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桌邊閑話
二人的這副姿態,王憂雖能預料,但也沒想到他們會如此驚訝,只能無奈點頭:「是的。」
曹華佗嘴巴微張,半晌吐不出個字,還是任我狂過了一會才率先開口道:「那……那你怎麼回來的?」
昨兒個李賀才傳回消息,說那邊出了問題,怎麼今天王憂就孤身一人返回宗門了?
天星淵與凌楚二者之間何止萬里?
哪怕是自己親自前去,恐怕也得一天功夫方能到達?
可王憂呢?
撐死了不過一介築基,究竟是如何在這短短一天里橫渡萬里,返回宗門。
任我狂看不穿,曹華佗想不透。
王憂想了一會,發現這話也沒有必要掩飾,便將和尚如何送自己回來這事坦言相告。
沒想到,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反而讓兩位長輩陷入更加震驚。
「什麼?那個小和尚僅僅一步,便跨越了這萬里之遙,將你送回來了?」任我狂不敢置信地瞪著眼睛說道。
「天哪.……」曹華佗只剩驚愕。
王憂點點頭,如實說道:「那小和尚來自摩柯寺,並非是普通人,聽他說是星尊轉世什麼的,而且也是他在天星淵里及時出手才救下了我。」
此刻,曹華佗與任我狂的臉上只剩下木然。
王憂的消息一個比一個離奇,離奇到他們甚至覺得在說大話。
在他們的理解里,大羅金仙便是頂了天的存在。
星尊?
這是什麼境界的人物?
他們莫說見過,甚至聽都沒有聽過。
曹華佗靜默地愣了半晌后,才探出舌頭潤了潤發乾的嘴唇,顫聲道:「別……別站在殿門前了先進去吧,咱們進.……進去再從頭細說。」
任我狂也是連忙點頭道:「是是是,進去再說進去再說,這一路連著飛了將近兩千多里,氣都沒帶歇一口的,趕緊進去。」
說著,他便毫不顧忌身份地將手臂搭在王憂肩上,推著他踏階而上。
而曹華佗也是緊跟後方。
乾火宮內一如王憂第一次來時那般,依舊空空蕩蕩,既無人影,也無擺設。
只見曹華佗抬手一吸,便不知從那兒吸來了三塊黑色蒲團,落在三人面前一人一個。
任我狂則是從納戒中如同變戲法一般,變出了一方紅色案幾,落於地面。
案幾之上,三個琉璃玉盞,一盞玉白茶壺。
待任我狂又取出一個紅色木盒之時,大殿之中頓時引起清雅茶香,不濃不淡,很是怡人。
他將木盒打開之際,見王憂只是在一旁觀看,便立刻出言道:
「別光顧著看啊,趕緊說說天星淵里究竟發生了什麼啊!」
「就是!」曹華佗在旁附和著,見師兄茶葉入壺,茶水倒入,隨即一揮袍袖,打出一道淡藍火焰飛至茶壺下方。
白玉茶壺登時懸空飛起,藍色火焰在下方緩緩翻騰……
「咕咚咕咚.……」
隨著壺蓋一陣輕輕顫動,壺嘴處隨之冒出裊裊白煙。
一時間,偌大殿內登時被濃郁茶香佔據得滿滿當當。
「這事……」王憂皺著眉頭,思索著這事哪裡能說,哪裡應該簡略,片刻后,他才整理好思緒,在二位長輩的迫切眼神下娓娓道來……
這一說,便是從日薄西山說到了月上中天。
大殿之內時不時響起任、曹二人的連連驚呼,似乎在這一刻,他們不再是高高在上、見多識廣的宗門長輩,而是一個剛剛入門的山野村夫。
沒辦法,在他們的半生所見里,修士的極限無非便是移個小山,斷個小海,哪有見過什麼遮天一般的巨大手掌,高達萬丈的神仙體魄。
等到王憂說到末尾時,入口的茶水也因沖泡了太多次,從濃郁芳香變成了索然無味。
「如若不是那和尚法力通天,我恐怕根本坐不到這裡,只能在天星淵里含恨沉沙。」
任我狂端著茶盞,表情在朦朧月光息下忽明忽暗:「如果真如你所說的那般,這個和尚恐怕.……」
說到這裡,他不願再說,只是將咽到肚子里的話變成了長長一嘆。
一旁的曹華佗也是同樣一嘆,他的心中想法與師兄又何嘗不是一樣呢?
那和尚的手腕,未免也太過駭然了。
有這般手眼通天的人物出現,兩年後的問道大會,就算王憂的成長速度再快……恐怕也只能屈居人下。
王憂見他們都是一副喪氣模樣,難免有些不解,心道我這好好的回來了,怎麼你們看上去反倒是有些不開心呢?
難道……
一時間,王憂忽然想到了什麼.……
他們所惋惜的,恐怕是那些含恨於天星淵里的師兄,確實,那些師兄們入淵之前是何等地意氣風發,此刻恐怕已經成為了淵中的一粒塵埃。
念及至此,他隨即從乾坤袋中取出兩枚身份銘牌,以及兩個迥異的儲物袋放到案几上,低頭悲聲道:
「弟子無能,勉力之下只取回兩位師兄的遺物……」
皎潔月光下,儲物袋上的血跡顯得格外猩紅。
任我狂看著桌上銘牌的血跡,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忍,輕聲念道:
「凌楚.……一凡.……」
在這個剎那,他內心中除了惋惜之外,更多的卻是慶幸。
慶幸當時自己不顧一切,強硬地攔下了任則,沒有讓他倔強地前往天星淵,否則……此刻桌上能否有他的銘牌都是二話。
「哎。」
「你不必自責,在那般危險的境遇下,能夠帶回同門的東西已是格外有心了。」
任我狂衣袖一甩,便將那四件血跡斑斑的物事收入袖中:「明日我便將這些東西,暗地送到它們該去的地方。」
說罷,他側過頭,看向愁眉緊皺的曹華佗,淡淡說道:「既然王憂已經安全返回,那麼麻煩曹師弟你去給天星淵那邊傳個信過去,免得李賀那小子還傻傻地等在那裡干著急。」
「是。」
曹華佗正要起身,卻被身旁的王憂立馬出言叫住。
「不可!」
一時間,任我狂與曹華佗同時挑眉,看向王憂,異口同聲道:「為何不可?」
王憂放下手中涼透的茶杯,輕嘆道:「捎去口信后,李師叔那邊必然立刻折返,若真這樣,其他天宗的那些人會如何看待?」
說歸說,王憂心裡不免有些納悶,怎麼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兩位宗門高層卻沒有想到。
只見曹華佗面色一滯,眼睛咕嚕轉動兩下后,便順勢坐下,看向任我狂,輕聲問道:
「師兄?」
任我狂面無表情地擺擺手,搖頭道:「這小子雖然說得在理,但你還是傳個符過去,先說明王憂境況使他放心,再讓他不漏痕迹地在那邊待著,別人幹嘛他幹嘛,別人什麼時候回來他也什麼時候回來。」
完美。
這才是一個掌門應該考慮到的。
就在王憂於心里暗贊任我狂之際,卻見對方目光一閃,來到他的身上。
「我們這邊按下不表了,可那小和尚那邊又當如何?」
王憂稍加思索后,立刻拍著胸口道:「放心,那和尚來無影去無蹤,沒人能夠發現他,而且先前這話便是我們倆先前就商量好的,所以摩柯寺那邊應該沒有問題。」
為了搪塞過去,王憂不得已只能撒了個謊,反正那佛光星尊不僅看起來挺靠譜的,而且還是個「自己人」,想必不可能將這事抖露出去。
聽到這話,任我狂頓時點頭,毫不掩飾地露出讚許目光,說道:「沒想到你小子年紀雖小,心機倒是頗為縝密。」
說罷,他雙手撐地,站起身來袍袖一揮,便將面前的案幾茶盞瞬間收去,同時對著曹華佗點頭道:「你們聊著,忘憂峰那邊我還有點事還需處理,就不在此多留了。」
曹華佗頓時起身,似要相送,王憂見狀也連忙站起身來。
「師兄走好。」
「掌門慢走。」
倏忽間,一道藍光自殿門處衝天而起,與滿天星月為伴,飛翔於閃亮夜空。
這時。
曹華佗手中打了道響指,靜謐的大殿中登時亮起四方燭光。
通透明亮。
他又一甩大袖,朱紅大門便「咯吱」悶響,徐徐關閉。
如此一來,偌大宮殿,只剩王憂與他二人。
王憂雖不是第一次與他單獨相處,但此刻內心中還是不由忐忑起來。
曹華佗倒是沒覺得什麼,轉身便走到蒲團跟前一屁股坐下,接著手中便閃過一道金光.……
隨著那道金光落地,大殿中頓時回蕩起一陣沉悶的金屬碰撞聲。
「鐺!」
定睛看去,金光所籠罩的,竟是一個八足小鼎。
小鼎只有尋常鐵鍋大小,通體赤金,四方頂各篆刻著四爪金龍,栩栩餘生。
這是……要教我煉丹?
王憂見這副情形,頓時覺得頭皮發麻,面有苦色道:「天色都這麼晚了,我既困還餓,進修鍊丹這事師父您看要不明兒再說?」
曹華佗低著頭,也不看他,而是從納戒中一邊取出幾個油紙包裹的四方物事,一邊用不可置疑的語氣說道:
「別那麼多廢話,趕緊過來坐下。」
王憂縱使心裡不願,但也只能乖乖地坐到另一個蒲團上,眼巴巴地看著曹華佗將油紙包在鼎側四方圍了個遍……
一時間,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乖乖,這麼多東西,這不得煉死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