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隙

  林逸然的臉上停留了幾分驚訝,我走到她跟前,兩手按在她的課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一起?」

  她搖了搖頭:「你先出去吧,我再學一會兒。」

  這回答有些讓我猝不及防。我盯著她盯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教學樓上能看到學校外面,此刻外面的霓虹燈璀璨的閃爍著,打破了黃昏的昏沉,一輛輛車在主道上流水般淌過,我呼吸著靜謐的空氣,輕輕閉著眼睛,感受這十八歲的青春帶給我的第二次美好。

  不知過了多久,天微微暗了下去。

  開門聲響起,我回過頭去,看到林逸然站在我面前,手裡抱著她的作業。

  「梁晨,問你個問題。」

  「你說。」我靠著欄杆看著她,她眸子里有些許的疑惑和好奇。

  「你說,你喜歡了我五年,是不是真的?」

  我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就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可是又想到有一大堆需要解釋的東西,就又搖了搖頭。

  「我知道今天你去雜誌社了,還救了很多人。梁晨,我不知道你是否有什麼奇怪的能力,我想告訴你的是,如果你想儘可能的讓我喜歡你,就請你離我遠一點,倒不是說我討厭你,梁晨,我不相信你,就像我不相信愛情一樣,我知道這樣說會讓你傷心,謝謝你的喜歡,謝謝你給我買飯,再見!」

  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聽她對我說過這麼長的一句話,但是結尾處我卻聽的很清楚。

  「林逸然,」我喊住她,「你是不是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喜歡了你五年?」

  「梁晨,很抱歉和你這麼說,但是真的,我……對不起!」

  話音剛落,她的身影就已消失在了樓梯口,我蹲在地上,就是想不出來哪裡錯了。

  天黑透的時候,老徐來找我,說是寢室里有人找我,是個妹子,我不禁納了悶,這麼晚誰會來找我?

  跟著老徐一路到了宿舍,就見宿舍樓前站著一個熟悉的靚麗的身影,長發,百褶短裙,不出意料的話,還帶眼鏡。

  她扭過頭來,剛好看到我和老徐兩個人。

  「梁晨,你去哪了?」

  我正想溜,卻被這麼一喊,腳下亂了套,差點把自己絆倒,老徐拍了我一下,暗暗嘲諷了句:「瞧你那出息勁兒!」

  「額,秦若笙,你來這裡找我幹嘛?」

  「我來問問你,你想要考什麼大學?」秦若笙鼓著嘴頗有些生氣的樣子,「誰知道,你倒好,讓我等這麼久。」

  老徐掐了我一把,對著秦若笙笑了笑:「妹子,要不你倆先聊,我就先回去了。」

  臨走還朝我擠眉弄眼的,這老徐,要不是在秦若笙面前,我都想把他摁地上摩擦了。

  「梁晨。」秦若笙走到我跟前,臉色有些蒼白,我看出來她是生病了,就沒再迴避她。

  「你是不是要考北大啊?」

  我沒有回答她,上一世的我負了她,這輩子我不想再負,所以我想還是與她斷了的好。

  「梁晨!」她頗有些氣惱的說,粉拳砸在我身上,我淡淡的笑了笑:「阿笙,我註定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我會辜負你的,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會是你想要的人的。」

  我承認這話說的有點無情,她愣了一下,小臉嘟了起來,蹲在地上一個勁兒的哼嚀,從嘴裡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聲音,我沒怎麼聽清,不過她這亂撒嬌的性子,我已經熟的不能再熟。

  「阿笙,」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這樣吧,我給你機會,如果你能考上北大,我就考慮和你在一起。」

  她撒起嬌來,真的讓人一點抵抗力都沒有啊!

  不過好在我的話有用,她沒再繼續下去,而是緊緊的抱著我。老徐他們就在樓上窗戶那裡扒著看,我拍拍她的頭,輕輕地說道:「有人在看呢!」

  她卻猛的起身,一頭把我撞在地上,我剛要攔她,卻見她臉上湧出一絲痛苦的神色,就停了手。

  「梁晨,別攔我,我喜歡了你三年,親一下,你又不吃虧!」

  「別……」

  薄唇隨即壓了下來,我閉著眼睛,回想以前的我好像並沒有被她這樣子過,那這是為什麼呢?

  不知道吻了多久,她才從我身上坐起來,頭髮亂糟糟的,像極了路邊的野貓,秦若笙看著我無措的樣子,噗嗤的笑了出來。

  「哈哈哈,梁晨,這是你說的,我考上北大,你就做我男朋友!」

  說完她便起身拉我,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站了起來,再看她的時候,她已經沒了那副病態,整張臉都紅撲撲的。

  「你也會害羞啊?」

  我調侃道,秦若笙搖了搖頭:「不是,是太高興了!」

  「你這丫頭,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還會強吻啊?」我戳了戳她的頭,頗有些鬱悶。

  「我今天看到你和逸然了……」她慢慢的低下頭,語氣也弱了下來,就像是琴音的結尾,讓人心感憐惜。

  「梁晨……你是不是喜歡逸然?」

  我知道她要這麼問,可還沒有想出來怎麼回答,她就已經開了口。宿舍里那幫犢子們正狼心狗肺的笑著,我看到老徐正在拍窗沿,就搖了搖頭,對這幫孫子表示無奈。

  「不喜歡嗎?」

  然而她卻當成了我的回應,我正想解釋,就見遠處燈光照來,耀的眼睛睜不開。

  「兩個小屁孩,幹嘛呢!」

  聽聲音應該是那個寢管阿姨,被她逮到可一點也不好受,更何況現在是高考前夕,屬於學校嚴抓嚴打期,我二話不說,拉起她的手就往操場奔去。

  老徐那傢伙看著我的背影還吹了個口哨,我也顧不得那麼多,進了操場拉著她就進了器材室。

  「噓!」

  電燈的燈光從窗外透了進來,器材室里的灰塵被我倆驚躁了起來,她忍不住輕咳了幾聲,我急忙捂住她的嘴。

  然而門還是開了……

  我就那麼死死的縮在角落,把她攬在懷裡,兩個人大氣也不過出一口,燈光還是不留情的照在了我的臉上。

  「梁晨?」

  居然是林逸然的聲音……

  寢管呢?寢管呢?怎麼回事?

  懷裡的秦若笙輕聲打了個噴嚏,打破了這尷尬的場面。

  「若笙?」

  「逸然你聽我說……」我鬆開懷裡的秦若笙,慢慢走向林逸然,然而她卻往後退了幾步,嘴裡還輕輕的笑著:「梁晨,我真沒看錯你!」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你怎麼會在這?」我疑惑的問道,既然解釋不通了,我也不想解釋了。

  「這話應該我問你們,大晚上,兩個人,孤男寡女……若笙,你給我過來!」

  秦若笙弱弱的應了一句,低著頭挪到了林逸然身邊。

  「以後別跟這種渣男在一起!」這話,居然又從她嘴裡說出來……

  姑且稱之為上一世吧,上一世二十一歲那年,我第一次見她,表白了,她拉著秦若笙的手對我說的,就是這句話……

  我不禁苦笑起來,繞開她們兩個走出了器材室,操場上零零散散的路燈把我的影子拉扯的稀疏不一,我頭一次感到這麼無力和睏乏,後面傳來幾聲叫我的聲音,我沒有回頭,因為我知道,有些事情,回頭不能表達任何東西,只能加深矛盾。

  回到寢室后,老徐從柜子里拿出一罐啤酒遞給我,自己手裡也拿著一罐。

  「真不巧!你和那漂亮妹子剛跑,林逸然那傢伙就來找你了。」

  我咽下一口酒,示意他繼續說,老徐也不磨嘰,說林逸然要找我要雜誌社的畢業期刊手稿,我才反應過來,十八歲這一年是有人找我要過這手稿,不過是秦若笙啊,怎麼成了林逸然了?

  事情越來越不對勁了,這讓我這個來自未來的人很是后怕,可別再給我來個時間悖論什麼的了。

  「那她為什麼會去操場呢?」

  「我告訴她,看到你往操場跑了……」

  「……」我滿頭黑線,這老徐,真的是,一旁幾個人看到了我的眼色,慢慢的朝老徐靠近,我抓住時機一把抱住他,幾個人把他摁在了地上……

  轉眼就要高考了,老徐他們都緊張的一批,我卻鎮定自若,彷彿不是自己要高考一樣,下課後,老徐跑到我跟前,打量了我一番:「你丫的怎麼這麼沒良心,沒看到哥幾個都慌成狗了,你還這麼悠哉悠哉?」

  「不用怕!北大輕輕鬆鬆……」說實話,我這嘴是挺欠,全班同學的目光瞬間聚焦在了我身上。

  這仇恨值是拉滿了……

  看著老徐,我就在想,要不要把他高考的失誤告訴他,讓他也上北大,可是理智告訴我,不可以,因為我知道,這麼做會改變老徐的一輩子,況且老徐這傢伙,大學畢業之後生活過的還算滋潤,我又何必去摻一腳呢?

  我現在,擔心的就是林逸然那傢伙了,會不會我的出現,也改變了她的生活,至少我知道,現在的一切已經不是以前的一切了。

  都是我的出現改變了它們。

  第一場考試很輕鬆,我提前交了卷,出考場的時候我看到她也在外面。

  「林逸然?」我小聲的喊著她,她頓了頓腳步,扭過頭來看著我,我看到了。

  她的眼睛里分明是淚水和痛恨,還有不舍,全都是指向我的。

  一種不祥的預感突然出現在我腦海,我追到她跟前,想詢問她為什麼出來的這麼快,可是她只是冷冷的把背影甩給了我。

  「你不會交了白卷吧?就為了不去上北大?就因為你討厭我?」

  出了校園,我才攔住她,她搖了搖頭:「你以為你值得我那樣做?」

  「我……」我頓感無語,也是,我們兩個才認識多久,我有什麼資格讓她那麼做。

  「那你為什麼哭啊?」

  她沒睬我,自顧自的坐在一旁的長椅上。我立在她旁邊,許久,她才緩緩開口:「渣男,我爸我媽要離婚了,我要去美國了。」

  這話猶如霹靂在我腦海炸開,我記得當年二十一歲時,她父母才離婚,她才去的美國,可現在,可現在才十八歲啊!

  「渣男!你好好考,去北大幫我看看吧!」她越說越傷心,最後竟然哭了起來,我一時間不知所措,從兜里掏出紙巾遞給她,她看了我一眼,苦笑著又說道:「沒想到我居然會和你談這種事。」

  「你沒有想到的事情,還多了去了。」我低頭仔細地看著她,就像二十一歲的我看她的第一眼一樣。

  她抬起頭時,剛好與我四目相對,我已經發了呆,她把用過的紙巾往我手裡一塞,丟了句渣男就跑了。

  我看著手裡的紙巾,不禁笑了出來,獨自坐在長椅上閉目養神。

  六月的太陽很大,光很熱,想著才經歷的各種不對勁,我的頭上竟然冒出了絲絲冷汗。

  一切都提前了,對的,一切都提前了。那麼原本我們兩個二十一歲的初遇,就成了她的死期……

  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我只是喜歡她而已……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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