臉平靜,能不能走點心?
「有區別。」曹華佗點點頭,指著竹樓方向講解道:
「妖怪與精怪不同,妖怪一般是由具有靈氣的獸類演繹而成,它們基本都有一定的法力;而精怪則不同,精怪基本都是些非人非獸的東西.……」
說話間,竹樓方向又炸響幾道不同怪叫,曹華佗也不以為然,正準備繼續往下講,但是,他嘴唇剛動話音還未出,小樓的兩扇竹門忽然就脫離了門框,似是被什麼東西炸開一般.……
「轟隆!」
突如其來的境況,登時讓王憂不禁轉頭看去,恰好看見曹華佗一甩大袖,輕飄飄地便將那兩扇如同暗器一般正快速飛來的竹門掃於地上。
再等他看清門內場景時,整個人的大腦頓時都有些發懵。
竹樓內,有幾個身上燃燒著藍色火焰的傢具正玩命一般地往外跑。
大的譬如方桌、圓凳、案台,小到梳子,木筷,甚至還有盆碗!
一應事物從竹樓內快速地魚貫而出,明明無人操持卻能如同兔子一般往外蹦躂,磕在地磚之上發出陣陣「噔噔噔噔」聲響,「嘴裡」還時不時發出各色慘嚎。
「啊!」
「嗚!」
在見到這無比荒誕畫面的那一剎那,王憂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這都什麼玩意?
傢具怎麼還能自己動呢?
就在這時。
只見曹華佗面無表情地大袖一甩,便又是一道深藍火焰勁射出去.……
一裂十……
如法炮製般的術法,火團登時分裂成數十道,一一落在那些正在往此處「奔逃」而來的傢具「身上」。
那些傢具身上本就燃燒著火焰,再與這些深藍火團一碰觸……
剎那間,火焰暴漲……
只聽得一陣宛若炮仗般的「轟轟」聲,那些傢具上熊熊燃燒的烈焰登時就在王憂的面前織成了一面衝天火牆.……一應傢具無不在火焰中亂舞,四處蹦跳,似想要擺脫身上的火焰般,但無論它們如何掙扎,幽藍火焰也不曾熄滅一分。
炙熱焰浪陣陣傳來,頓時將隆冬的寒意驅散一空。
只見得那些傢具們「叮叮噹噹」地掙扎了片刻功夫后,便不再動彈,身上也被火焰炙烤出了一層炭黑之色.……
再過一會,那些怪異的傢具便如同尋常物事一般,被這團龐大的幽藍火焰慢慢地燒作焦炭。
待最後一個燒得炭黑的方桌發出悠長的「吱呀」一聲,便再也支撐不住,無力地垮在餘燼之中。
被這麼一折騰,此時原本整潔的小院中,此刻已是一片焦土。
曹華佗平靜眨了眨眼,眼中沒有一絲波動,只是將紅袍大袖微微一甩,院中頓時起了陣陣微風。
那些地上的焦土伴隨著餘燼,被微風一應卷至半空,再消失於夜色朦朧。
而後,他又兩指往前方憑空一點.……
那零落於地面的兩扇綠色竹門頓時緩緩升起,伴隨著雙指挪動,那竹門也隨之緩緩飛動,最終又回到小樓的門框處。
「咔。」
似是機關扣合的聲響過後,曹華佗再才滿意地點點頭,輕拍了下手掌,同時露出一抹微笑:
「好了,裡頭再乾淨了。」
此時。
院中如來時一般,乾淨整潔,十分安靜,彷彿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王憂這會還是有些發懵,望著小築不解問道:「那些東西……便是您口中所說的精怪?」
「正是。」
曹華佗嗯了一聲,輕拍下他的肩膀,微笑道:「走吧,外頭涼,我倆進去說話。」
就在王憂跟在對方身後前行時,兩隻眼睛還是時不時看向不惹半粒塵埃的地面,他很不解,好端端的傢具,怎麼就成了精怪呢?
等到曹華佗來到小築門前,推開竹門時,王憂立刻發現,此刻竹樓但凡目之所向,皆是一副空蕩蕩的場景,掃遍整個屋子,王憂除了地板以外都沒有看著半點東西。
甚至連一個凳子都沒有。
「這.……這.……未免也太乾淨了吧。」
曹華佗面色尷尬地微微一笑,解釋道:「本來還有張床能夠剩下的,哪知它竟然也成了精,所以……這樣吧,明天,明天我立刻著人給你送些新傢具過來,至於今晚的話……」
說著,他輕輕捋了幾下鬍鬚,露出詢問目光:「你是隨我回乾火宮將就一晚,還是想去地灶房那邊過上最後一夜?」
這個問題王憂完全不用思考,當即斬釘截鐵地直言道:「不瞞您說,乾火宮那邊我目前肯定是待得有些不自在的,所以我還是去地灶房那邊過夜算了,正好與那些師兄們聚一聚,再告個別啥的。」
曹華佗既然這麼問,自然也是存了這份心思,所以並未多言,只是攬著王憂出了小築,駕雲直升天穹……
漫步雲海間,王憂一回想起先前的荒誕場景,還是忍不住問道:
「師父,那些傢具為何能夠變成那樣?」
本在看著前方的曹華佗一聽這話,當即回頭,報以一笑道:「靈氣稀薄的山野之間都能誕生靈怪,更何況朱鼎峰這種靈氣充沛的地方。時間一久又無人干擾的話,別說是傢具盆碗,哪怕是花草樹木都能誕生靈智吞吐靈氣。」
王憂聞此不由一驚:「照您這麼說,咱們宗內豈不到處都是精怪?」
說話間,夜風順著他的衣領縫隙呼嘯灌入,先前他還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卻不禁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月光照耀下,下方林海微微晃動,還時不時傳來陣陣怪嚎,似是回應著曹華佗的話一般。
鬼影森森。
見王憂一副擔憂模樣,曹華佗不禁「撲哧」一笑,輕言安慰道:「放心吧,宗內就算有精怪存在,基本也是些人畜無害的東西,而那些可能會害人的精怪,老早就被打殺一空了。」
「而且,哪怕我先前沒有出手,你直接就住了進去,你那間竹樓小築內的精怪也不會害你性命,最多也就是暗地裡作弄於你,我也是不想讓你受到它們的干擾,才將它們逼出原形。」
「干擾?」王憂眉頭一皺。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譬如凳子粘地無法挪動,桌子半夜『吱吱』怪響,茶壺裝滿水卻無法倒出,盆碗總是無端碎裂卻又恢復原狀之類的事情罷了。」曹華佗耐心地舉著例子,似乎這些事他之前都曾經歷過一般。
「這還算小事?」王憂有些哭笑不得。
若這些事情發生在自己身邊,性命雖是無憂,但人的神志極有可能被搞得有些錯亂。
「不過是舉例而已,又不會全都發生。」曹華佗不以為然地撇嘴一笑:「有時我還真有些琢磨不透你這個半大小子,明明在天星淵里都斬殺過冤魂附體之人了,竟然還會懼怕精怪一流。」
那是因為您沒看過林正英的電影,所以才無所畏懼。
王憂癟了癟嘴:「那些被冤魂附體的人反應會慢一拍,而且極端嗜血,見多了也就那樣。」
說話間,二人已經飛到了地灶房的上空。
院內場景還是如同初見是那般,雞鴨涌動,豬叫不停。
此刻聽起來,一切聲響似乎都是那麼可愛。
曹華佗並未馬上落下雲駕,而是用神識在四周詳細地掠上一遍,發現無人在旁窺伺以後,這才悠悠地降下雲駕,落到地灶房的後門前。
「我就不進去了,免得引起那些小子們大驚小怪的,你自己敲門去吧。」
「嗯。」王憂點點頭,當即從雲駕上輕輕躍下。
「明日晚飯過後,我派人來接你,到時你自己做好準備。」
丟下這句話后,曹華佗便駕著紅雲升上天穹,於漫天星月為伴,飛翔於浩瀚夜空。
待他身影縮為一個小點之際,王憂這才收回目光,轉頭看向那道熟悉無比的木門。
如初見時不同,後門無比嶄新,再無先前的斑駁痕迹。
但有一點相同。
人還未進,便聞得了陣陣蔥香。
正是這股濃郁的蔥香,一下就在王憂的心裡點燃一股別樣感覺。
回味、開心、不舍、失落等等等等,無論如何,今天過後,自己便不再是地灶房的小師弟了。
心情複雜的他走至門前,拉起門上的銅環,本想輕輕叩下,但一想到大師兄那張可愛圓臉,一時不由起了作弄之意.……
「砰砰!」
巨大的敲門聲響,於深夜裡傳遍四方,登時驚得恰好路過的雞群撲扇著翅膀,四處奔逃。
「咯咯咯……」
立刻,門裡頓時響起一道飽含憤怒的聲音。
「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這兒來找死!」
這個聲音聽起來既熟悉又陌生,王憂回憶了一會,再才響起是那位自己原先的隔壁——「九十八」哥。
就在這時。
門裡忽然響起一陣急促且「咚咚」腳步聲,聲音沉重飽含力道,顯然來人心裡滿是怒火。
然而。
再當大門「嘎吱」地極速打開后,來人臉上的表情只有兩個字足以形容。
猙獰。
「你他媽的!」
說著,他竟拿著早已準備好的鐵勺,不由二話便狠狠地往王憂臉上砸來……
鐵勺來勢洶洶,但王憂躲也不躲,只是揚起袖子,輕輕地架在跟前。
「鐺!」
赤霓法袍與長劍碰撞從一剎那,頓時劍鋒上迸發出火星陣陣,清脆聲響頓時在寂靜的夜裡回蕩。
「你!」九十八頓感虎口處酥麻無比,手中鐵勺也隨之輕顫,但王憂的一副從容模樣,當即讓他心中一陣發涼。
這名來歷不明的陌生男子,究竟是什麼修為,又是如何混進宗門的?
就在這時。
地灶房內忽然響起一陣「吱呀」聲響,似是有人從房裡出來,透過間隙,王憂往裡頭一看.……當即看見了一道消瘦身影,正持著長劍,往這邊快速掠來。
只是一眨眼,來人便閃身至九十八後方。
「讓開,你不是他的對手。」
話語出口,九十八卻彷彿沒有聽到一樣,仍是阻在門前,半步不讓,道:「靳師兄,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是回去歇著吧,這裡我能應付。」
「你扛不住。」靳九聲音冰冷,聽不出半點感情。
來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恐怖氣勢,比這夜風更涼,比他手中劍鋒更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