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話：急救
「說殺又不殺，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曹思不耐煩的聲音聽在那山賊頭領耳邊，卻令其冷笑不迭，心中暗道果然還是裝不下去了。
他想要殺一個人警告一下，但想到自己若是殺了手上這老頭，沒了人質恐怕下一刻那女人的匕首就會對準自己了，儘管覺得對方是在虛張聲勢居多，但還是不可不防。
想到這裡，他便對旁邊一人道：「殺了他！」
那大漢手上的是一個十歲出頭的男孩，神情有些痴傻，在當前這種情況下還能張著嘴笑出聲來，甚至嘴角流出的口水都遞到了大漢的胳膊上。
只是大漢精神緊張也沒有注意，聽到了老大的話他也沒有多想，立刻就一刀將那男孩殺了。
血混著口水纏繞著他的胳膊，好像要將他的胳膊也化成水一樣。
那男孩直到死前還是維持著那個表情，只是瞳孔間似乎多了些許疑惑，或許是在疑惑怎麼突然那麼痛吧。
大漢一把推開男孩，嘴裡還罵了一句什麼，但下一刻聲音便卡在了喉嚨里，再也發不出來，只能「呃呃」作聲。
他雙手捂住了脖子，和那男孩一樣，那裡的血正不住的往外冒，而且和男孩那種頃刻間血流如注不同的是，他脖子上的這道口子並不大。
剛開始溢出來的血並不多，但是隨著他身體的晃動，他的掙扎，他張嘴發聲，那傷口被牽扯著，越發裂開，血也就越流越多。
緩緩轉過身，他看著不知什麼時候穿行到自己身後去的曹思，額頭和面頰上青筋畢露，雙眼怒睜、瞳孔更是瞪得滾圓，眼珠子好像要爆出來一樣。
指著她好一會兒，卻不能發出一個完整的音節，直到最後終於支撐不住倒在地上。
也不知是否是冥冥之中的力量，他倒下的時候竟然剛好與被他殺了的那個男孩臉對臉，只是那男孩彷彿怕痛一般在臨死前閉上了眼睛，他卻是死不瞑目，想要看得更多，眼前卻只有他造下的罪孽。
在那大漢動手時，吳耎低低叫了一聲「不要」，卻註定無法阻止慘劇的發生。
他瞬間感覺一股無力的憤怒，但在下一刻，他就看到了曹思的行動。
他怔了一下，跟著卻莫名有些激動起來。
之前隨著甄姜掃蕩黑風寨的時候，他沒有這種情緒；在朐縣的時候看到甄姜橫掃黃巾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情緒；剛剛看到曹思對付這些山賊的時候同樣沒有，但在此刻，他卻覺得興奮和刺激。
他覺得自己有那麼一瞬間的病態，可卻無法控制在看到那大漢被殺了之後自己心裏面情不自禁的大叫：「殺得好！」
其實他身旁的村民們已經「幫」他喊出來了，而此時即便這裡動靜再大倒也不怕了，因為那些山賊都還處於剛才那一幕的震撼中。
包括那個山賊頭領在內，這幾條還活著的大漢，每個人手上都挾持著一個村民人質，但他們的身體卻抖動得如同篩子，此刻比他們手上的人質還更顯得害怕。
原來這女人說的竟是真的！
他們如果殺了這些人質，她真的就會將他們都殺了。
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還能威脅到什麼，人質起不到威脅作用，那又有何意義？
他們雖然過得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卻不代表他們真不怕死，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更不存在什麼骨氣。
其他人此時都已經被嚇蒙了，那山賊頭領好歹還算是能夠思考一下，咽了口唾沫強自讓手中的刀不要抖動，甚至都遠離了那老頭的脖子，彷彿生怕一不小心就將他宰了，然後下一瞬間自己也被那「女魔頭」宰了。
他連連眨巴著眼睛，實在是心虛得很，說話也失去了許多底氣，很艱難地才把一句話說完：「放、放我們走，我們、我們一定走，求、求求你……」
「既然要求，那就三跪九叩，禮數要做足。」
曹思的話讓山賊們一愣，繼而狂喜，也沒有深思，馬上就要跪下來。
只是有兩個隨後便意識到若是這樣子的話，就意味著要放開手上的人質，便有些猶豫起來。
但看到其他人三跪九叩之後，那曹思也沒有動他們，頓時兩人也不再多想了，同樣跟著跪下來。
曹思又淡淡道：「三跪九叩，就是這樣跪的么？我要你們，爬過來。」
「啊？」這些大漢頓時有些為難起來，可是前面都做了，有了第一步，後面的關口就很鬆了，很快就自己說服了自己。
此時場中央便出現了一個奇景，一群大漢匍匐在地，向著一個身披甲胄、年輕美艷的女子跪行而去。
旁邊吳耎看準時機，連忙叫上了周圍的村民們過去將他們的同伴帶過來。
此時這些之前還拒絕了吳耎好意的人莫說已經受到了現實的重擊、失去了自我意識一般的心神恍惚，一帶就走，就算他們還是清醒的，恐怕也不會再像原來那樣堅持了。
而那些山賊此時壓根沒有心思去注意身後的動靜，一心只望著那如神女一般高不可攀的曹思。
他們現在這樣的姿勢，還真可以說是被踩進了塵埃里，當然這也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吳耎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雖然覺得大快人心，可也有一絲擔心，擔心曹思真會把這些人給放了。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多了解曹思，只是覺得這女子有時候的確是喜怒無常、而且頗為「隨性」，若是從她的角度而言，這些山賊未必就能說是得罪到了她。
當然此時吳耎也注意到了，曹思那匹馬原來被一個山賊佔據了過去，但現在她的注意點又似乎不在那馬上，讓人實在捉摸不透她的念頭。
「女大人饒命，小的們知錯了，饒命啊……」
這些大漢看來真是連節操都不要了，都開始把曹思當長輩捧了。
當然也是他們求生心切、口不擇言，聽在吳耎耳中卻頗覺膩歪。
他皺著眉頭猶豫了一下，走過去打算和曹思說一說，卻見原本十分安靜的曹思陡然睜開雙眼，一瞬間精光乍現，隨後便見她身體搖擺，如柳絮隨風而起，又如蓮花婆娑而舞，瞬息而動十數次。
等到她重新在旁邊站定，那邊叩首的大漢們便都以各種詭異的姿勢維持在那裡不動了。
然後隨著曹思一個轉身，便像是在一齊呼應著她的動作一般，那一個個身體轟然倒下，剎那間就如同煙花齊放一般數朵「血花」乍飛而起，渲染了那些屍體和地面，令得紅撒遍野。
落在那些村民們眼中，卻一時不知道該覺得稱快，還是感到驚懼，只在那裡個個盯著不動，也不敢逃也不敢近前。
吳耎也愣了一下，停了一會兒，下意識咽了口唾沫，才重新走上前去，張口欲言，臨到頭卻又卡殼，不知該說什麼好。
曹思回頭看著他，表情十分淡然，「怎地了？」
吳耎苦笑一陣，搖搖頭終於說道：「說實話，姑娘所言所行，真是每每叫人出乎意料啊。」
曹思斜睨了他一眼，說道：「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貶我？」
「你覺得是貶就是貶吧……」吳耎感覺有些心累，不想多說。
既然這些山賊解決了，那些村民暫時安全了，他也由得他們自己去恢復心情，自己轉身來到了那老嫗的屋子外，看著門口躺倒在地的老人，嘆了口氣，蹲下去用手將她雙眼闔上。
想了想，又將她屍體抱起來，準備放回屋子裡，然後再去拿那門板過來，準備還是按照原本的想法，幫她把門裝好。
然後，就一把火燒了吧。
雖說老人家始終對她兒子有念想，但當前這世道，在外面活著的希望實在是渺茫。
只是剛一將老人家的屍體放到了屋裡，吳耎就是一愣，正好對上了在角落處的那一雙眼睛。
他的反應還算快，馬上掉頭就跑，一邊跑還一邊喊道：「這裡還有一個人！」
實在不是他膽小——好吧，也的確是膽小，關鍵是他剛才同時看到了對方手上還拿著刀，怎麼可能留在這裡等著被砍？
這應該是落單的一個山賊，見藏身被他撞破，一不做二不休就也衝出來跟在他身後追砍，偏生這時候吳耎最大的依仗曹思在遠處，想要救援肯定是來不及。
吳耎當機立斷，立刻迴轉身來，想著儘可能抵擋一下，也是拖延爭取一下時間。
那山賊反倒被他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但很快就繼續舉刀劈砍過來。
這一下勢大力沉，但速度不算快，吳耎避過去，剛想著能不能反戈一擊，卻沒想到對方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狡猾，竟然順勢將刀向上一掀。
吳耎嚇了一跳，不敢再向前，反倒退後兩步，卻不小心一個趔趄倒在了地上。
那山賊大刀繼續砍來，他只能順勢翻滾，但沒滾兩下就突然發現那山賊再沒有動作了，身體好像定住了一般。
他先是一愣，往後退了兩步站起來，才發現那山賊的胸前，一個紅纓槍頭冒了出來。
「姜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