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山,第一峰。
站在峰頂,可以清楚地看到京都之中的烽火,不過魏介和陳展都沒看,他們在看山下的人一個一個往上爬,因為人很多,所以放了十幾條繩索繩梯下去,看著還挺壯觀。
陳圖防人之心不可無,在山上安排了兩三百人,兩邊盯著,他們的人上來,馬上從另一邊下去,下去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這時,一個蒙面的傢伙爬了上來,動作很快,上了山頂之後,一眼就看到了魏介那張大花臉,於是,扯下蒙面,走過來,打招呼。
「無影先生。」
「王希懷將軍。」
魏介作為趙國的宦官和宋國的將軍王希懷勾搭上了。
王希懷回頭看到了遠處的火光,又望了下面一眼,好不感慨地說道:「天青山果然地勢險要,不可逾越呀。」
有幾個人先後上來,到王希懷的身後,站了。
「那是,沒有無影,我們誰也上不來。」陳圖對王希懷這幫宋國人戒心不小。
王希懷瞄了陳圖一眼,沒說什麼。
「王將軍今晚辛苦,早點下去休息,」魏介的目光先後掃過王希懷等人,「我醜話說在前面,管好你的人,不要在裡面惹是生非,出了事,對大家都沒好處。」
王希懷應承道:「無影放心,若有人犯了事,我一定嚴加懲處。」
「將軍,我們是不是留點人在上面,幫忙?」王希懷的隨扈插了一句嘴。
陳圖的手作勢,去按刀柄,「幫忙?你們能幫什麼忙?留在上面只會添亂,趕緊下去!」
「喂,你那麼大聲幹什麼?我也是一片好心啊。」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
魏介抬手制止了陳圖,然後出手了,雖然他的能力尚未恢復,但嚇唬一下普通人,綽綽有餘了。
只見他順手拔出了陳圖腰間的長刀,飛身上前,用刀背抹過王希懷的脖子,人又回到原地,反手將刀插了刀鞘,盯著王希懷,冷冷地說了一句,「不要逼我殺人。」
周圍的人鴉雀無聲,他們好像看到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看到,對方速度太快了,而且突然發難,距離又這麼近,根本沒有反應時間。
王希懷的脖子上停留著刀背留下的涼意,整個人彷彿墜入了冰窖之中,內心戰慄不止,什麼話也不說,沖魏介欠身行了個禮,帶人下去了。
等到人都進去了,魏介算下來,怎麼也不夠三千人,最多一千五,朱一鳴的嘴巴有點大啊,人少也好,好對付。
魏介往邊上走了,陳圖跟了上去。
「陳三,周圍的豪強地主,你派人去聯絡,我們要青壯漢子,越多越好,包吃包住,每個月按人頭給他們主人錢,挖到了好東西,錢另算,他們可以派人來監督,另外,放出話去,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我們統統收留。」
「是。」
……
京都,韋七家。
韋七病了,真病了,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嚇的,活了大半輩子了,頭一次聽說京都被襲擊了,東陽門死了好幾百人啊,血流成河,血腥味飄得滿城都是,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中軍府全體出動,竟然找不到襲擊者的蹤影,而韋七知道這些人在哪兒,但他不敢吱聲。
這些襲擊者的身份,官府沒說,但坊間都傳遍了,他們是宋國的細作,天啊,韋七好後悔,他早該收手不幹了,可少主人……
「少,少主人來了啊!二郎也來了……」
內人的聲音,差點把韋七嚇得背過氣去,以他在韋家的地位,別說他病了,就是他死了,韋邕兄弟也不會來他家。
「聽說韋七病了,我和二弟來看看他。」
「哎,哎哎,這,我們家,亂的……」
「沒事,沒事,他人呢?」
「裡面,裡面躺著……」
韋七趕緊爬了起來,把內人打發出去買東西了。
「病了?」韋邕一進來,一雙凌厲的目光就盯住了韋七。
韋七趴在床上,勾著身子,「是,是,咳,有點不舒服,咳咳……」
「吃藥了么?」
「吃了,吃了,好多了,好多了,多謝少主人,譽郎惦記……」
韋譽不耐煩地插入道:「韋七,你自己找死,別拉上我們兄弟!」
「譽郎,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啊?」韋七顫聲道。
韋譽冷哼一聲,「我什麼也沒問,你不知道什麼?」
韋七不敢說話了。
韋邕瞄了韋譽一樣,韋譽撇了撇嘴,走到一邊去了,韋邕繼續說道:「韋七,此事關係到我們韋家生死存亡,你最好想清楚,你知道什麼,不知道什麼。」
韋七一咬牙,把知道的都說了。
……
韋邕韋譽回到了韋府,管家遞上了一份信,信封上歪歪扭扭寫著,「韋邕韋譽親啟」。
「誰送來的?」
「一個小乞丐。」
這個時候,韋邕韋譽相視一眼,趕緊回到書房,拆開看了,信上說,邀請二位下午到秀色會館一敘,屆時為二位排憂解惑,落款是,「你們知道我是誰。」
「大哥,我們不能去,他擺明了是要拉我們下水!」韋譽態度強硬,他生平最恨被人脅迫了。
韋邕盯著落款,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們不去,他就會把這事捅破。」
「那我們就把韋七,全家交出去啊!」
「通敵的罪名,他韋七全家頂得了么?」
韋譽啞口無言,他如何也沒想到宋國人竟能潛入京都,還在一夜之間,殺了護軍府幾百人,更沒想到魏介膽敢勾結宋國人,還將他們「請入」了天青山,躲避中軍府的搜捕。
二弟沒想到,韋邕也沒想到,但他想到了魏介為什麼敢這麼干。
魏介一個來路不明的宦官,不受任何人的牽連,他做的事情,可以全推給陳圖陳家莊園的人,而朝廷一旦追究,所有的人都會躲進天青山裡,什麼事也沒有。
陳圖通敵,和魏介有什麼關係?
太尉說有關係,司徒必定會說沒關係,那要證據,太尉再厲害,也進不了天青山,抓到陳圖,證明和魏介有關係。
韋家就不一樣了,韋家跟著韋七進去天青山的人多了去了,他們全在外面,一個也跑不了,而韋邕韋譽和韋七同族,滅幾族取決於這次事件對前方戰事的影響有多大。
司徒不會為韋家說話,還會死咬著韋家不放,因為京都被宋國人襲擊這事,太丟臉了。
就算太尉顧念親情,網開一面,以太尉之精明強幹,肯定會查到韋邕韋譽在背後指使韋七,那他們兄弟就算最後能夠保住一命,前程肯定沒了。
唉——
但這事只要魏介不說,沒人知道,而且他想以此事和韋家兄弟做交易,不然他也不會寫這封信了。
「去,看他怎麼說。」
……
秀色會館,一間上房。
魏介釣了這麼長時間的魚,終於在宋國人的幫助下,見到了韋邕韋譽兄弟,而且是以勝利者的姿態,不過為了拉二人上船,姿態還是要放低一點。
「久仰久仰……」
「原來你是齊國人。」韋邕冷哼一聲,接著瞄了二弟一眼,眼中有責怪之意。
韋譽根本沒注意過魏介的口音,但經大哥一提點,他明白這事從一開始就不簡單,可惜已經沒法回頭了。
魏介有點崩潰,他才說了四個字,不,兩個字,就被韋邕聽出來他是齊國人了,開玩笑,人家京兆韋氏可是地地道道的京都人,說著最標準的普通話。
「咳,齊國人趙國人沒什麼關係吧……」
「當然有關係,我們不做通敵賣國的事情。」韋邕心裡有氣,說話強硬的很。
魏介遇強則強,提高語調說道:「我也不做啊,無論是在齊國,還是在趙國,通敵賣國都是要滅族啊!」
韋邕沒話說了,韋譽接過了大哥手中的話筒,「你到底想要我們幹什麼,直說。」
「這取決於你們想要什麼,比如,你們只是要錢,就很簡單了,我們做做生意,你們不是在并州有馬場么,有多少,我要多少,一百匹,兩倍的價格,一千匹,五倍的價格,你們要是有一萬匹,我出十倍的價格。」魏介如今財大氣粗,暴發戶的范兒十足。
這口氣當然把韋邕和韋譽給驚到了,一萬匹,他要這麼多馬乾什麼?聯想山裡的那伙人,不難想到要幹什麼,難道他要直接跟太尉干!?
韋邕心亂如麻,嘴裡推脫道:「我們沒有那麼多馬。」
「既然你們養馬,那肯定認識很多養馬的人,找他們買。」魏介盯著韋邕,上前一步。
韋邕繼續往後縮,「馬是武備,我們買太多,會被官府懷疑。」
「那你就動動腦子,想想辦法,不讓官府懷疑。」魏介咄咄逼人。
韋邕又不說話了,韋譽這次也不開口了,兩兄弟以無聲反抗魏介,魏介知道,他二人迫於太尉的淫威,輕易不敢上他的船,那就得打消二人的顧慮。
「勝敗乃兵家常事,太尉贏了一仗,未必下一仗還能贏,他只要輸一仗,就有可能身敗名裂,就像項羽最後輸了一仗,即自刎烏江。」
韋邕面無表情,沒反應,韋譽的表情極為不屑,顯然,在他們心裡,太尉不是項羽。
魏介發現了這一點,略尷尬,換話題,「好,我們不說太尉,就說眼前發生的事,宋國的姦細也就千把人,卻攻破了京都,殺了好幾百人,負責防守京都的是謝亮的兒子謝澄,對吧,我說他把趙國人的臉都丟盡了,你們不會反對吧?」
韋邕依然沒反應,韋譽偏了下頭,何止是丟臉,簡直是奇恥大辱,司徒的人一直在攻擊謝澄,要治他的罪,而謝家的人使勁拖著,先抓到宋國姦細再說。
魏介看在眼裡,昂起頭,繼續往下說道:「我說謝家一代不如一代,你們不會反對吧?然後,我說你們韋家一代不如一代,你們也不會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