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以火
長社城像是被困在一個寬大的井中，但這「井」中的天空，在其中每個人的視野里，還是完整的。
不過此時城內人仰頭望去，就能看到澄碧的藍天下，那一柱直衝天際的黑煙。
在近乎城中央的位置，被積累的木柴搭起來的丈許高台，此時被熊熊燃燒的火焰籠罩住，而在周圍還不斷有人往裡面澆灌火油與新的柴薪。
皇甫嵩和朱儁並不在此處，既然決定要與城外呼應抗敵，那他們就得立刻做好準備。
其實二人還是存了點心思，不是貪生怕死，而是不想再做無用功，所以他們的行動還需得看到了城外的反饋之後，才會進行到下一步。
相比於城內不過萬的守軍，援軍中可能有著可與對方抗衡的戰姬的力量，出手的話很可能會吸引走那怪木中大部分的注意力，而那時候才是城內守軍們主動出擊的好機會。
同樣地，烽火是他們給城外的訊號，他們也得要確認對方是否收到了這個訊號，在彼此聯繫隔斷的情況下，這種連猜帶蒙的方式確實不準確，但也是最好的辦法了。
「義真兄，全軍已集結完畢，咱們不能幹等在此，什麼都不做啊。」
士氣有些時候很玄乎，也很容易受到影響，尤其是他們過去一直處於士氣低迷的狀態，現在仍是起伏不定，除非真切地看到勝利，否則都很容易被動搖。
朱儁可不想要看到他們還沒開始進攻，就士氣大跌、自亂陣腳。
皇甫嵩乃是大漢軍中宿將，享有頗高的威望，此刻由他出來安定軍心，再合適不過，他也義不容辭。
「諸位將士，先前的動靜想必大家都已知曉。不錯，咱們的援軍到了，但這也會逼得賊軍激進起來，吾等必須自救。
「長社有四門，援軍在東門，但此地也必會是交纏的重點。我意，由吾領一部兩千人馬，到此處與援軍應和。
「其餘人等，則去往另外三門……」
這樣的分配，主要還是分散敵人的注意力，而其中哪怕只有一路能夠突破封鎖，在振奮軍心的同時，也可以為外面的援軍指示敵人弱點，加以針對性的攻擊。
當然也有可能這四路都沒有成效，更說不定最後這一次的嘗試會以失敗而告終，那已是最壞的打算了。
不過這肯定不會直接對士卒們說出來，以免動搖軍心。
朱儁這時卻上前來說道：「義真兄，此地兇險還是我去吧。」
先前他敗於波才，全靠皇甫嵩搭救，還想著回報過去，此時又怎麼可能同意讓其身陷險境？
皇甫嵩對他笑了笑，說出的話卻是不容置疑：「待會兒這一路若是成功突圍，就能見到援軍，天子命我主這一路戰事，公偉莫非想要代勞？」
朱儁沉默片刻，便不再多言，只長身而拜，轉身大踏步離去。
……
甄姜與丁氏已經再次接近了那怪木叢，二人也都已經化作了英姿颯爽的女將模樣，騎乘駿馬奔走、馳騁。
從外形上來說，兩人頗有些相似之處，包括身上的鎧甲，還有武器。
丁香的武器是一桿自帶的長矛，與甄姜的紅纓槍也很近似，尤其是在長矛的尖端，帶著一抹暗紅色的凹槽，那是血槽。
不過此時的丁香更讓甄姜都為之驚訝的是，由她身上所冒騰出來的熱氣，感覺就好像，要將她整個人，甚至是身邊的事物都烘烤了的灼熱感。
而且因為丁香身上鎧甲本就為赤紅色，此時那火焰蒸騰的氣息從外觀上倒是不怎麼明顯。
而回頭看著對方面孔，神色也沒有絲毫變化，似乎對此毫無所覺。
大戰在即，甄姜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放鬆，直言不諱道：「丁香，你沒有覺得自己此時的身體有什麼異常么？」
丁香茫然側目，反問道：「甄姐姐，你在說什麼？」
看來她是真的么有察覺到了，這可太奇怪了。
「你的身體現在……好熱，你竟都沒有絲毫感覺？」
兩人一邊交談著，一邊在驅馬向前，奔騰的馬步重重踐踏在地面上，在後方揚起一陣塵土。
得到了甄姜的提醒，丁氏一邊盯著前方，一邊摸了摸自己身上，臉色也終於愕然起來。
本來她毫無感覺，那也是注意力都在前方，所以有所忽略了，但當現在帶著心思去觸碰感受一番之後，自然就有所察覺了。
而且相比於甄姜只是隱約的感受，當然是丁香自己對自己的身體更為敏感。
不僅僅是身體變燙這麼簡單，她覺得自己體內似乎也有著一團火在燃燒，而且在她有意探尋的時候，這團火燃燒的越是激烈起來。
「這……」丁香莫名的有些惶恐，她畢竟覺醒不久，身邊又沒有人能夠帶著自己，一切都靠著自我摸索。
但這顯然是有一定風險的，只是一般戰姬的身體在產生不良反應的時候就會有所預警了，前幾日丁香就有過一次，只是沒有這一次這麼強烈。
更沒有這麼的……突如其來……
自己明明還沒有幹什麼，怎麼預警就開始了？
「小心了，我們已經進入了這些怪木攻擊的範圍里！」
這時甄姜的提醒聲又在耳邊響起，跟著又關心的問候了一句：「你沒事吧？」
丁香立刻搖搖頭，此時不是多想那些的時候，應該把注意力收回來了，在敵人的地盤上，可沒有給自己發獃的機會。
「來了！」
突然，兩人眼前都是一閃，她們立刻知道是那黃巾賊的天女開始動手了。
「哼，這一次我可不會那麼容易被你嚇到了！」
丁香嘴角露出一抹驚心動魄的媚笑，不知不覺間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涌動的戰意和強大的自信包裹住她的身體，而後從她的四肢百骸同時翻湧出了熊熊烈火。
這些火焰不僅在霎時將丁香的整個嬌軀覆蓋住，更是波及到了她身下的戰馬。
嘶鳴的戰馬雖然俊朗不凡，卻如何能抵禦這烈焰的侵襲，伴隨著一聲慘叫哀嚎，前蹄失陷倒在了地上。
而在馬上的丁香不出意料地直接往前順勢栽倒過去，眼看著就要撲街。
「這……」
甄姜看到這一幕也一時茫然，怎麼也沒想到敵方的攻擊還沒真正到來，自己這邊的人就先翻了車……馬。
但更讓她想不到的是，倉促之間摔下去的丁香只是翻滾了兩下身體，穩住之後便跳起來，然後竟也不管身後燒傷的戰馬，只是揮舞著同樣燃燒著火焰的長矛，健步如飛起來。
此時的她就好像也是一團火焰，直接奔著那些張牙舞爪的怪木沖了過去。
後方跟在兩位戰姬先鋒屁股後邊穩步前進的曹軍當然也將前方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夏侯惇瞠目結舌的指著丁氏所在，回頭就對曹操喊道：
「將軍，不好了，夫人著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