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寧東致篇
我記得第一次看到沈知知的時候,她就站在那場初雪裡,天氣很冷,她卻好像不知道溫度似的伸出了手,挺可愛的。
她不愧是出生於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品行、言語都極溫婉。除了偶爾大大咧咧,這點同那些嬌柔作態的女子不一樣。
我以為我可以跟沈家這位小姐成為友人,日後也能做個朋友。
如果沒有那年突如其來的婚約。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要怎樣跟父親說,他才會明白我並不喜歡沈知知。我無法忤逆我的心,所以我無法跟自己並不喜愛的人在一起,更何況是結婚。
所以她來海棠園尋我的那一次,我是真的厭煩。我自以為說的那些話沒什麼不對,語氣也不重,可是聽下人說她走的時候臉上一直流著淚。
父親跟我說,她是真的喜歡我,眼裡那些愛慕是藏不住的。我都知道,也能感受出來,
能讓她割捨掉的最好方法就是不再見,然後放棄那份婚約。
其實我要離開北平一年的事情我本沒打算告訴她,怕她到時候來相送,更是惱人。可許韋宜那小子,背著我就說了出去。
如今想來,我得感謝寧東致。
我走的前一天晚上沈知知偷偷找我,還帶我去浣仙樓。我原本想責怪她,但當我看到那位戲角兒的時候,便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我沒有告訴沈知知,那個女子我曾見過。那應該是好幾年前冬天的雪夜,天寒地凍,我從外面回去,在路途中遇到了那位姑娘,單衣薄履,面目霜白。聽她說,她是失去了父母,然後流落到這裡來的。我便送她去了酒樓,給她端了些熱水,然後在這好好休息,再給她準備了一些錢,讓她今後好好找個事做。
從那以後我也沒有見到她,當然再沒有去過那酒樓。過了如此多年,那早已成了滿城出名的浣仙樓,而我再一次遇到她,她竟成了一位頂有名的花旦。
見到她的那一瞬,我又驚又喜,聽著她唱著咿呀的戲曲,撩動著我心裡無限的情絲。
從那以後我便知,我和沈家那位小姐,此生只能到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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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喜歡蘇嬌璃的。
她固然沒有沈知知那般雅慧氣質,也沒有多麼知書達理,但她從骨子裡流露出的那份欣欣向榮就已讓我十分心動。
從我將這個決定告訴父親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路會很艱難。此舉既愧對兩家長輩,也寒了沈知知的心。
所以我做好了被譴責以及被懲罰的準備。
但是我沒有想到在海棠園罰跪了三天以後,便得到了父親的默許。我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人來說情,但我沒有想到是沈知知。
然後我突然想起了,那天我一抬頭猛然看見有衣角掠過花上,身影走的匆忙。可還是被我注意到了。
「東致,你對不起人家沈小姐。到現在,她寧願為了你的幸福做出犧牲,也不願為難你。」
後來父親終於同意我娶蘇嬌璃,我本十分高興,可父親沉重地說出這番話時的的確確讓我愧疚了良久。
但也只能這樣了,兒時的玩伴終究走不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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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婚的時候她沒有來,和我預料中的一樣,我知道她並不願意見到我。
但是沒關係,看著她和許韋宜在一起開心,我就覺得,這已足夠。
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許韋宜這傢伙是喜歡沈知知的,但偏偏身在其中人不知。所以,當我去沈家看到他們相擁時,便由衷地替她感到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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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許韋宜待她極好,親自督工修建了知宜閣;
聽聞我舉辦滿月宴時她送來的金鎖乃是他們二人一起送去寺廟鍍佛光;
聽聞他們已經在一起了,馬上就要舉辦婚禮;
聽聞那日的沈小姐風光無限,美麗迷人,和許先生天地同配。
我寧東致這輩子,無愧於誰,唯獨對不起沈知知,欠她一聲「對不起」,還有一句「謝謝」。
如若我愛,餘生再無傾城色,一草一木皆相思。
但縱使我們沒有未來,她依舊是揉碎的日光,落入我夢境的一片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