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辰忽然想起一事,道:「兩年前我就聽師父說起,靈山寺本空禪師的關門弟子,受合歡宗妖女引誘,自甘下流,墮入魔道!」
「今日一見,那光頭和尚似乎身手不凡,莫非就是那位關門弟子?否則又怎會由本無老和尚親自出手?」
白慕艾冷聲道:「哼,平常不守門規戒律,恣意妄為,才會心性道行不夠,被妖女所惑,才會丟盡師門臉面!」
雲天陽沉聲道:「張師弟說得不錯,之前那位被擒和尚,就這麼一滑,就避開了我與胡師兄一同出手,足見修為精湛,不在我等之下!」
「更不用說本無禪師,露的那一手身法,更是超凡入聖,依我看師父都未必及得上!」
張辰笑道:「雲師兄太長別派志氣了,老和尚也不知是有幾百歲了,若是及不上師父他們,那還稱什麼神僧,豈不是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張辰性子畢竟跳脫,不願一本正經稱本無禪師,當面還有些敬畏,背後自然是老和尚叫個不停。
韓可珍被張辰最後一句話逗得咯咯嬌笑,衣袖掩面道:「辰師兄,你也太放肆了!」
雲天陽卻是揮手示意,道:「張師弟,不得無禮!本無大師師兄弟三人,百年前與祖師爺並肩剷除魔教不說,靈山寺也是天下聞名的佛寺,濟世救人,大合我輩行事!」
「數十年前,北方天災大旱,北國草原牛羊死傷無數,兩國百姓也是田地顆粒無收,同時北國打算舉兵南下,搶奪糧草渡過飢荒災年!」
「眼見一場天災即將化為人禍,刀兵一起,不論是我天朝還是北國草原,不知道多少人會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後來靈山寺主持本空大師憑自身聲望,孤身一人,前往北國草原,相勸北國草原之主,不要妄動兵戈!」
「同時本空大師以自身精血為引,奪天地造化之神通,沐浴齋戒七七四十九天,終於天降甘霖,滋潤北國,解救無數生靈!」
「本空大師這一番恩德,雖然濟世救人無數,但卻也元氣大傷,導致自身渡天劫失敗,沒能坐地成佛!」
張辰聽得熱淚盈眶,他往常在山下寒窗苦讀,就曾遭遇過天災,困苦不堪,家中緊衣縮食,才能熬過災年。
當今俗世界,天朝北邊草原千里,金戈鐵馬之國,時常為了短缺的物資南犯中原,雙方戰亂不斷,近年來和平相處好些年,想不到竟然是這位靈山寺大師之恩德。
「阿彌陀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未空,誓不成佛!這位本空大師真是菩薩心腸!」張辰感動不已,不由自主雙手合十,嘆出一句。
張辰先前說人家老和尚,如今又作出正經樣兒,韓可珍抿嘴笑道:「辰師兄,你也念起佛來,真是稀奇事!」
胡元貞也連連點頭,正色道:「小師弟說得好,本空大師此舉,捨己救人,好比佛祖割肉喂鷹,慈悲之心,天地動容!」
「正因如今,本空大師師兄弟三人,才會被尊為修真界三大神僧,萬人敬仰,靈山寺也是香火不斷,信徒無數!」
雲天陽雙拳緊握,笑道:「五大派之中,也就靈山寺與本派交好!嗯,這次蘇家一行,應該能遇到靈山寺弟子,佛門禪功,我早就想見識見識!
胡元貞忽然道:「雲師兄,其實關於靈山寺與本派交好,師弟倒是另有一番想法!」
「五大派之說,是從百年前正邪大戰後出現的,那一場大戰之後,太清谷與仙霞宗實力大減,實力也大不如前!」
「近些年來希音觀神機真人野心勃勃,意圖壓過其餘四大派,而稱霸修真界,首當其衝的就是五大派實力最強的靈山寺了!」
「太清谷近年來早已被神機真人收服,唯希音觀馬首是瞻,仙霞宗卻是門規鬆弛,門下弟子實力也是不濟得很,漸漸有淡出五大派之勢。」
張辰聽胡元貞一番分析,忽然罵道:「那麼神機老牛鼻子剩下的眼中釘,肉中刺,就是靈山寺與我們神山派了?」
希音觀觀主神機道長也是修真界前輩高人,與神山派祖師爺白卿相,靈山寺主持本空大師,並稱儒道釋三絕,數十年前,更是聯合天下正道,圍攻魔教。
所以即便是希音觀是師門大敵,近些年來更是屢次挑釁,在大荒之南挑起爭端,打壓神山派,胡元貞言語間依然是尊稱一聲「神機真人!」。
張辰就沒那麼客氣了,他本就不是規矩之人,直接老牛鼻子罵了起來。
雲天陽沉聲道:「胡師弟,你的意思是,靈山寺有意挑撥,或是與本派交好,希望希音觀與我神山派勢同水火,靈山寺好坐收漁翁之利?」
胡元貞低聲道:「不排除這種可能!」
白慕艾忽然道:「我曾聽爹爹說起過,一百年前,天下正道齊聚神山,玉清殿前一場大戰,最後尊爺爺為盟主,各門各派都聽爺爺號令!」
「爹爹說,爺爺當年不過弱冠之齡,其實當年不論是神機真人,還是本空大師,一聲功力都不在爺爺之下,最後卻敗給了爺爺!」
「哼,這幫人看似清高,不爭名利,甘為爺爺指揮,其實是保存實力,磨洋工不出力罷了!」
張辰也插口道:「難怪如此,太清谷與仙霞宗大戰之後實力大損,門中高手戰死無數,也是這個緣故吧?」
張辰一時情急,說出心中所想,倒是沒注意接了白慕艾話茬,引得白慕艾冷冷看了他一眼。
韓可珍忽然輕聲道:「四位師兄,根據你們所說,一面是慈悲之心,捨身救人的佛門高僧,一面是老奸巨猾,皮裡陽秋的圓滑小人,你們說,哪一面才是真的?」
「還有希音觀神機真人,曾經也是正道楷模,為修真界剷除魔教出力,如今又野心昭著,擾亂修真界秩序。」
白慕艾不屑地說道:「哼,沽名釣譽罷了,虛偽之人,往往如此,做些表面功夫,博取美名!」
雲天陽搖搖頭,道:「不然,靈山寺如今由監寺無住禪師打理日常事務,有些事情,也未必是本空大師的意思。」
「只要解救兩國無數百姓,真是沽名釣譽又有何妨?」
「更何況,舍卻自身坐地飛升的機遇,這等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胡元貞也道:「正是了,世事難料,金無足赤,若是以小人之心揣度,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就都會變得齷齪不堪了。」
轉瞬又忙道:「啊,白師兄,我不過是說說我的想法,你不要誤會,哈哈!」
白慕艾自五脈會武以後,情緒低落了許久,這次五人一行前往蘇家,參加經筵大會,白慕艾也少了往常銳氣,不再似往常那樣高聲說話了。
張辰卻是聽了之前韓可珍所問,陷入沉思,久久沒有說話。
張辰在甲板上漫步,想了許久,也沒有答案,右臂一抬,猛地揮出,一道氣刀在水面上飄得老遠。
「辰師兄,你在想什麼呢?」韓可珍緩緩來到張辰身邊,也是一道氣劍揮出,在寬闊的江面上起伏。
「我在想,世人可真奇怪,會為善,亦會為惡!」
「罷了罷了,不想這些了,我只要知道,那些人是真心對我好,我也對他們好,就夠了!」張辰說到最後長嘆一聲。
韓可珍忽然笑道:「辰師兄師父的寶貝兒子,自然有很多人對你好了?」
張辰不假思索,笑道:「是啊,師父,娘,菀兒,巧兒姐,青青姐,二師兄,哈哈,還有小師妹你!」
韓可珍忽然面上一紅,如朝霞映日,輕輕說道:「我哪裡算了?嗯,我不僅從來沒對辰師兄你好過,還刺了你一劍!」
「更何況,對辰師兄好的了多了,你是師父的寶貝兒子,青師姐的意中人,張師伯的得意弟子,又哪裡少我一個?」
張辰心想:小師妹莫非是自傷身世?當下柔聲道:「小師妹,你如今是薛家二小姐,蓉姨及薛叔叔都會疼愛你!」
「你又是我們神山二代弟子中第一高手,娘親以後說不定會以你為衣缽傳人呢?」
韓可珍聽了妙目流盼,嗔道:「你的巧兒姐,菀兒妹子,才是師父的衣缽傳人呢!」
「還有辰師兄你,五脈會武各脈功夫層出不窮,叫人佩服,子承母業,你繼承我們六合峰也未為不可啊!」
張辰笑道:「六合峰都是女弟子,哪有我這七尺男兒,繼承六合峰的?豈不是惹人笑話?」
韓可珍看了張辰一眼,抿嘴笑道:「辰師兄,這世上還有你不敢的事情?你還會怕惹人笑話?」
韓可珍這一眼,妙目中大有深意,似乎是看穿了一般。
張辰咳嗽一聲,乾笑幾聲,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我也心裡覺得不好意思。」
一路上與韓可珍說說笑笑,時而與雲天陽胡元貞說說修真界大勢,倒也不覺寂寞。
江水滾滾東去,順江而下,速度甚快,張辰五人辰時動身上船,不過半日就到了下游渡口,準備登岸棄舟御劍,南下趕赴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