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故人重逢
和尚走了,如一朵雲彩一般,就那麼靜靜地走了。
救命之恩,生死離別,彷彿在那和尚的眼裡,都是一件極其稀鬆平常的事情一般。
此時。
恰好暮色西垂,晚風正好。
腳下那綿延得看不見的石階之上,正蒙上一層溫暖的淡黃光芒。
不知怎麼,看著眼前的種種光景,王憂就是覺得萬分可愛。
山也好,雲也好,似乎看起來比雲夢宗里的那些都要美上幾分。
就在他靜靜地欣賞山下光景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很是熟悉的示警聲音。
「你是何人,為何在我山門突然出現?」
還未回頭,王憂便感覺到一股磅礴壓力正往自己這邊迫來,似是大山轟然砸來一般,讓他頓感肩頭萬分沉重。
「是我。」
回頭望去,只見任我狂捏著一柄藍芒閃閃的長劍,雙眼直勾勾地打量著自己,目光里時而疑惑,時而警惕,眉頭也松皺不停。
剎那間,王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那是王牧野的模樣,不由苦澀一笑,連忙出聲道:「掌門,我……」
是王憂。
謹慎起見,後面那幾字,他並未直接說出聲,而是用口型比劃著。
「是你!」任我狂頓時瞳孔一縮,彷彿見鬼一般眼神獃滯,愣愣地看著王憂:「你怎麼回來了?李賀他人呢?」
說著,他同時左顧右盼,看上看下,可就是沒見著李賀的蹤跡。
真是邪了門了!
前兩天天星淵那邊還傳回一個隱秘消息,說是那邊發生了異變,此刻想辦法打破界壁嗎?
怎麼現在李賀沒回,王憂這小子倒是回來了?
莫非……
這個剎那,任我狂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眼前這自稱是王憂的人,恐怕是假冒的.……
想到這裡,他頓時目光一凜,打斷王憂還未出口的話語,肅聲道:「別說其他的,你先證明下你的身份是否屬實,一旦露出馬腳的話,別怪老夫劍下無情!」
話語出口,王憂頓時感到肩上原本就沉重的壓力又加重了幾分,看著任我狂這副戒備的模樣,心裡是又委屈又覺得好笑。
證明身份?
這還不簡單?
王憂頂著壓力,輕拍了下胸前。
「鐙!」
隨著一道清脆聲響,一柄銀芒閃爍的三尺長劍就這麼掉在了王憂的腳底,任我狂的面前。
這柄劍任我狂不僅認識,而且還很是熟悉,因為此劍的前前任主人,便是他那不苟言笑的易師弟。
秋水劍。
劍身紋路,氣息……如假包換的秋水劍。
一時間,任我狂雙目瞪圓得如同銅鈴一般,再也難以壓抑心裡的驚訝之意,心裡想著你他娘的怎麼回來的,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一聲驚呼:
「秋水劍!」
驚呼出口,王憂頓感壓在肩頭的莫大壓力立刻消散一空,整個人頓時輕鬆下來,咧嘴一笑道:「正是秋水。」
對於掌門的意外模樣,他其實並不意外。
李峰主都沒有回來,而自己卻好生生地回來了,這本身就是一件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這時。
身後忽然傳來幾道清脆的說笑之聲。
「聽師兄們說,咱們宗里今年的築基弟子可比往年多了不少。」
「那你這位師兄可就在胡說八道了,我是事務院的,多出幾個人我能不知道?實話告訴你吧,咱們宗凡品築基的人還是那麼一兩百個,多出來的都是些地品築基的弟子,其中地灶房的那位靳師兄最是矚目。」
「哦?師姐,怎麼矚目了,這我倒是沒有聽說。」
聽見靳師兄的名號,王憂頓時按捺不住心裡的好奇,便轉頭望去。
牌樓下方,正有三位身著羅裙的綠袍女子,正滿臉微笑地登階而來……
由於高度問題,她們此刻並未發現高處的王憂。
「聽一位從曲徑仙窟回來的師兄說,那位靳師兄一開始進入仙窟時還是一副不顯山不漏水的普通姿態,可等到那地冰靈氣一出現時,那靳師兄就彷彿戰神在世一般,在以一敵十的情況下,僅付出輕傷便將那些外宗敵手全部擊斃。」
「更感人覺得意外的是,那位靳師兄拿到靈氣以後,並未著急築基,而是先幫助同門又搶奪到幾縷靈氣以後,再才相互拱衛,依序築基。」
隨著這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說完,她身旁的一位稍胖些許的女子立刻露出恍然深色,點頭道:「所以說,咱們宗今年多出的築基弟子,基本與那地灶房的靳師兄有關聯?」
「可不嘛!怎麼,說著說著你怎麼還臉紅了呢,難道對那未曾蒙面的靳師兄已經產生了好感,你這未免也太快了吧?!」
「胡說.……!」
說笑間,二人恰好來到牌樓面前。
目光在王憂身上著了一瞬后,又疑惑地看了眼地上長劍,接著又稀鬆平常地看向前方……
剎那間,她們同時立刻露出一副驚訝模樣,連忙一一欠身施禮道:
「見過掌門!」
她們心裡此刻都有同樣的疑問:
掌門怎麼好端端地,跑來了這裡?
這位模樣年輕的俊朗男子又是誰?
任我狂也不看她們,只是點點頭道:「去你們的吧。」
話音落下,兩位師姐如蒙大赦般,立刻提起裙角快速離開,彷彿任我狂不是掌門,而是一個人見人怕的瘟神一般。
待兩人走遠,任我狂這才沖王憂輕輕地點了兩下頭,聲音里透著股無法抑制的顫抖:
「隨……隨我來。」
說罷,他便踏著長劍,緩緩升空。
王憂見狀,連忙撿起地上秋水,踏劍快速跟上.……
儘管任我狂已經刻意放緩了遁速,飛行高度也大大降低,但二人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王憂哪怕傾盡全力也只能遙遙地落在後方,勉強跟在後面「吃灰」。
飛著飛著,二人飛入了外宗,飛過了地灶房,途經了長生院,跨過山,越過河,穿過森林.……
夕陽下的壯麗山河,金光閃閃,朦朦朧朧。
這一刻,王憂第一次知道,原來凌楚宗竟然有這麼大、這麼美!
就在他沉醉於身下光景剎那,忽然感覺到腳下的秋水劍中靈氣再度告急,連忙沖著前方那道比螞蟻還小的聲音大喊道:
「掌門且慢,我這邊頂不住了!」
罡風猛烈,頃刻間便將話語完全吞沒。
但是,任我狂的劍光卻立刻停了下來。
王憂立刻鬆了口氣,正打算落到下方的草原上補給下劍中靈氣,卻不料任我狂眨眼間就飛到面前。
「怎麼了。」
藍芒於他腳下一動不動,罡風掠過,髮絲飛舞,衣袂紛飛。
王憂理順額前亂舞的髮絲,苦笑一聲,搖頭道:「劍中已無多少靈氣,再這麼飛下去肯定摔得粉身碎骨。」
任我狂卻搖搖頭:「你又不是凝氣境了,為何還要憑藉秋水飛行?」
一聽這話,王憂頓時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就算是築基境了,可我又沒生出一雙翅膀,不憑藉秋水能憑啥?
但礙於對方身份,他也只能委婉地說道:「晚輩並未修習過飛行功法,所以不借秋水完全無法飛遁。」
「也是!我一時倒忘了這茬。」任我狂面色平靜地點點頭后,竟將身形又靠近些許。
正當王憂疑惑他靠得這麼近幹嘛之際,卻見他大手一抓,如同拎雞仔一般將自己拎在手中,同時說道:「現在教你是來不及了,你先稍微忍耐會。」
話音還未落下,王憂頓時覺得一陣如同鋼刀拂面的犀利冷風直撲面面,頓時割得他臉上無比刺痛,完全睜不開眼睛。
痛苦的時光,哪怕再短暫,對於當事人而言也相對漫長。
所以,約莫盞茶功夫過後,王憂便被罡風折磨得不能自以……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任我狂飛得這麼快是在報復自己!
就在他按捺不住想要提醒對方飛得慢點之際.……
風停了。
眼前,是一座似曾見過的宏偉宮闕。
殿門前,偌大牌匾字樣晃眼。
乾火宮。
「到了。」
隨著任我狂的一聲提醒,二人徐徐地落到殿前。
與此同時。
隨著一道悠長且響亮的「咯吱」聲響,巨大的朱紅殿門也緩緩打開。
接著,裡頭走出一個身著紅袍的高大身影。
曹華佗。
「師兄你怎麼跑到我.……」
話還未完,當曹華佗看到師兄身旁是誰的那一剎那,面容頓時為止一變,瞪圓了眼睛驚愕地望著王憂:「你……你.……你!」
王憂看著階上的熟悉身影,心裡不禁泛起一絲酸楚,眼眶裡也有了些許濕意:
「是我.……師.……師父!」
短短几天,王憂幾度輾轉於生死邊緣,此刻再見到曹華佗恍惚得如同隔世一般。
溫暖、委屈、疲憊、歡喜一股腦地湧上心頭。
這道飽含情緒的「師父」,登時叫得曹華佗心裡一顫。
活了近千年,他收了不下於幾十位徒弟,從來沒覺得一聲師父竟能把自己叫得如此舒坦,望著下方那道似乎瘦了許多的人兒,心裡也不禁起了一絲別樣心情。
「誒……」
一時間,眼眶痒痒,似是進了沙子一般,答應的聲音里也透著些許顫抖。
哎。
年紀大了,人也變得脆弱多感了。
此刻他也顧不上台階什麼的,乾脆就是雙腿輕輕一蹬,整個人立刻凌空而起,飄飄然地落到王憂跟前,情不自禁地抬起右手,摸在少年的頭上,緩緩摩挲著,喃喃道:
「好徒兒,你受苦了。」
說著,他又覺得萬分奇怪。
與任我狂一樣,他先是疑惑地看了眼四周,未發現他人後,便轉頭對著師兄,問道:「李賀呢?怎麼沒見他人?」
任我狂搖了搖頭:「這我還真不知道,先前一時上頭,我也沒多問便領著他來到這裡。」
曹華佗立刻把頭一轉,看向王憂:「你李師叔呢?」
王憂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如實答道:「目前應該還在天星淵的入口處吧。」
剎那間,他的耳畔同時炸響兩道疑問聲:「什麼!?」
「還在天星淵?」
二人不愧是多年的師兄弟,說話都是異口同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