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菜油拌飯
「不用了，」
李岳自然明白盧野王兄妹的顧慮，但他確實不餓，便呵呵一笑，「就在這裡吃點就行，這裡人多，一起吃飯也熱鬧。」
「上仙，這裡……」
盧野王還待再勸，這裡確實人多，可是，怎能讓堂堂的上仙跟一群山野村夫一起端著個碗蹲在這野地里吃白飯？
「那好！」
一旁的盧春娘卻輕輕地打斷了盧野王的話，沖李岳盈盈一笑，「上仙您稍等，俺這就回家給你拿碗筷去。」
「好！」
李岳沖她粲然一笑，「那就有勞春娘了。」
盧野王卻是一愣。
雖然送來葬月溝的碗筷有定數，但先給上仙取一副用著，也絕不會有人說什麼的啊！
春娘為何還要讓上仙在這裡乾等著？
雖然疑惑，但盧野王也沒問，他知道自家這個妹子向來都很有主意，這麼做自然有她的理由。
「哥，您好好陪陪上仙，俺很快就回來！」
盧春娘沖盧野王撂下一句，便帶著小姑娘綰綰匆匆地走了，只留下笑依恬淡的李岳和神情局促的盧野王站在原地。
「上仙……」
盧野王搓著一雙粗糙的大手，神色局促，「您看這裡連張凳子都沒有，真是怠慢……」
「那個……」
李岳突然輕輕地打斷了盧野王的話，舉目四顧，好像在認真審視著葬月溝，「你可知道此地為何會被叫做葬月溝？」
是啊，我本在另一個世界的川東北地區，為何通過冰箱之後偏偏就會出現在這葬月溝呢？
如果說那台冰箱是時空穿梭機，那麼，這葬月溝會不會也隱藏著什麼秘密呢？
審視著山峭谷深形勢險峻的葬月溝，李岳心底不禁又生出了些神神叨叨的念頭來。
「這個……」
盧野王皺眉思索一陣，卻輕輕地搖了搖頭，「俺只知道這裡歷來就叫葬月溝，至於為啥叫葬月溝……就不知道了！」
說罷，他靜靜地望著李岳，顯然覺得李岳應該知道的，而且正準備給自己講。
「那個……」
誰知李岳卻扭頭望向了幾個端著碗蹲在不遠處一棵樹下狼吞虎咽的漢子，眉頭一皺，移開了話題，「這幾日，你們就一直吃著白飯？」
前幾次過來，李岳都是來去匆匆，這也是第一次看到眾人吃飯的場景，也是在此時才注意到大家的碗里只有米飯，沒有菜。
「這個……」
盧野王微微一怔，有些赧然，「地里的菜都被凍死了，家裡的鹹菜也都吃光了，雖然能找得到一些野菜……但也不多……」
也是，先是大雪災凍壞了莊稼和菜苗，又斷了月余的糧，就連田間地頭、山上河邊都被人翻了好幾遍，哪裡還找得到多少野菜？
「是本尊大意了啊！」
聞言，李岳輕輕地嘆了口氣，「明日，本尊自會帶些菜過來！」
這幾日他光想著弄糧食、種麥子的事，就忘了送些菜蔬過來。
不說弄些新鮮蔬菜和大魚大肉過來，弄些腌菜榨菜過來還是不難的！
「上仙仁厚……」
盧野王頓時一喜，連忙沖李岳抱拳躬身一拜，待隨後卻有些猶豫，「不知上仙可不可以弄些菜種……這時節如果能種上些白菜蘿蔔……」
就如這糧食一樣，不能總指著上仙從上面帶啊。
「不急，」
李岳微微一笑，打斷了盧野王的話，「本尊包你們能在過年時吃上自己種的菜！」
「多謝上仙……」
盧野王連忙又要拜謝。
「好了，」
李岳笑著擺了擺手，「不要動不動就謝，你不累，本尊看著都累！」
說罷，李岳便繼續朝前面走去了。
前面不遠是一塊高台，十多挑大木桶一字排開，有的裝著百米飯，有的裝著碗筷，十多個年輕女子正站在桶前打著飯，雖然都有些消瘦，但大多都長得眉清目秀皮膚白皙，而且個個精神抖擻，多少都透著些颯爽英氣。
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這米脂的婆姨確實很有些不一樣呢！
剛走出幾步，李岳突然又停下了腳步，或許是覺得自己如果就這麼過去好似有些唐突了。
這裡畢竟是大明朝，男女授受不親，是大防！
「上仙，」
見他突然停下腳步，跟在他身旁的盧野王卻有些疑惑，「怎麼了？」
「沒事，」
李岳呵呵一笑，「盧野王，你們米脂男人福分不淺啊！」
在他生活的那個世界，老婆可不好找，如米脂婆姨這般漂亮能幹的老婆自然就更不好找了。
「呃……」
盧野王不禁一愣，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奇怪了，「上仙是說這些婆姨？」
他是山野村夫不假，卻也是個男人，一個並不傻的男人，哪裡能不明白李岳話里話外的意思？
只是，上仙難道也喜歡俺們米脂的婆姨？
「呃……」
李岳只是心有所感，便隨開了個玩笑，突然被盧野王這麼一問，只得訕訕一笑，「這些女子確實很能幹！」
「那是！」
盧野王連忙笑著附和，卻越發地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上仙確實是喜歡俺們米脂的婆姨呢！
正在此時，盧春娘步履匆匆地進了葬月溝，手裡提著個竹籃，面上帶著些歉然地笑意徑直到了李岳的面前，「上仙，讓您久等了！」
說著，她便附身放下了手中的竹籃，揭開了蒙在竹籃上的白布，從裡面端出一大碗白米乾飯來，雙手遞到了李岳面前，「寨子里也沒什麼菜蔬，尚祁上仙莫要怪我等怠慢。」
「不會，不會……」
李岳連忙接過了飯碗，便覺一股濃郁的傾向氣息撲鼻而來，卻見白米飯上澆著一些色澤金黃的油，金黃粘稠的油中還有不少翠綠的菜末……只是，以他的眼力根本看不出那是哪種菜切成的菜末。
一碗飯看似簡單，卻色香俱佳，看得李岳頓時便有了食慾，就那麼拿起筷子將那菜末和米飯飯一拌，便嘗了一口，只覺飯粒軟糯，鹹淡適中，著實美味。
「不錯！」
一嘗之下，李岳不禁粲然而笑，「綰綰果然沒有騙人，春娘這手藝著實不錯！」
「多謝上仙……」
盧春娘連忙沖李岳做了個萬福，白凈的俏臉上笑意嫣然。
一旁的盧野王也悄然地笑了，靜靜地望著還算帥氣的李岳和風姿卓越的盧春娘，眼神中多了些別樣的意味。
一碗看似簡簡單單的菜油拌飯，李岳直吃得風捲殘雲、粒米未剩，只看得盧野王等人暗自驚愕——上仙吃飯咋與俺們沒啥區別啊？
他們哪裡知道，這位「上仙」其實也與他們一樣，只是個凡夫俗子，也吃五穀雜糧，也有七情六慾！
待李岳吃完飯，盧春娘收拾好碗筷，便去高台上忙去了，李岳暗暗有些不舍，卻又不好跟過去，一時間只覺心中空落落的。
「上仙，」
盧野王連忙朝李岳躬身一拜，陪著罪，「小人先去吃點飯，等一下好安排人去撒麥種……」
「無妨！」
李岳笑呵呵地擺了擺手，「你自去便是，本尊四處轉轉就好。」
哪有自己吃飽了飯卻讓別人餓著肚子相陪的道理？
李岳起打發盧野王吃飯去了，自己則站在原地，仔細地打量起了這葬月溝，想看看能不能看出這葬月溝有何奇特之處來。
「上仙……」
眼見李岳獨自站在那裡有些孤單，一個精廋精廋的青年壯起膽子地湊了上來，滿臉陪笑，「您們在上面時也這麼吃飯嗎？」
是啊，上仙吃起飯來與俺們也沒啥差別，怕他作甚？說不定上仙也和俺們一樣，吃完了飯也想找人說說話呢！
「對啊！」
李岳呵呵一笑，「上面啊其實也跟你們這下面差不多。」
他本就沒打算一直裝什麼上仙，見了這盧春娘之後，就更不想再裝什麼五蘊皆空的上仙了，自然也不想再故弄玄虛保持神秘感了。
「哦，」
那青年恍然，隨即又好奇地問了一句，「那您們也要結婚生子嗎？」
「當然！」
李岳隨口便答了出來，旋即卻又覺得這味兒好像不對，只得連忙補了一句，「不過，上面的人都只能娶一個妻子。」
「只能娶一個妻子？」
那青年一愣，不禁有些唏噓，「當上仙還真不容易呢！」
「是啊！」
不少膽大的也忍不住附和了起來。
在這下面，即便是尋常百姓，只要家裡多收了三五斗糧也會忍不住動一動納妾的心思，不成想上仙那麼大的本事卻只能娶一個妻子，好像有些慘啊！
「那個……」
李岳越發地覺得不對味兒了，連忙移開了話題，「這些日子又是建房又是修路的……辛苦大家了。」
「應該的！應該的！」
眾人連忙陪笑，「上仙於俺們有活命之恩，能替上仙辦些事兒，那是俺們的福分呢！」
「好啊！」
望著那一張張質樸的笑臉，李岳不禁輕輕一嘆，「這米脂山好、水好、人更好……」
「是呢！」
李岳的聲音不大，但湊到他身前的精廋青年卻隱約聽到了，連忙嘿嘿一笑，「俺春娘妹子更好呢，十里八鄉再找不出第二個了，前些時候那艾都首還想拿二擔粟米娶她過門呢，要不是您下來了，她說不定就答應下來了……現在好了，有上仙在，俺們就餓不死了，她也不用去那艾家遭罪了！」
李岳微微一怔，不禁暗自有些惱怒，但轉念一想，換做自己是那艾鵬舉……說不定也會幹出這樣的事來吧？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錯之有？
「這話不對吧？」
一念及此，李岳笑呵呵地問了一句，「進了那艾家衣食不愁，何來遭罪一說呢？」
「上仙，」
那精廋青年貌似是個口無遮攔的貨，「這您就有所不知了吧……」
「大山！」
不待那精廋青年把話說完，一個兩鬢已經斑白的高大漢子連忙一聲呵斥，「你個沒遮攔的東西，竟敢對上仙無禮？」
說著，那漢子連忙沖李岳抱拳躬身一禮，誠惶誠恐，「上仙，大山無心冒犯，尚祁恕罪！」
這小子竟敢說上仙「有所不知」，那可是上仙，上仙有啥不知道的？
「無妨，」
李岳甚至都不知道這傢伙在害怕什麼，但見他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連忙笑著擺了擺手，「小夥子嘛，就得像他這樣才有朝氣……本尊也希望你們像他這樣，在本尊面前不用拘謹！」
面對一群動不動就朝自己跪拜陪小心的人，李岳著實覺得有些累，也想趁此機會讓大家改改這毛病。
「是！是……」
那漢子微微一怔，連忙陪笑，「既然上仙如此寬厚，俺們就斗膽冒犯了。」
「好了！」
可是，他話音剛落，剛吃完的盧野王便大步流星走了過來，精神抖擻，「馬上回家收拾一下，去糧庫領麥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