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了,魏介住進一個大宅院已經三天了,有竹林池塘,有鳥語花香,還有很多宦官伺候著,除了吃喝拉撒睡,只剩下了一件事——雕刻玉石,他好像在這裡過上了藝術家的生活。
魏介根本不是那塊料,而且心思也不在這上面,為了等老太監給個說法,他耐著性子幹了三天,可老太監好像消失了一樣,他終於意識自己被軟禁了……
進而意識到宮裡的水太深了,而他這隻老鼠貿然下水,太急了,而且失誤也太多了。
第一,不該打人,作為新人,魏介第一天就以下犯上,誰給你的膽子?
但,一直以來,魏介心裡有一團火,當宦官本來可以去火,可他沒去掉,又一個人憋了一個月,確實太大了,那個傢伙又欺人太甚了,如果再來一次,魏介多半照打不誤。
第二,不該炫技,也不能這麼說,魏介有一技之長,就不用去干刷馬桶之類的粗活,關鍵在於,他的技太炫了,炫到連東宮監景同這種老匠人也自嘆弗如的地步,那人家一輩子肯定沒有白活,自然會懷疑你有貓膩。
技其實魏介也沒想到,自己玩了一個月的老鼠,雙手靈活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他當時也沒想那麼多,一心就想給太子妃傳遞消息。
哎,的確操之過急了。
第三,不該露底,即便被景同懷疑,魏介也不能輕易承認自己會通靈術,而因為他天賦極高,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在雕刻技藝上便勝過了景同這種老工匠,景同自然會懷疑了他不對勁了。
在景同眼裡,魏介不過二十歲,技藝精進如此,已經匪夷所思了,如果讓他知道,魏介此前從未練過雕刻,那真不知道他作何感想了。
通靈術之玄妙,常人難以想象,只是魏介自己不稀罕,如果他真的上山潛心修鍊一年,那進宮見太子妃,如同去旅館會情人一般容易。
不過,到那時,他未必有這個心了,只想想人家虛谷何等身份,為了修鍊通靈術,捨棄了一切,可見通靈術修鍊到一定的高度以後,比食色更有意思。
扯遠了。
總之,魏介心裡只有太子妃,這也是導致他失誤頻頻的原因,現在他反思了,非常清楚了一點,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那現在怎麼辦?
計劃不變,想千方設百計和太子妃續上,不不不,聯繫上,只有太子妃可以把他從這裡撈出去,太子妃點名要魏介去伺候她的起居,試問誰敢反對?
她爹。
我擦!
繞不過去啊……
魏介長嘆一聲,目光鎖定了屋檐上的幾隻鳥雀,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繞不過去,嗯,那就飛過去。
魏介鎖定了一隻鳥雀的眼睛,死死盯住了,不到一分鐘,他就放棄了,因為當初過來,他就是和一隻老鼠剎那之間對上了眼,然後就可以控制它四處溜達了。
可能距離不夠,他站了起來,想去叫外面的宦官抓一隻鳥雀,給他近距離試試,人走到門口,又回去坐下了。
不行,現在一舉一動都在壞人的監控之下,凡事皆要三思而後行……
魏介的目光回到了桌台上,滿桌子的玉石器具,一下子恍然大悟,他們知道他的底細卻不下殺手,原來是看上他的雕刻技藝!
哈哈,魏介差點笑出了聲,受寵若驚啊,他拿起了一塊羊脂白玉,完美無瑕,他們既然喜歡,那就投其所好,將欲取之,必先予之嘛。
這麼說來,之前那塊玉佩必然沒到太子妃手中,嗯,其實依然可以利用玉石聯繫上太子妃,只不過要換一種方式。
嗯,先試試能不能走捷徑,魏介拿起雕刻工具,對羊脂白玉下手了。
門外的幾個宦官一直在側耳靜聽,此刻裡面有了聲響,一個個都鬆了口氣,裡面一陣忙碌之後,接著,房門打開了,魏介笑呵呵地出現在了幾個宦官面前。
幾人趕緊點頭哈腰,其中一人問道:「魏兄,有何吩咐呀?」
「沒什麼吩咐了,幾位兄弟一直照顧我,辛苦了,我雕了幾個小玩意,聊表謝意。」魏介手裡拿了幾個白玉雕刻而成的小物件。
「這怎麼行呢?」「是呀,是呀,我們不能收。」「不能收,不能收。」
肯定不敢啊,宮裡送過來的上好玉石,一一登記在冊,雕刻成各種玉器之後,還要送回宮去,同樣一一登記在冊,即便是東宮監吃拿卡要,也要暗地裡做手腳,畢竟他上面還有內寺監呢,而他們這些人何等卑微,不要命了?
可幾個宦官嘴上說著不能收,一個個盯著魏介手裡的幾個白玉小物件,早已選定了目標,魏兄的手藝,連阿翁也讚不絕口啊,這東西要是拿出去,一定能賣上大價錢!
魏介知道他們顧忌什麼,那就幫他們打消,「都是剩下的邊角料,扔了也是扔了,怪可惜的,我就順便雕了幾個不成器的東西,兄弟們拿著玩玩。」
「哦,邊角料啊,確實,扔了怪可惜的,那兄弟們,收下吧,收下吧!」一個官宦搶先一步,拿到了心儀之物。
其他幾個一擁而上,魏介的手裡空空如也,他看著屋頂上的鳥雀,呵呵笑著說道:「對了,我想麻煩幾位兄弟幫我抓一隻鳥來,我好照著雕刻。」
「簡單,這事交給我了!我最擅長下鳥籠子了。」一宦官自告奮勇,拿了這麼好的白玉物件,自然殷勤至極。
「一隻就行了,最好不要傷者羽毛了哦。」
「放心,魏兄稍等啊!」
果然,不大一會功夫,一隻籠中鳥送到了魏介手裡,魏介拎到屋裡,關上門,回想當初和老鼠的對上眼的過程,眼睛是關鍵,於是,他盯著鳥的眼睛,使勁放電,可惜他的一雙大眼睛都快成鬥雞眼了,也沒出現奇迹。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技巧?
魏介想起了在山上時,虛谷通過一隻仙鶴給他了那封信,這說明人可以控制飛禽,但不知道虛谷他修鍊了多久,肯定要很久很久,畢竟老鼠在溝里竄,仙鶴在天上飛,天壤之別啊。
算了,怎麼能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法掌控的事情上?
雕刻玉石,魏介完全可以掌控,他的美術底子本來就不錯,過來以後,又有通靈術神一般的加成,可謂如虎添翼,在東宮的內選上「一戰成名」,一下子便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每次雕出一樣作品,他都會自己先誇上一番,什麼天才之作,什麼起價一個億,真的,作為一個美術生,又生活在信息極其發達的社會,魏介在網上見過很多精美的藝術作品,但和自己的玉雕比起來,全部弱爆了。
而且網上的圖片基本都經過了後期處理,而他的作品,就在眼前,不僅能用眼睛細細鑒賞,還能用手輕輕觸摸,更能用心靜靜感受,時間久了,人還會為之感動。
魏介相信能把自己感動的作品也能感動別人,他並不需要感動很多人,他只需要感動太子妃一個人,那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但他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那麼,他的作品也很難傳到太子妃的手裡,怎麼辦呢?
那就繼續雕,雕個痛快,讓他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藝術品,藏都藏不住的那種絕世珍品!
魏介拿起一塊翡翠,幹了起來。
……
月黑風高,一條街巷,兩道黑影,狹路相逢。
「袁師妹,你不該來這裡。」
「費師兄,你也太賣力了吧?」
哦豁,好久不見,袁飛絮和費仲亭這對師兄妹又較上勁了,不過,這次費仲亭的態度較之永寧河邊,硬氣了許多。
「袁師妹,你會通靈術,但你有父母兄弟,他們,不會通靈術。」
「你敢威脅我?」袁飛絮的語氣驟然冷如寒冬臘月。
費仲亭不慌不忙地說道:「你知道我不會威脅你。」
「哼,那就是你家主公咯,你這麼忠心,他怎麼不賞你個官兒做做?」袁飛絮出言諷刺師兄。
費仲亭不以為意,「袁師妹,你身在門閥之家,錦衣玉食,實不知我們這些貧賤人家的苦處,我也不想寄人籬下,做一條看門狗,但,我別無選擇。」
「你怎麼沒有選擇?你可以繼續在山上修鍊通靈術。」袁飛絮不依不饒。
「我已經二十六了,過去的兩年,修為上沒有任何提升。」
「才兩年,你就放棄了?」
「哎,袁師妹,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自然就明白了。」費仲亭的語氣很是無奈。
袁飛絮反問道:「那師父呢?」
「這世上只有一位虛谷大師,我讓師父失望了,袁師妹比我強,但也只是比我強,而在師父眼裡,那小子比你我都強。」費仲亭此刻沒有情緒,他只是在向師妹陳述一個事實。
袁飛絮沉默了,之前師父當著她的面,說那小子天賦極高,無人能及,她心裡就不是滋味,之後,師父又當著她的面,答應那小子讓崔家幫他搞垮謝家,並給了他一封信,顯然,那封信一早就準備好了。
她之前認為師父一直拿她當女兒看待,謝家垮了,必然會倒掉一大批門閥,順帶提攜一下他們袁家,現在她覺得師父其實是在暗示她,你可以走了,下山找個人家,嫁了,好好過日子吧。
袁飛絮情緒低落,無話可說,費仲亭也不說話。
最終,二人先後消失在了黑暗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