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回村
這季麥子關係到兩千七百多號饑民明年的生計，沒人敢怠慢，聽盧野王一招呼，連忙紛紛起身。
「上仙，」
盧野王卻連忙走到了李岳身前，陪著笑臉，「您去寨中坐坐吧，這荒郊野地的連張凳子都找不到……」
「不用麻煩了，」
李岳笑著搖了搖頭，「本尊就在這葬月溝轉轉，你自去忙你的吧！」
他著實對這葬月溝來了興趣，如果不仔細看看，心裡就發癢。
「俺找個人陪著您。」
盧野王不敢再勸，只得連忙回頭叫了一聲，「大山，你留下來陪著上仙！」
「好嘞！」
那精廋青年盧大山連忙答應一聲，興沖沖地跑了過來。
李岳倒也沒有拒絕，這葬月溝崖峭谷深、林木森森，一個人進去著實會覺得有些瘮人。
盧野王帶著一眾青壯回寨中安排撒麥種的事了，盧春娘也收拾好了碗筷跟著一眾年輕女子挑著木桶回去了，李岳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只覺悵然若失。
「上仙，」
盧大山卻是一臉喜色，「俺們去哪裡？」
「走！」
李岳回過神來，大手一揮，當先朝林木森森的谷中去了。
「好嘞！」
盧大山連忙答應一聲，快步跟了上來，「以前常聽老人說這葬月溝進不得，可是，俺們這些天就在裡面忙活，也沒見到啥嚇人的東西……也是，即便這溝里以前著實有些妖邪鬼怪，一見到上仙您來了也得嚇破了膽，有多遠跑多遠……」
直將足有一里多深的葬月溝逛了個遍，李岳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之處，倒是跟在他身後的盧大山一路上滔滔不絕地說著，聽得他腦袋嗡嗡響。
一無所獲，李岳只得帶著盧大山原路返回，剛走出密林，便見盧野王和那日在縣衙大堂見過一面的青衫文士已經等在外面了。
「上仙！」
一見李岳出來，那青衫文士連忙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納頭便拜，「小人折德榮見過上仙……當日多蒙上仙教誨，小人自感昔日做下種種錯事，罪孽深重，請上仙責罰。」
也不知道這傢伙是真心悔改，還是因為聽燕子賓等人說了李岳既往不咎的大度作風，反正此刻看上去確實是一副誠心悔過的謙恭模樣。
「起來吧！」
李岳笑著擺了擺手，「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本尊自不會斷了的向善之路！」
說著，李岳調頭便往葬月溝外去了，「那件法器帶過來了吧？」
「帶來了！帶來了！」
折德榮連忙起身跟了上來，滿臉陪笑，一副恭敬神色，「縣尊大人還讓小人帶了十兩黃金……」
不知怎地，他總覺得這個「上仙」好像很是喜歡黃金。
「好！」
果然，李岳的聲音里明顯多了些喜色，「本尊今日先教你駕馭這件法器，明日再把十輛犁地的法器給你們帶過來！」
「上仙……」
聞言，折德貴卻有些猶豫，「不知……這兩件法器可有什麼稱呼？」
「嗯……」
李岳稍一沉吟，「今日要教你駕馭的這件法器叫摩托，而那種用來犁地的法器叫做微耕機，當然，上面的各種法器品類繁多，只要你們能掏得出金子，本尊都可以幫你們帶下來的！」
既然不想再裝上仙了，那就慢慢地改變一下自己的形象吧！
「呃……」
果然，折德榮聞言不禁一怔，連忙陪笑，「上仙……心懷蒼生，真是我等凡夫俗子的福分吶！」
當然，這只是強自憋出來的恭維話，他心底越發覺得眼前這上仙其實也是貪財的主兒了。
跟在後面的盧大山也是一臉古怪神色，這上仙怎麼做起了買賣？
只有盧野王滿臉敬佩之色：上仙為了賺些黃金去上面換米糧來救濟俺們，真是絲毫不顧自己的清譽啊！
時至今日，他還清楚地記得李岳當日在去縣城路上說的話，「天道循環，便是滿天神佛也不能索取無度！要救爾等，就需要大量的糧食，而那些糧食……本尊也必須拿金銀去換取！」
「上天有好生之德，」
李岳卻神色如常地胡謅著，「既然造出了這大好的河山讓爾等繁衍生息，自然就不能對爾等的疾苦置若罔聞……」
「蒼天仁厚！」
聞言，折德榮頓時渾身一震，連忙又一抱拳躬身拜了下去，「上仙仁厚！」
「好了！」
李岳笑呵呵地一擺手，加快了腳步，「本尊時間緊迫，先辦正事吧！」
這邊太陽都快落山了，再不抓緊點時間，只怕回去時，那邊的天都要亮了，今晚又別想睡覺了。
還好，這折德榮的腦子挺好使，運動天賦也不錯，在李岳的悉心指導下很快便學會了如何駕駛摩托車，李岳便取了黃金，在眾目睽睽之下默念一聲「回去」，消失在了一團璀璨的白光里。
剛走出冰箱，李岳便看到了窗外透進來的晨光，只得匆匆地上了閣樓，定好鬧鐘補覺去了。
既然他不準備開廢品收購站了，也就沒必要再開門做生意了。
「嘭嘭……嘭嘭……」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岳突然被一陣敲門聲給驚醒了。
「誰啊？」
李岳拿起手機一看，還不到十點呢，心底便不由得生出了些起床氣，走下閣樓，一邊嚷著一邊朝緊閉的大門去了。
「小岳啊，」
大門外稍一靜，旋即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你這是病了嗎？怎地這一天了還沒開門做生意？」
「爺爺？」
聽得那個充滿擔憂的聲音，李岳不禁一愣，連忙滿臉陪笑地開了大門，一望門外身材矮小乾癟、滿臉滄桑的老人，「爺爺，你咋來了？我正準備找個時間回村裡看您們呢！」
他這倒不是在敷衍老人，去省城之前，他肯定要回村裡看看兩位老人才能放心。
「家裡的玉米熟了，」
一見李岳的模樣，老人臉上擔憂之色盡去，笑呵呵地指了指放在一旁台階上的竹篾小背簍，「你奶奶讓我送點過來，給你嘗嘗鮮！」
說著，老人便要轉身朝那小背簍走去。
「爺爺，」
李岳連忙搶上前去，端起了那滿滿一背簍玉米，不禁有些心疼，「你咋不打個電話給我？我自己回去掰就好了。」
老家那爛泥路根本沒有司機願意過去拉客，老爺子今年已經七十八了，要背著這滿滿一背簍的玉米過來可不容易。
「你還要守著生意呢！」
老人呵呵一笑，神色有些赧然，「再說，我那手機前些天也摔壞了……今天正好阿華回來了，我是坐他的車過來的，只是，他急著去城裡吃酒，見你關著門就先走了。」
「哦，」
李岳恍然，只是有些不好意思，「那個……進爺爺，先進屋，進屋坐著慢慢說！」
「不了，」
老人笑著擺了擺手，「我去買個手機就回村裡去了。」
說著，老人稍一猶豫又補了一句，「小岳啊，不管做啥都得當回事才行啊！」
顯然，對於李岳今天遲遲沒有開門做生意的事，老人還是耿耿於懷。
「那個……」
李岳只得訕訕陪笑著，「爺爺，這事兒吧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這樣，你等我一下，我進屋放好東西就陪你去買手機，順便回村裡看看奶奶……」
說著，李岳匆匆地端著玉米回了物，不多時便換好衣服，推著那輛嘉陵摩托出來了，已經空空如也的小背簍就在摩托車後面掛著。
「小岳，」
見狀，老人又忍不住勸了一句，「要不，你還是先守著生意，這玉米馬上能掰了，到時候肯定還得耽擱你好幾天呢！」
說著，老輕輕地嘆了口氣，神情落寞，「唉……老了老了就沒用了，我跟你奶奶是真地干不動了！」
「爺爺……」
望著這個苦了一輩子的小老頭那一臉落寞的神情，李岳不禁鼻子一酸，連忙強自笑了笑，「人都要老的啊，您跟奶奶辛苦了一輩子，也該享享福了！」
「唉……」
老人卻又嘆了口氣，「小岳啊，不看著你們幾個孫娃子成家立業，我跟你奶奶始終放心不下啊！你大姑家的兩個娃我們倒不擔心，他們家條件好；菁菁我們也不擔心，那丫頭長得漂亮、膽子也大；只是你……」
說著，老人一雙昏花老眼深深地望著李岳，「你這娃啥都好，就是人太老實了，膽子也不大……」
「爺爺……」
李岳既有些心酸，又有些無奈，只得連忙安慰，「您別擔心，過幾天我就要去省城相親……應該問題不大的！」
老爺子為這個家操了一輩子心，操心完父親和大姑，還得為自己操心，李岳著實有些感動也有些慚愧。
李岳先帶著老爺子去了手機店，老爺子挑了款老人機，李岳要替他付錢，他死活都不幹。
隨後去買菜、買水果……老爺子依舊要搶著付錢，反正就是那句話，「你的錢得留著，還要取老婆、養娃娃呢，我和你奶奶有錢花！」
李岳本以為趁這個機會回村裡看看爺爺奶奶會是件高興事兒，可是，這麼一圈逛下來心情卻變得沉重了起來。
李岳的老家在蓮花村，典型的川北山村，村中的房屋就散落在蓮花山上，從山頂到河下，零零星星。
有一條四五米寬的水泥路自山腰通到了村部，而李岳要回家，過了村部還得往河下走，那就是條尚未硬化的機耕道了。
這條機耕道是沿路二十多戶人家湊錢修起來的，天晴時倒還好，一下雨就泥濘不堪了，這才修好不到三年，就已經被雨水沖刷得溝壑縱橫了。
李岳可不敢載著老爺子在這樣的路上跑，只得推著摩托，背著背簍往家裡走。
離上次下雨已經將近一周了，但沒走出多遠，前面路上便出現了一片積水坑，李岳只顧跟走在前面的老爺子說著話，一個不留神腳下一滑，差點沒摔下去。
「小岳，」
走在前面的老爺子聽到動靜連忙回頭望了過來，「你沒事吧？」
「沒事，」
李岳連忙陪著笑臉，「今天這雙鞋沒選好，不防滑。」
「唉……」
老爺子不禁嘆了口氣，繼續往前走去，「其實，我們這裡是個好地方，上面有山，下面有白岩灘水庫……前些年就有個外地人準備來我們這裡搞開發，說是要把白岩灘搞成風景區，如果當時把這事整成了，這條路早就搞好了……」
「哦，」
李岳前些年一直在外面，還真沒聽說過這事，不禁有些疑惑，「那後來怎麼又沒有整起來呢？」
「唉……」
老爺子一聲輕嘆，「那還不是因為……當時村上那幾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