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 生死卻兩難(一)
哇,哇……
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又自二菊的懷中傳來,響徹整個夜空。想來,在這樣寒冷的天氣里,成年人也抵不住熱量的消耗,何況襁褓中的還是一個嬰兒。
二菊拍了拍懷中的幼子,可是幼子卻哭鬧不止,彷彿他也知道,有人來解救他了吧。
被關在地窖那段日子,二菊何曾不像幼子這般大聲呼救呢?可是,任她喊到喉嚨出血,喊到頭暈目眩,那地窖里,卻永遠只有她的迴音。
於是,她絕望,她奔潰,她自殘,不知疼痛的傷害著自己的身體。
哇,哇……
「別哭,我叫你別哭了!」二菊伸手捂住了幼子的嘴巴,因為幼子的哭聲讓她煩躁不已,她多想,沒有這罪惡的見證。
那樣,她就可能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興許吧,從逃出那地獄開始,她就這樣無數次想著。
而如今,她卻懷抱著罪惡,懷抱這個讓她無法重新開始的累贅。
「楊二菊,你說嘛,你有朗樣(什麼)要求,我們好說好商量!」
雖然隔著護欄,那警察卻清楚的看到二菊伸手捂住了孩子的嘴巴,卻沒有回應他的意思,他又喊到:「這樣,你先把手鬆開,我什麼要求都答應你!」
二菊沒有回頭,她看著幼子憋得漲紅的小臉,終於心下一軟,將手鬆開了。
「這就對咯嘛,這就對咯嘛,有朗子(什麼)事情,都可以慢慢勒商量嘛!」那警察見二菊終於把手鬆開,這才鬆了一口氣,而站在警車旁的幾十個特警,手中對著二菊的槍口也稍稍往下壓了壓。
這是在關心嗎?對一個陌生人的關心!
人民警察!
在地窖中的歲月,無數個日夜裡,二菊都夢到一群英姿颯爽的警察,將她從那個陰冷的地窖中解救出來,替她伸張了這人間的正義。
可是,所有的美夢都將在地窖上那一方小小的窗口裡驚醒,那方窗口裡的藍天白雲還有陽光,曾經就是二菊的全世界。
那也是二菊唯一活下去的理由,那也是無數次以死相拼,搏來的施捨,也是唯一的生機。
可是,她到逃出升天,也沒等到那颯爽英姿。
現在,此時此刻,她總算等來了,他們身著幹練的制服,身上戴著各種先進的裝備,手中端著發亮的槍支。
可是,令二菊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曾經自己魂牽夢縈這些英姿颯爽,如今卻將槍口對準了自己。
二菊終於回頭看了看那領頭的警察,沒有說話。
她又面容冷峻的將槍口對著自己的特警掃視了一遍,臉上似笑非笑。
那些特警們被二菊這突然的舉動震了一震,有些特警們又將槍口往下壓了些,他們似乎覺得,像二菊這樣的面善的纖纖女子,怎麼可能是殺人兇手?
更何況,死者還是一個魁梧的西北大漢。
但是,警隊有警隊的紀律,人民警察,始終服從黨的紀律。
服從,是他們的天性,所以,他們的槍口雖然有所壓低,但是他們也能確保將二菊一槍斃命。
「我叫嚴松,是拉(他)們的隊長,看你年紀也和(nia)我姑娘差不多,你要不介意,可以喊我一聲嚴叔叔!」
那領頭的民警,見這樣僵持下去,對抓捕行動百害而無一利不說,說不準,二菊因為體力不支,隨時都可能跌入江中。
他向前走了幾步,抬起手對著二菊,柔聲道:「這樣,姑娘,你把娃兒先遞給我,我叫我姑娘給你照看到!」
他說話時,一個身穿警用大衣的女警已經從人群里跑過來,立在了嚴松身旁。
「站住,你們不要過來!」二菊回過神,這才發現那父女二人已經離自己不下十步,她抱著幼子的身子又往岸邊靠近了些,只要她再退半步,就會跌入冰冷的江水中。
那父女二人想來是被二菊突然的舉動嚇到了,他們急忙往後退著,口中叫著:「沒要衝動,沒要衝動,我們退,我們退就是咯!」
與父女二人保持一定的距離后,二菊這才鬆了一口氣,不是她怕被警察抓住,也不是她臨陣怕死,她只是想再等等。
她也不知道,她的心中在期盼什麼,在等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