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竹樓小築
待王憂回過神來,手中的肉串已再無半點餘溫,囫圇幾下后,他便站起身來,迫不及待地對著曹華佗說道:
「我吃完了,咱們趕緊過去吧!」
曹華佗見他這副猴急模樣,不禁搖頭一笑,輕嘆道:「說起來你先前不就是真傳弟子的待遇嗎,現在不過換個地方待著罷了,也不知你為何這般興奮。」
王憂已是笑得心花怒放:「只要是一個正常人,哪能不愛名利呢。真傳弟子,嘶.……」
說話時,他的嘴角都快要咧到後腦勺了。
雜役弟子待遇再好,名頭上始終是個雜役弟子,見到那些內門弟子,還不是得乖乖地彎腰行禮。
而真傳弟子,那可就不同了!
以後無論誰人見到自己,恐怕都要稱上一聲「師兄」,這感覺.……想起來就真不錯!
但是。
就在他沾沾自喜時,一盆冰涼冷水忽然迎頭澆下。
「別高興太早,就算你現在確確實實是一名真傳弟子了,可你對外卻只能嚴守口風,更不能擺出一副真傳弟子的架勢!」
聽見這話,王憂心裡的那股歡喜勁立刻雲消霧散,他轉頭看向滿臉平靜的師父,疑惑問道:「為何?」
但在話問出口的那一剎那,他自己心裡又忽然明白過來。
其中緣由,翻來覆去無非便是一句話:
槍打出頭鳥。
在外人的眼中,自己先前不過一介稍有門路的雜役弟子,絕不對投來半點注意目光。
但,若自己忽然就搖身一變成為真傳弟子呢,那些潛伏在宗門裡的暗子,恐怕一刻都坐不住了,如此一來,自己日後豈不是要生活在別人的窺伺之下?
曹華佗本想解釋,但見王憂眼中忽暗忽明,最後又露出一副恍然目光時,頓時猜到此子怕是自行想透其中緣故,所以只是靜靜一笑,也不過多贅述,只是笑著說道:
「走吧。」
說著,他的腳下便升騰起一陣紅色雲霧,將他緩緩托起,於是同時,他那雙手掌也輕輕地攔在王憂肩旁,頓時將他連帶著緩緩升空.……
而此刻,王憂想明這事,卻不免生出另一個疑惑。
自己既然已經來都來了,短時間內風聲也許還兜得住,可時間一旦長了.……難免會被「有心人」發現其中貓膩。
就在他思慮之間,罡風已在他的臉前掠過數十里,在等他決定問問師父時,罡風已停,面前下方正立著一處竹樓小築。
夜風掠過,竹林沙沙,樹影搖晃,皎潔如水般的月光,靜靜地鋪灑在整潔的院落之中。
「那兒便是你以後的住處,怎麼樣,還喜歡吧?」
雲上,曹華佗的衣衫飛舞,月光在他臉龐上鍍上一層銀白。
王憂點點頭,看著那處清幽小築,只能暫時壓下心中疑惑,說道:「喜歡是喜歡,但……那麼大的院落,只有我一個人住在那裡嗎?」
「嗯?」
這個問題問得曹華佗有些啼笑皆非:「不然呢?難不成你還怕一個人孤單?」
王憂如實地微微點頭:「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滋味確實不太好受。」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驟聞這兩句,曹華佗先是呢喃著重複了一邊,似在細細品味,而後音調猛地一揚,頗感意外地「喲」了一聲,說道:「沒想到你小子天賦超然也就罷了,還頗具幾分文采,了不得啊!」
「您誤會了,我哪有這麼好的文采,這句詩並不是我所作,而過是從別人那兒聽來的。」
「管他呢!」曹華佗也不在意,帶著笑意繼續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朱鼎峰弟子本就眾多,再加上拿丹取葯,療傷治病的人,難免會有些魚龍之輩混雜其中,讓你孤身在此反而安心得多,你若是覺得寂寞的話.……」
說著,他手臂一抬,順著茂密竹林指向前方某處,接著說道:「順著東方直走三十里地,那兒便是你葉師兄的洞府所在,無論何時你都可以去拜訪他,這樣的話,就算你想舉杯也用不著邀明月了。」
葉師兄?
「是那個先前給我嬰顏丹解藥的葉師兄嗎?」王憂立刻問道。
「對,就是他,那小子是我首徒,也是個真傳弟子,脾氣挺好,資質也不差,你以後無論遇上問題又不想問我的話,都可以先去問問他。」任我狂點了點頭。
說話間,紅色雲駕悄然落至靜謐院中,將院中環繞的一應綠植吹得微微晃動。
落地以後,只見曹華佗袍袖一甩,便打出一道藍色火焰,還不待王憂看清,這團飛在半空中的火焰驟然就分裂開來.……
一變十,十變百……
再一眨眼,那些數量如同繁星般的火焰,有的落於院牆之上,有的落到院中,更有甚者竟順著打開的窗戶,鑽進了小築之內!
藍色火焰的高溫王憂早已領教,此刻再見這副場景不免有些意外。
這是幹嘛?
不怕將房子給點了?
就在這時。
四周猛地就亮了起來,亮得如同白晝一般。
「別緊張,這處洞府有些歲月無人居住,我怕裡頭有東西,所以幫你先過上一遍。」
曹華佗的話讓王憂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只能乖乖的站在旁邊,靜靜地看著眼前明亮的竹樓。
微風掠過,四周一片安寧,一切都是安靜,像是睡著了一般。
明月高照。
閑暇下來,困意便如同洪水猛獸一般襲上王憂的大腦,眼皮也開始不停使喚地一眨一閉.……
忽然。
竹樓之內忽然響起一道很是輕微的聲響。
「吱吱.……」
這道猶如老鼠叫的聲音雖然極小,但由於此刻十分安靜,所以就顯得格外突兀。
「還真有東西。」曹華佗淡定地一捋黑須,微微笑道。
困意湧上心頭的王憂,卻有些不以為然。
不過就是只老鼠罷了,至於搞出這麼大的排場嗎?
還不如讓我直接進去睡.……
還不等他想完,竹樓那邊忽然又響起一道「吱吱」聲響,但,這次的動靜卻比先頭大了許多,而且從音色上來聽,二者之間似乎並不同。
難道屋子裡還有大老鼠?
王憂登時就來了精神,饒有興趣地看著那處燈火明亮的小樓,不知不覺間……
他的神識就如同潮水一般緩緩鋪開,往前方蔓延而去……
在這一剎那,王憂感受到了院中花草在夜風的吹拂下微微晃動;感受到了前方竹林中,滿是竹葉的地面上,正有一條綠色小蛇緊緊纏繞著一隻灰色老鼠;感受到了更遠些,正有兩名綠袍弟子提著燈籠,行走在竹林之中不停左顧右看,似在巡夜;感受到了更遠處,還有一間紅色院牆的高大宅府,宅府里正有一名紅髮男子卧於榻上捧著一卷仔細品讀……
待他想要看看那捲書卷所記為何時,那紅髮男子竟然放下書卷,投來了一雙犀利目光,同時喝道:
「何方鼠輩如此大膽,竟敢在暗處窺探我葉問!」
說著,他身上轟然爆發出一股驚天殺意,大袖之中猛地探出一道銀芒閃閃的長劍,整個人輕輕一躍,便踩著長劍似要前來。
僅是一瞬,那道殺氣騰騰的劍光便飛出十餘里地。
王憂見狀不免心頭一慌,連忙轉頭向師父投去求救眼神。
曹華佗不禁搖頭一笑,連忙向天空那道正在逼近的劍光傳音道:「徒兒鎮定,不是外人,繼續看你的丹書便是。」
驟聞這話,葉問先是愣了一會,而後一句話不說,立刻原路折返。
「這小子,多半看書又看迷糊了,老夫這麼大個人立在你旁邊,他竟然能夠視而不見!」曹華佗哭笑不得地感嘆道。
說著,他話鋒一轉,提醒王憂道:「平日里你還是放老實一些,莫要到處亂掃,目光都能讓人覺得不舒服,更何況是侵略意味更強的神識呢?知道了嗎?」
「我……我也是無心的。」王憂也是萬分委屈,自己不過是想看看樓里有什麼東西,沒想到一時入了神,竟看到那麼遠的事物!
曹華佗輕拍了兩下他的肩膀,寬慰道:「就是知道你是無心的,我才多提醒你兩句。」
說到這,他忽然爽朗一笑:「哈哈,不過你小子還真是不同凡響,築基才一日,神識竟然能夠蔓延出三十裡外,而且還有餘力!」
「什麼意思?」這話聽得王憂不明所以,並未覺得有何特別之處。
曹華佗搖搖頭,立刻講明道:「對於尋常修士.……不,就拿我說事吧,我築基初時,神識最多也就能夠蔓延出一兩里地,等到中境時,才勉強能夠縱覽三十餘里,而做到這一步,足足花了二十餘年!」
「這麼久!」王憂瞪大了眼睛,獃獃地看著曹華佗,有些不敢置信。
「久?」
曹華佗輕笑著搖搖頭,否認道:「一點都不久。老夫這種進步速度,縱觀整個知禮州,絕對是佼佼者的存在,也就是你這怪胎能夠做到這般駭人的地步。」
見王憂眼神里仍有質疑,於是他又舉了個「反面教材」:「你知道你李師伯在築基圓滿時,神識的最大範圍是多少里嗎?」
「是長生院里的那個李師伯嗎?」
「正是!」曹華佗點頭道。
這個李師伯的天賦,王憂是早有耳聞,所以大膽猜測道:
「四十餘里?」
曹華佗笑吟吟地搖搖頭:「大了,再猜。」
「這還大?」王憂抿著嘴唇,謹慎猜道:「三十五?」
曹華佗依舊搖頭:「大膽一些!」
「二十!」
總不可能比這還少吧……
曹華佗擺頭不停,也不說話。
王憂卻忍不住驚訝道:「啊!這還是少了?總不會是十里地吧,這也……」
曹華佗哈哈一笑,見王憂這副意外模樣,最終還是解開了「謎底」。
「事實是,比十里還要小上一里。」
王憂頓時被驚得說不出話來。
九里。
築基圓滿。
天哪……
然而,曹華佗卻不想放過他,接著又拋出一個更加驚人的事實:「哪怕這九里地,也足以傲於大半的修道之人。」
「所以,『怪胎』這二字,你當之無……」
「愧」字還未出,小樓之內忽然炸響一道尖銳的嚎叫之音。
「啊!」
驟聞這道刺耳鳴叫,曹華佗頓時面色一變,肅然地看向小樓之中。
緊握的雙拳之上,迅速縈繞上一層淡淡紅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