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劍靈
「靠它?」三米的長劍甚至還不及章魚觸手上的吸盤大,既是嬌小到大可被忽視,向來眼高於頂的上古異獸自然不多加在意,不屑道:「就靠這一柄小東西?呵。」
聆聽著那象徵浩瀚汪洋的低呼,置於強壓卻照樣如履平地的男子同樣為那龐然大物奉上冷嘲熱諷:「距離那一指斷江差不多也已經過了有十萬年了吧?這十萬年,你這副驕傲自滿的樣子卻是一點都沒變,著實叫人有些失望啊。」
「你說什麼?」毫不避諱的直戳痛楚讓身形碩大的章魚暴喝一聲嗔怒,沉浮於裂隙之中的巨大觸手頓時飛掠而出,僅僅在電光火石之間,便是結結實實地轟在那人的腰間。
然而,俱為一體的觸手卻沒能給這位海中的女皇帶去任何反饋,橫掃而出的猩光肉眼上來看確實是沖著那四米多高的身影長襲而去,只不過,在即將臨身的那個瞬間,聚點凌冽卻是突然變得威勢全無。失去了氣力加持的觸手更是無法抗衡海內強壓,立馬軟趴趴地垂落下來,聳拉在那人的足尖。
「吼!」直到崩裂的傷口傳起陣陣直入心扉的劇痛,這隻章魚才痛呼出聲,龐然身軀的劇烈痙攣甚至讓狹長的岩壁為之緩緩外擴,無數波紋泛濫,一息間將整個深海地域攪了個天翻地覆。「混蛋!」
磅礴的血腥之氣自海內升騰而出,借著未曾移動分毫的銀劍劍光,則依稀可見在那隻章魚齊根斷掉的觸手位置,此刻正不斷向外噴涌著深藍色的鮮血。
「連癒合能力都被完全封印的你,對我來說,甚至連小麻煩都算不上。」或是受夠了鼻尖縈繞的腥氣,只見男子微動手腕,劍鋒當即旋出燃亮方圓近乎百里有餘的炫彩,如絲線般的流光正從中不斷衍生,爭先恐後地融入血氣噴薄的豁口。
「正如我所說,我把你當作朋友,所以才打算來助你一臂之力,可如果你不領情,那麼下一式,必將取你性命。」不論是出手抑或是為章魚療傷的時候,男子的動作始終貫徹雲淡風輕,「我就當你剛才什麼也沒做過。」
「.……」之前還因觸手寸斷而破口大罵的章魚,如今聽著男子幾乎唯我獨尊的發言,卻是再不敢多說一句話,宛若夜明珠一般的眼眸此刻更是點綴著不亞於在面對黑鳳展翅時的膽怯,甚至猶有過之。
就算是自己的很多能力都在那驚天一指中被悉數封印瓦解,但它作為上古異獸,最基本的身體素質卻是依舊強悍,世間花樣百出的兵器更是鮮有能夠破其防的存在。
而萬千觸手作為她唯一的對外攻擊手段,其堅硬程度勢必有增無減,可如今,卻是在肉眼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悄然斷去兩根,她又怎麼可能不對來訪之人加以重視?
要知道,不論是十萬年一指斷江截流的高人,抑或是早些時候鋒芒橫空的劍客,都不曾能夠從她的身上斬落哪怕一隻觸手啊。
沒了再生之力,觸手斷了便是斷了,在陰森中目送著那相伴已有數萬載的兩道觸手墜入無底深淵,章魚那向來桀驁不馴的眼中終是浮現出一陣妥協之色,盡量收著語氣中的敵意,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冥界君王,列君生。」一直朦朧在男子臉上的白霧如今正徐徐褪去,直至顯露出銀白單眸的靚麗后才停止了消散。「考慮好了么?究竟需不需要我幫你?」
「你……真的可以……讓我恢復巔峰?」如何消除質疑?實力無疑是最具說服力的例證。一人一劍的悄然到來或不起駭浪驚濤,但一劍的斬落雙堅,便足以讓曾經被尊為千劍的章魚心生動搖。
「恢復巔峰倒不至於,畢竟相隔了整整十萬年,你的底蘊都消耗得差不多了。這把劍,也只是能給你一個東山再起的契機而已。」列君生那宛若止水般平靜的銀色瞳眸卷攜著叫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如何東山再起?」憑仗著剩下的觸手,章魚逐步從裂隙中爬出來,將龐然之軀盡數展現於列君生的眼前,卻換不得後者的一絲仰望。
「復歸人形,重新修鍊。」列君生的目光始終維持在正前,以不咸不淡的口吻,道出了一個足以在章魚心中鬧起軒然大波的訊息。
「你能讓我變成人形?」餘孽之所以為餘孽,大體因為世界的潮流已經完全拋棄了他們,舊時代的所有把戲,來到此時這個以人形為天下至尊的新世界,根本起不到半點作用。
異獸既是誕生於遠古,其體內的一切,包括形態在內便都已註定,若想更改,且不說完全沒有可能,但最起碼也難如登天。
「我不可以,但這把劍可以。」道出一句有些讓人不明所以的話,列君生頓時攤開自己的雙手,本是被握於右手掌心的銀劍便以筆挺的姿態,隨著暗流懸浮入空,來到與章魚視線齊平的高度。
「這把劍?」經過幾番細緻的打量,章魚那兩顆偌大的眼珠子里卻是迷惑更甚,誠然,劍上的銀光奪目非凡,凌冽罡氣更是有冠絕之態,可除去這些,她並沒有看出這把三米長劍哪裡有讓自己化作人形的奧秘。
「我會將你的靈魂提取出來,然後打入這柄無主鋒劍,這樣一來,你便可以以劍靈的方式存活於世。」列君生緩聲說著,更沒有理會章魚在聽到劍靈一詞時的過激反應,繼續我行我素:「這把劍乃是冥界至鋒,比起人間一般的喚靈兵器,光是劍靈就大不相同,挑重點來講的話,便是成為此劍之靈后,除非受到主人的呼喚,不然便可以一直維持人身而不滅,與一般人無異。」
「此話當真?」章魚之所以在聽到劍靈時會有一剎的瞳孔收縮,其主要原因就出在維持人身這一點上。
劍靈亦是靈體,若要形現於世,則勢必不可遠離原生之物,換而言之,一旦成為了劍靈,這柄劍,便會化作禁錮章魚的又一囚籠。
「當真。」列君生微微頷首,緊接著說道:「不過很可惜的是,在你化身為劍靈之前,必須先認我為主。」
「認主.……」章魚在腦海中沉吟的片刻,源於骨髓的桀驁便已蕩漾出抗拒之色,得虧是在其極力的剋制下,這才沒有井噴。
「這個世界上壓根沒有那種不用付出代價的事情存在。」看著那表現出沉思之意的章魚,列君生的瞳內銀芒微染一點肅殺。「認我為主,便是你恢復人形的代價。」
「答應與否,選擇全權在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快一點做出選擇,畢竟,我的時間還是挺寶貴的。」說罷,列君生索性盤腿坐下,兩指間更是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炷細香,稍是擺手,那炷香便是徑直刺入海床,挺立於暗流之中。
白焰有條不紊地燃燒著。
「一炷香,然後給我你的答覆,過了時間,我就當你拒絕了。」列君生合上眼眸,再不吭聲。至於那懸浮在章魚眼前的劍鋒,卻是伴隨著時間的消逝而愈加明亮,其間光輝充斥著無數誘惑,正樂此不疲地撩撥著章魚那一顆已有動搖之意的心。
十萬餘年的暗無天日眼下終是有了終點的曙光,而攔在那一馬平川的未來面前的,也就只有她自己心中的驕傲了。
放下自打出生便相隨始終的桀驁,認那輕鬆劍斬兩肢的男子為主人,如此,窘態必會有所改善。可放下,又哪有說得那麼簡單?
哪怕傲氣已經多次讓她身陷囹圄,哪怕傲氣已經讓她付出了不小的代價,可她卻依舊難以割捨這源於血脈的贈禮。
「鏘——」左右為難間,那足以震懾九霄的清越卻又一次不合時宜地響徹耳畔,那摧枯拉朽般的威壓在不過幾個時辰前就已經粉碎了她的全部孤傲。
「這隻臭鳥……」對於獸族而言,任何事情都不比血脈上的極致壓制更顯恥辱,尤其是在雙方實力差距明顯過甚的時候,那被刻寫在骨子裡的俯首稱臣卻依舊該死地存在,因此,身為下位者的獸族便必須退出紛爭,根本沒有斡旋的餘地。
如此不公,等同於直接否定了下位者的全部努力。不過是出身高貴,難道就一定高人一等么?向來桀驁且推崇實力為尊的章魚自然不可能認同這一點。
「認我為主只是名義上的說辭,在那之後,你想做什麼,我都不會管你。」或許是感受到了章魚心中的鬥爭,依舊閉目養神的列君生便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
而這一助攻,則著實正中靶心。
「好……如果是那樣的話,我答應你。」不過是名義上的稱謂,那麼章魚又有什麼好在乎的呢?「從今往後,你便是我的主人。」
聽著章魚的親口承認,列君生的嘴角瞬息揚起一道極其細微的弧度,攤開五指的右手稍一合攏,便將不遠處的幽香碾壓成粉,隨後緩緩起身,第一次揚眸望向那隻身形碩大的章魚,微笑道:「好,那以後,你就是冥界至鋒——玄雷——的劍靈了。」
笑罷,列君生就像是打太極一般向前緩慢而凝重地推出一掌,片刻后,深海內竟是造起狂風大作,掠著無數幽浪悉數撞上那宛若肉山一般的身體。
層層套疊的浪波僅是一馬當先的那道便是將整隻章魚的身體縮小了近乎四分之一,待後浪接踵而至,直至最後的呼嘯回勾,原先還大有頂天立地之姿的章魚,就已經只剩下了巴掌大小。
列君生揚起手,在水中橫向一抹便是納下了那隻玲瓏的章魚,將其平放於掌心,嘴角嗡動著晦澀難懂的咒語,約莫念叨了幾秒,便大喝一聲:「拽靈!」
平靜的海面上頓時轟下一道驚雷極光,炸出震耳欲聾的同時,雷電炫光更是長驅直下,一路延伸至海床……
「嘶溜。」單臂的敦煌坐在一家飯店門口,喊了碗三兩的紅油牛肉麵,剛才吃下一口,腦海中便是頓起不詳,引著他向東望去。
「是他?」
「是他。」
疑惑的低沉與肯定的輕音幾乎在同一時刻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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