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家莊園,山腳涼亭。
韋邕韋譽兄弟坐著正在聽韋七站著說事情,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
因為最近的事情做的很難看,田家是萬年縣數一數二的豪強,遠近聞名,實力雄厚,不然也不敢接韋家的活,可三兄弟居然一次被陳家全部幹掉了。
然後,韋七接著找其他家接著干,耗也要耗死陳家,誰知道派出去的人陸續回來了,沒人敢接活了,說是陳家也在四處撒錢找幫手,聲勢浩大。
「……我們恐怕只能去更遠的地方找人了,但地方遠了過來極不方便,來了這邊,我們還得安頓他們……」
韋邕一抬手,「算了,你先下去吧。」
「是。」韋七如蒙大赦,迅速離開了涼亭。
韋譽氣得跳了起來,一邊在亭子里來回疾走,一邊說道:「大哥,這陳家也太囂張了,就算沒有那小子,這顆毒瘤我們也得把它給挖掉啊!」
「你願意去弘郡么?」韋邕盯著二弟。
「我願意!」韋譽義不容辭,突然停了下來,看著大哥,「弘郡的兵馬夠嗎?」
「你要是這個樣子,我還不能讓你去弘郡。」
「我,怎麼了?」
「你總想著用拳頭解決問題,死個幾十人是小事,要是死上幾百幾千,就不是小事了,到時候誰也保不住你。」韋邕的目光離開二弟,看著一山的翠綠。
韋譽衝動歸衝動,但人不傻,聽大哥這麼一說,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若是動用弘郡的兵馬就能輕鬆拿下陳家的老巢,歷任太守為何不幹?
當然,陳家肯定會重金收買太守高抬貴手。
就事論事的話,陳家在青龍苑的莊園都不好打進去,他們的老巢那肯定更難打啊,上面又沒要求你懲治豪強,誰會去干這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更何況陳家攀上了楊家。
這事不簡單,自然不能用粗暴的方式去干。
於是,韋譽老老實實回去坐下,耷拉著腦袋,問道:「那大哥,我們該怎麼辦?」
「你已經把謝湛拉下水了,嗯,其實,這事本來就該他干。」
「對啊,是太尉要謝湛抓那小子,謝湛推給了我,本來抓一個小宦官,一句話的事,還非要私底下干,唉,搞得我們兄弟天天勞心傷神。」
「你是他下屬,又是他表弟,他不推給你,推給誰?我早就跟你說了,去外面當個太守,干點實事,不要去領軍府,武衛將軍,從三品,比我還大。」韋邕的口吻純粹是兄長教訓不懂事的小弟。
韋譽呵呵笑了笑,當初是有和大哥比的心思,現在知道了,大哥始終是大哥,「大哥,禁軍本來就品秩虛高,再說了,我去領軍府就是圖個清閑,好混日子。」
「你還知道那是在混日子啊?」
「大哥,等把這事了了,我去并州當個太守,跟著父親干點實事,這兩年成天混日子,也沒什麼意思了。」
「哼,」韋邕深深看了二弟一眼,之後眉頭一擰,「這事不好辦哪,可我們也不能就此撒手。」
韋譽用力點頭,「是啊,我們要是就此撒手,以後在京兆的地界上,我們韋家還怎麼見人啊?」
「嗯,謝湛這個人謹小慎微,幹不了大事,二弟,你說太尉在的話,他會怎麼干?」韋邕嘴角一挑,笑得很壞。
韋譽不假思索地說道:「太尉肯定會直接調兵將陳家莊園夷為平地啊,不止,還會將陳家上下殺個乾淨!楊家也保不了他們,但,太尉不在京都啊。」
「那就讓謝湛去信請示太尉,得了太尉的令,謝湛也就敢幹了。」
「謝湛事沒辦成,哪敢給太尉寫信?」
「逼他如實寫,他不寫,你不幹,你看他寫不寫。」
「嗯。」
「還有,太尉用兵,需要很多錢,剛才韋七不是說了,陳家最近從山裡弄出來了成堆的羊脂玉,發了一筆橫財,這足以說明天青山裡面遍地是寶啊。」韋邕盯著高不可攀的山峰,似乎他的目光能夠穿透山壁,看到那邊的一切。
「對啊,這個理由好,」韋譽先點頭贊成,而後臉上浮現不甘之色,「不過,這樣一來,我們又只能跟在他們謝家後面喝湯了。」
「不這麼干,我們連湯都喝不到。」韋邕苦笑了下。
韋譽嘆了口氣,「也是。」
……
今天許進本跑來找魏介了,還帶來了賬本。
魏介隨便翻了翻,完全看不下去,「進本啊,以後這些賬啊什麼的,你看著沒問題就行了,不用給我看了。」
「是。」許進本點頭,接著他掏出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上。
魏介呵呵笑著說道:「怎麼,陳三又給你錢了。」
「是啊,魏常侍,」許進本點頭,表情變得好不為難起來,「陳圖非要塞給我,我若是不收下,又怕他見外,以後事情不好做……」
「嗯,他給你錢,這是一筆進賬,你記下,然後,我讓你分給其他人,這是一筆出賬,你也記下,就好了。」魏介語氣輕快。
「是。另外,有句話我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裡沒有別人,但說無妨。」
「是,每天從山裡運出來的東西,我都記下了,但陳圖拿出去賣了多少錢,我無從知曉,所以,這賬雖然是我在記,但還是他說了算……」
魏介點頭,許進本這話說到點子上了,但這個問題,一時半刻沒法解決。
因為魏介和許進本是半道上船的,人家陳圖兄弟經營這條船已經很多年了,怎麼可能輕易把經營權拱手相讓?
就算陳圖兄弟就莊園拱手相讓,以魏介現在的實力,也接不住,他身邊連個親信都沒有,許進本只能算他的下屬,關係上還不夠親密。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他孤身一人來到這個世界,在這裡,除了太子妃和他關係最親,接下來就是師姐親了,那師姐有家人,師姐之前還綁過一個弟弟來,好像還有個哥哥。
魏介眼前一亮,沒錯,可以把他們當親信來培養,有師姐這層關係在,不說他們絕對不會背叛自己,至少他們比一般人可信多了。
也不是說許進本、白遠山、陳圖兄弟這些人不可信,而是日久才能見人心,魏介需要時間看清他們,在這期間,並不影響他培養新人。
魏介要搞垮謝家,他一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夠,需要糅合許多的人力量,其中他最看重的是宦官的力量,因為他非常清楚宦官一旦攀附皇權崛起之後,就會產生鳩佔鵲巢的效果,屆時手握王爵,口含天憲,非常之恐怖。
那是他嚮往的權力巔峰,不過他現在只能撒點錢收買收買人心,而且,範圍還很小,所以,他要先把東宮的人心先收買了,架空景同先。
扯遠了,許進本這些人,不如讓他們肆意發揮,以便看清他們到底可不可信。
「進本啊,你知道我不懂這些,所以我才找你來幫忙,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大膽的說,不要有什麼顧慮,這裡就我們兩個人。」
「是,我認為,最簡單的辦法莫過於,我們根據東西在市場上的行情定一個價格,他要是有本事賣的更高,那是他有本事,我們的賬目只按定價來算。」
魏介笑了,這不就是官方建議零售價嘛,嗯,的確簡單可行,於是說道:「這個辦法不錯,以後這方面的事情,你該怎麼干就怎麼干,不用事事問我,我只有一個要求,把莊園的生意越做越大。」
「是,我一定好好乾,不辜負魏常侍的信任。」
……
許進本走了以後,魏介即跑去找師姐,在山腳下一個水潭前找到了人,袁飛絮沒事的時候,就在居所附近清靜的地方靜坐冥想。
魏介飛快地跑了過去,先甜甜地叫了一聲師姐。
「怎麼,又來給我送錢呀?」袁飛絮的聲音也很甜膩。
魏介呵呵笑了笑,「差不多也是送錢吧,我想讓師姐的哥哥或者弟弟和我合夥做生意。」
「他們,和你合夥,做生意?」袁飛絮睜開了眼睛,盯住了師弟。
魏介不敢和師姐對視,低頭,抓著地上的草,嘴裡說道:「他們不用出錢,人來就行了。」
「嗯,我大哥好像做官了吧,我三弟才十幾歲,我四弟更小了,他們哪會做生意?」
「沒關係,不會可以學嘛,賠了算我的,賺了對半分。」
袁飛絮奇怪地問道:「你為什麼要找我哥哥弟弟呢,做生意你應該去找白遠山呀?」
「師姐,你知道我是一個孤兒,脾氣不好,當初那什麼,我在師父面前說師姐的壞話,可師姐還是一樣對我很好,不離不棄,我早就當師姐是親人了,那師姐的家人也是我的親人,我做生意需要信得過的人,自然就想到師姐,想到師姐的家人了。」魏介說的全是心裡話,感情真摯,沒有半點虛偽。
隨著魏介的傾訴,袁飛絮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發生了變化,一改往日之冷若冰霜,不僅有了春風化雨般的笑容,看著魏介的目光也變得柔情似水起來。
可惜魏介一直低著頭,沒看到。
袁飛絮之前一直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有事沒事總是跟著魏介,一開始是因為師命,可後來師父走了,她心裡也時常會想魏介在幹什麼,一有機會就會去找他,而他讓她幹什麼,她也從不拒絕。
現在她聽魏介這麼一說,她明白了,她也早就把他當師弟,當親人了,自然時時刻刻想著他,待他與他人不同。
不過她應該不明白,為什麼她對這個師弟比她的同胞兄弟,更上心……
……
袁府,廳堂。
袁飛絮將做生意的事情和父親袁豐、大哥袁濤、三弟袁敏說了,特意強調了,人去就行,穩賺不賠。
「我願意去!」袁敏當即跳了起來,恨不得現在就去。
父親袁豐瞪了他一眼,嚴厲地說道:「你在太學讀書,做什麼生意?」
「讀書沒意思。」袁敏頂了一句。
「玩有意思,」袁豐盯著三兒子,恨鐵不成鋼,「做生意?你就是想跑去外面玩!」
袁敏低下頭,不說話了。
袁飛絮心下好笑,她不用讀書,可以天天在外面玩,嘻嘻。
「這裡沒你事,回房看書去。」
袁豐把袁敏趕了出去,嚴厲的目光到了大兒子身上,袁濤心虛的不行,訕訕地說道:「我,我願意為家裡出去賺錢。」
「你這個中書舍人,多少錢也買不到,你也下去。」
袁濤求之不得,起身往外快步走了,趕著去秀色會館呢……
袁飛絮看大哥急匆匆的神色就知道他沒好事,但她才懶得管,看向了父親,「爹,你天天說家裡窮,眼下有賺錢的機會,你也不要呀?」
袁豐家裡是窮,但他眼不瞎,耳不聾,青龍苑的事情,他聽說了不少,要命的錢,他可不敢賺,但他有一個神通廣大的女兒。
「乖女啊,有你一個人賺錢就夠了。」
「那是我的錢。」
「是是是,乖女的錢,但乖女也不忍心看著你爹你娘你哥你弟,吃不飽,穿不暖,不是?」
「哼。」
袁飛絮碰上這麼個爹,上輩子一定欠了他很多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