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生死卻兩難(二)
風雪依舊,透過風雪,二菊盯著那退得遠遠的父女二人,從他們剛剛急切的語氣里,二菊知道,他們不是壞人。
可是,自己也曾那麼善良呀,怎麼到此時此刻,就成了罪不可赦的逃犯呢?
她在心中盤算著那嚴松的話,再看看懷中的幼子,此時已經不再哭鬧了。
只見幼子兩邊臉頰通紅,眼睛緊緊的閉著,氣息微弱,直覺告訴二菊,這孩子十有八九是受了寒,此時正發著燒。
幼子的命運就掌握在自己的手裡,要麼孩子與自己一起葬身江底,要麼自己投江自盡,留下幼子在世間獨活。
沒媽的孩子像稻草,又如浮萍,只要小小的一個浪花,便可以要了他們的性命。
自己的悲慘命運,說什麼,二菊絕不可能讓自己的孩子再走一回。
如今看來,擺在二菊母子面前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至少母子一起投江,黃泉路上,也有伴了。
回過神來,二菊轉身對著嚴松婦女和一眾特警鞠了一躬,感謝他們關心,也感激他們的見證。
她笑了笑,扯著有些發乾的嗓子,對著一眾特警,大聲喊道:「各位警官,那狗日的周天,就是我殺的,與他人無關!」
怕眾人聽不清楚,她加大了聲音的高度,接著:「我恨他,恨天下所以的人販子,所以我……我用我小姨砍排骨的砍刀,送那狗日的歸了西!」
「不!」
二菊對著滿天的風雨啐了一口唾沫,扯著嗓子繼續喊到:「那狗日的一家,都不配上西天見菩薩,天下的人販子都得下地獄,下十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這幾句話,二菊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彷彿,她要用這些詛咒,將天下所有的人販子,親手送入那無間地獄,受了永不輪迴、油煎蝕骨之苦。
雖然這些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但是在這一瞬間,二菊感覺心裡所有的憤懣和委屈,終於得到了釋放。
「只可惜,讓那惡人跑了!」
喊著喊著,二菊時苦時笑,成了那傻子的模樣,她望著一眾特警,眼裡滿是遺憾和不甘。
一陣寒風驟起,驚落了不遠處樹上的積雪,落雪與樹葉摩擦,發出斷斷續續的簌簌聲。
也不知它們是被寒風吹落,還是被二菊的叫聲驚醒。
在這寒冷的雪夜,不知何時,路上竟然多出了一些圍觀群眾。他們撐著傘,站在警戒線外,手中擼著熱騰騰的串,時而指指點點,時而口中竊竊私語。
只聽得一人關切道:「這不是楊二孃家那個侄女嗎?」
一人接話道:「沒錯,好像就是半年前大著肚子回來的那個姑娘!」
一個穿著露臍裝,面色蒼白卻紅唇濃艷的女子呸了一聲,驚道:「啊,大著肚子回來,那肯定不是什麼好姑娘!」
她身邊的眾人看向露臍女子,那女子乾乾一笑后,悻悻的躲在了一個禿頂老頭的身後。
那老頭看著她色眯眯的笑了笑,摟著她離開了圍觀群眾。
二人離開后,眾人依然看著橋頭的對峙,似乎在這風雪夜裡看熱鬧,也是一樁美事。
再看二菊,她哭著哭著,卻也笑了,因為她覺得這世間,再也沒有什麼留戀的。
而死前唯一讓她擔心的,就是她害怕那傻子不聽自己的話,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打亂了她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