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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出師

  司徒府,書房。

  崔垣拿著一副字畫,站在窗邊,看了又看,最後沖兒子問道:「這是贗品?」

  「嗯,老何昨晚剛收的,」崔侃站在書案前,一手拿了一張字畫,在作對比,「數量比較多,就派人通知了我,我也看不太真,所以,拿回來給父親看看。」

  「誰賣的?」

  「一個叫白遠山的小店主。」

  崔垣不信,「一個小店主,怎麼會有這麼多,無影公子的字畫?」

  「我也奇怪呢,我已經讓老何派人盯著了。」崔垣放下了一張,慢步走到父親的身邊,「這真是無影公子的手筆?」

  崔垣盯著手裡的字畫,斬釘截鐵地說道:「這肯定是無影公子的手筆!」

  「那我就不明白了,無影公子為什麼要賣自己的贗品呢?」

  「我也不明白啊……」

  崔垣確實不明白無影公子寫字作畫的意圖,此前他和黃保一起去子爵府,試圖為無影公子的化身——魏介正名,當時他說,在東宮一切安好,只是,沒說出下文,謝亮就進來了,之後謝亮命景同在寶文街的所作所為,明顯就是不想讓魏介出名。

  按說,成名這條路被謝亮封死了,無影公子只能另闢蹊徑,為什麼他還在這條路上徘徊呢?

  不過,成名這條路,是兒子揣測出來的,至於無影公子是不是要走這條路,崔垣無從得知,哎喲,這麼想,是想不明白的。

  「為了錢?」崔侃猜測。

  崔垣瞄了兒子一眼,「無影公子要錢幹什麼?」

  「是啊,」崔侃點了下頭,「無影公子若是要用錢,和我們說一聲就行了,賣幾張贗品能掙什麼錢啊?」

  「不可能是為了錢,會通靈術的人,視身外之物如浮雲,無影公子神仙一般的人物,怎麼可能和市儈一樣蠅營狗苟?」崔垣沒法把無影公子和無利不起早的商賈聯繫在一起。

  有其父必有其子,崔侃也一樣,「是啊。」

  「盯緊那個白遠山,肯定是他在暗中搞鬼!」

  「是。」

  ……

  太尉府,書房。

  今天,謝亮終於看完了諸葛亮的故事,魏介在最後一頁,附上了那句「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作為結尾。

  謝亮心中大動,一時之間,有了掃平天下之志,也不知是被杜甫詩中詠嘆諸葛丞相事業未竟之情所感,還是為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一生所觸,總之,他要大動兵戈了,說動就動,首先,攘外必先安內。

  「景同。」

  「老奴在。」

  謝亮投袂而起,快步走到窗前,使勁吸了一口氣,慢慢呼出之後,神清氣爽,悠悠地說道:「我要對宋國用兵,我不在京都,太子妃就交給你好生照看了。」

  景同心中一凜,「是。」

  「費仲亭我要帶走,至於魏介,大才,又會通靈術,為了,嗯,可惜當了宦官,算了,你不要讓他出宮就行了。」謝亮不假思索就扒了費仲亭的官服,處理魏介則糾結了一下下,也就一下下。

  「是。」

  「若是崔家在宮中生事,你就去門下省找謝衡,他自會去找謝湛,你放心,這事我會和他們交代清楚,你只需盯緊他們。」謝亮看著藍天白雲,心中自有廣闊天地。

  「是。」

  「就這樣,你下去吧。」

  「是,老奴告退。」

  ……

  司徒府,書房。

  崔垣正在書案前,仔細鑒定無影公子的「作品」,魏介怎麼也沒想到,無論是真品,還是贗品,最大的客戶都是司徒。

  「父親,父親,父親啊!」

  老遠傳來崔侃的叫聲,很急很急,好似急著趕來見父親最後一面。

  崔垣眉頭一皺,老子還沒死呢!

  崔侃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父,父親,太尉要出兵,討伐宋國!」

  「什麼!?」崔垣目瞪口呆。

  崔侃扶著立柱,緩過勁來之後,繼續往下說,「我剛從中書省過來,他們已經定了。」

  崔垣更是無語了,出兵這麼大的事,他謝亮竟然不和他這個司徒商量一下!?他們已經定了,那肯定是謝家人加上謝家的一群死黨了。

  「父親,這是好事啊!」崔侃的臉上竟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好個,好個鬼!」崔垣氣得差點爆粗口,狠狠盯著兒子,「你,還有我們的人都沒反對么?」

  崔侃苦澀一笑,沒奈何地說道:「他是太尉中軍大將軍,而謝衡把持著門下省,中書省也有他們的人,我們反對有什麼用?」

  「那也不能讓他,這麼,這麼……」崔垣急火攻心,眼前一陣天旋地轉,人失去重心,站不穩了,「哎,哎……」

  「父親,父親,父親……」崔侃趕緊上去,扶住父親慢慢坐了下去。

  崔垣緩了過來,倔強地推開了兒子,「老子死不了!」

  「父親千萬彆氣壞了身子,大家都指望著父親跟謝家斗到底呢。」崔垣見父親無大礙,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

  崔垣一聲長嘆,默然無言。

  「父親,福禍難料,太尉此番出兵,對我們而言,未必是壞事啊,謝亮不在京都,而謝衡謝湛皆是庸庸之輩,尤其是謝湛,外強中乾,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崔侃眼中波譎雲詭。

  崔垣突然想起了什麼,立刻抬手制止了兒子,沉聲說道:「先不要亂動,謝亮離京,無影公子必有圖謀,看看再說。」

  「是。」

  ……

  子爵府,後院。

  當從費仲亭口中得知謝亮要出去打仗,魏介笑得好不開心,喜從天降啊,謝亮就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現在,終於解放了,當家做主,揚眉吐氣的機會來啦!

  但費仲亭接著說,他也要跟著去,魏介立馬笑不出來了,他的「贗品事業」正處於上升期,沒了師兄跑腿怎麼行?

  「你走了,誰幫我賺錢啊?」

  「我已經答應太尉了,你自己想辦法和白遠山聯繫。」費仲亭去意已決。

  「我能想什麼辦法?」魏介好不容易遇到一件高興的事,馬上就被費仲亭掃了興,心中不爽之極,「我說,費師兄,你就不能離開太尉,一心一意跟我賺錢?」

  「我對賺錢沒興趣。」

  「那你跟著太尉出去打仗,就能飛黃騰達了?」

  「總比跟著你,機會多一點吧。」

  魏介沒話說了,他現在什麼都不是,而費仲亭這個人官癮極大,他滿足不了師兄,但他想過讓司徒給師兄搞個官做做,但有太尉在,費仲亭這個官也坐不安穩。

  只有在魏介將謝亮這座大山踩在腳下之後,才能讓師兄死心塌地地跟著他混,目前,根本看不到這種可能。

  「你已經賺了不少錢了,我是拿過來給你,還是怎麼辦?」費仲亭問。

  魏介沒好氣地說道:「你拿過來,我放哪兒啊?你把錢存錢莊了么?」

  「什麼錢莊?」費仲亭沒聽懂。

  魏介還特意沒說銀行,誰知道這裡連錢莊都沒有,「咳,這個是我家鄉的方言,就是,你把錢放哪兒了?」

  「錢藏在我家的地窖里,但我長期不在家,可能會被人偷。」

  「那你找個人,朋友什麼的,替你看家啊!」

  「我在京都沒有朋友,隨便找個人,他監守自盜怎麼辦?」

  「袁飛絮不是你師妹么?」魏介突然想到了袁飛絮,接著哈哈笑了起來,「對啊,哈哈,她是我師姐啊,你把她找來接替你!」

  費仲亭搖頭,斷然說道:「她不可能跟你幹這種事情。」

  「那你就說服她跟我幹這種事情!」魏介的語氣不容拒絕,謝亮一走,他不用畫連環畫了,可以全身心地投入「贗品事業」,一定會迎來一個爆發期,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我不知道她現在在哪兒。」

  「那你就趕緊去找啊,反正你走之前,你必須把她給我找來,還要說服她接替你的位置!」

  「我說服不了她。」

  「那你把她找來,我說服她!」

  魏介志在必得,他不能放棄這條財路,費仲亭只能嘆了口氣,趕緊找人去了。

  ……

  魏介回到了工作室,發現好多不認識的宦官正在往外搬東西,大聲問了,「你們,幹什麼?」

  一個宦官小頭目立刻小跑了過來,深深欠身,小心說道:「蕭兄,阿翁讓我們把這裡的東西都搬回各處。」

  「啊?」魏介心中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但他不想面對現實,「以後,我不用來這裡了么?」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那,那你忙吧。」

  魏介心灰意冷,步伐沉重地走到了走廊的盡頭,靠著一根柱子,站了,即便費仲亭找來了袁飛絮,即便袁飛絮答應跟魏介一起干,也沒用了。

  太尉已經看完了連環畫之諸葛亮故事,激活了心中的英雄氣概,一意對外用兵,也就對魏介沒了興趣,棄之如敝履了,留在東宮裡,閑置不用,也不肯扔在外面,便宜了別人,也許,等太尉打完仗回來,就想要看司馬懿故事了呢?

  魏介用力攥緊了拳頭,我擦,太欺負人了!

  狗急了還跳牆呢,何況是人!

  但,但宮裡的牆實在是太高了,根本跳不上去啊,魏介的耳邊儘是鳥叫聲,他側身,抬頭,目光鎖定了屋檐上的幾隻鳥雀。

  如果有一雙隱形的翅膀,那該多好了,展翅高飛,想去哪兒去哪兒,行了,別想這些亂七八糟不可能的事情了,想點正事吧,人在宮裡,怎麼和宮外的白遠山聯繫上?

  要找一個隨時可以出入東宮的人,魏介腦海中閃過一個人的身影。

  鄭倫。

  不過,這個人看面相,不太可靠啊,而且他是東宮令,目標太大,出去必然會被人盯上,如果他派自己的親信出去,事情多一個人,就多一份風險,還要多分一個人的錢。

  魏介越想越覺得還是費師兄最好,不愛錢,話不多,讓幹什麼幹什麼,可惜迷上當官了。

  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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