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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現世

  厲聲如咒,順勢降下的深邃光雨摧枯拉朽般席捲了這座在極北之地中可謂是擁有著最具人文色彩的部落。一時間,凶獸的威能得以展露無遺,但凡是在那龐然的昏暗籠罩下,就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全身而退,凡被暗影所浸染,哪怕只是寸長的皮膚,傷勢也會在兩息之後迅速擴張,進而化作一道深可見白骨,但卻不見血光的駭然傷口,並伴隨著宛若鑽心般的疼痛,將軟弱無力滲入每個人的骨髓之中。

  「啊!!!」一時間的哀嚎迭起聽得叫人心慌,於那祭祀樓閣中放眼望去,視線所及的一切,幾乎都刻畫著每一個人的拚死掙扎。姜樂冥這時還看到了先前因為雪兒饒過自己一命而感激涕零的所謂「惡人」,屆時卻成為了傷勢最為駭人見聞的可憐鬼,光雨貫穿了他們的腰腹部,將能夠腐蝕一切的威波深深地刻入他們的五臟六腑,於陰冷中延燒的炙熱直逼靈魂,令他們蜷縮在地,下意識地發出求救的呼喚。

  惡人當有惡人磨?這道念想在原本可以袖手旁觀的姜樂冥心中一閃而過,以至於才剛才閃現而至的憶寒匕刃也都為之向下墜落幾分。然而,可還沒等少年將這一抹心緒融入四肢,來自於嬰孩的啼鳴卻是如同深夜中的一塔明燈,驅散了在其心間加以繚繞的陰影。

  順著那可憐的聲音追溯過去,且見一個才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好似被人拋棄般躺在地上,在他的身邊,正躺著一位衣著相較而言顯得尤為單薄的女子。女子的左膝蓋成為了那光雨的受害者,削鐵如泥的光線擊破了她雙腿的膝蓋骨,使之跪倒在地,一舉一動都只能依靠寸進的爬行所實現,可就算是這樣,女子仍是咬牙堅持著,要奮力向那嬰孩爬去。

  無辜的女子至始至終都沒有發出過哪怕一聲痛苦的呻吟,死命咬緊的牙關在姜樂冥的眼中佔據了尤為明顯的一席之地,當中的一切,包括顫抖在內的一切,少年全都盡收眼底。

  少年不知道自己心裡由是跳起的一剎悸動究竟牽連起怎樣的情緒流轉,他無法去形容這樣的情緒波動,但是,那一種闊別多年卻依舊鏈接靈魂的熟稔,卻讓姜樂冥緩緩閉上了雙眼,開始向外在的天地深深地汲取一口清氣。

  「樂冥……」同樣眼力遠超常人的雪兒此時也已來到了姜樂冥的身邊,正如少年所目睹的那樣,銀髮的公主也同樣看見了那恰如黑暗中的一盞明燈的母性光輝,一汪銀色的瀑布在她的心田中傾瀉而下,不費吹灰之力便已勾勒出動人的輪廓。

  「我沒事的。」好似有外力插手了自己對於血脈的掌控,雪兒僅是下意識地揮手,掌心中頃刻升騰的暈染便對外匯出了一罩屏障,對外呈現出白光之姿的屏障成為了現時困境中的唯一庇護,僅在現世的瞬間便引來無數苦苦掙扎之人的矚目。

  「放心去做你覺得應該做的事吧。」雪兒驀然昂首,藍紅異色的雙瞳正熠熠生輝,猶如星夜中最為璀璨的那顆北極星,為世人散發著無限柔情。在這個瞬間,姜樂冥從雪兒的身上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件事——當初的那個雪兒姐,她真的回來了。

  沒有多言哪怕只一句話,姜樂冥只是從雪兒露齒一笑,旋即比了個大拇指,而後便飛身向外。由於祭祀樓閣位於高處,少年這一步跨得坦坦蕩蕩,如同俠客從懸崖邊緣瀟瀟洒灑地一躍而下。

  「孩子…孩子……」掙扎求生卻不為自己的母親眼看著自己前遞的右手就要觸碰到那啼哭嬰孩稚嫩的小手了,天邊賜下的新一波落雨卻是毫不留情地接踵而至,像是誓要將天下萬物全部釘殺當場的黑霧氤氳這回兒更是來勢洶洶,速度之快,僅僅只留下了須臾的殘影供世人用肉眼去捕捉。

  「我的孩子……」無數道掠光分別刺向母親的手臂及身體,眼看就要將其擊斃當場。且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迴旋的身影陡然橫空出世,蔚藍光暈自天際轟然一閃,便是徹底凈化了這新一波的光雨飛濺。

  得以趁勢抱起孩子的母親返身觀望,只見一道渾身上下如沐盛焰的少年手持單刃,正傲然立於天地一線之間,不過手掌長度的短刃,此時卻已烘托出勢頭不亞於長劍,甚至猶有過之的鋒芒,鋒芒整體呈現出深藍基調,與剛才那化解災厄的光箭如出一轍。

  少年凜然佇立,僅僅的側眸讓婦人得以看清來者的臉龐。這個從虎口救下自己性命的英雄,卻是此前還在村莊內遭受千夫所指的外來少年郎。縱使婦人此前從來都不曾參與過這些對於外來人的冷嘲熱諷,但眼下得人拔刀相助,一時不知源起何處的愧疚仍是讓婦人的眼框情不自禁地變得濕潤起來。

  「黑雀。」在此前曾被陳芒不講道理地剝奪了很多東西的姜樂冥在心間低喃,不消片刻,一隻不過巴掌大小的小鳥便已出現在他的肩頭。「幫個忙,幫我把這些人統統引到雪兒那裡去。」

  「剛剛他們還罵你還有雪兒來著。」一直都在姜樂冥的體內對天下事「冷眼旁觀」的黑雀冷不提防地指摘著這些部族中人的過錯,原本僅是只有姜樂冥才能聽見的口吐人言,在經過黑雀的故意放大之後,就連一旁的婦人也得以聽得一清二楚:「你能夠不落井下石,對於這些人來說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了,又何必要多此一舉地幫他們呢?這樣做吃力不討好,就算撈個以德報怨的好名聲,要是你在面對凶獸的過程中死了,又有誰會記得?」

  在這難得的安寧中,婦人顫抖著張開嘴,她似乎想要說什麼,可不久之後,她還是放棄了那遊說的念想,只是將腦袋抵在漸漸安定下來的嬰孩額頭上,感受著孩子的體溫。

  是啊,被罵到不成人形,被貶到一文不值的少年郎,能夠忍住心中的惡意,不落井下石,不幸災樂禍,對於部族中人來說,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加之少年郎先前就已經饒過他們一次,對於刻薄的他們來說,又有什麼權利,什麼臉面去請求一個先前才受到極致排擠的人來幫助自己呢?

  婦人對此不抱希望。所以她用盡她這一生的柔情,將之匯成盈盈秋水中的漣漪溫煦,盡數投放在那個面色安詳的嬰孩身上。

  哪怕是一遍又一遍的仔細打量,婦人始終覺得自己怎麼也看不夠孩子的容貌。溢出的淚光在面頰上不知不覺地劃出溫熱,可哪怕是這樣,婦人也始終不發一言。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那出身於黑暗的凶獸似乎執意要將這裡化成死地,不過在此之前,那凶獸明顯察覺到了姜樂冥的存在,由是,比第二波還要更顯迅猛的光雨便全數集中,勢如破竹般殺向眉目間正思索著什麼的少年。

  「孩子。」且在由無數黑光編織而成的光束將要穿膛而過的剎那,姜樂冥卻是不合時宜地以柔聲輕嘆道:「可孩子從頭到尾,都沒有錯的呀。」

  言畢即動。

  單薄的身影將腳步悍然前踏,踐出其勢震天的磅礴,偷師於白蘭雨,卻是以純粹的劍息加以改進的罡氣頃刻在地表化玄圓,化轟動,不一會兒,便成為了一座鋒刃齊齊朝上的劍林,直面那將要襲殺而來的黑光;

  嬌小的翅膀於頃刻間膨成如鷹般的巨大羽翼,鋒利卻不傷人的爪刃鉤住已然認命的婦女衣襟,同時在喙中響起嘹亮,不一會兒的功夫,無數氣泡便從部落的各個角落開始飛升,當中囊括的都是那些還有氣息的倖存者,振翅而飛的神獸認準了那座由白光組建而成的壁壘,儘管心存厭惡,但還是聽從了姜樂冥的吩咐,帶領著悠悠眾生趕往那唯一的庇護所……

  「噗!」肯夫仰天噴出一口鮮血,原本呈現出亮紅色的血液僅在飛濺的那一刻便被四周圍的陰暗蠶食殆盡,變成杳無生氣的深黑色。祭祀之位不過也只是繼承了七角麋鹿的半點功力,想要藉此與那凶獸相抗衡,根本無異於痴心妄想。僅僅是兩個來回就已經快要敗下陣來的肯夫心裡十分明白這一點。

  「寡人鬥不過那隻該死的鹿,難不成還敵不過她那小小的信奉者么?」並未以完全徹底的實體形現於人前的地籠鮟鱇淺聲說道,由紗霧製成的大嘴連帶起其額間的一籠燈光輕輕搖曳:「待寡人將這四周圍的一切化為虛無,且看那麋鹿會怎麼樣?哈哈哈哈。」

  「軍師布局天下而不害百姓一絲;武將攻城掠地而不傷百姓一毫;君王志在千里而不損百姓一心。」忽有空靈劃破死寂,猶如曙光破曉,帶來一道正光芒萬丈的身影:「既是自稱寡人,卻沒有這點覺悟,那你又如何擔得起這名諱背後的重任?」

  「誰?!」唯一搖曳的光點匯出炫光利刃,直刺那剛剛「出世」,還尚未站穩腳步的偉岸。可還沒等利刃落定,反手劈下的一刀便叫這凌烈一開為二,化作兩點爆鳴,接連響在背後的氤氳位置。

  「外來者,姜樂冥。」少年振臂散去縈繞身側的朦朧,將含笑的嘴角不加任何修飾地暴露在那晦暗之前。

  「外來者……」沉沉霧靄奏起桀桀邪笑,進而轉為狂放:「這隻死鹿啊,居然連極北之地的規矩都能不顧?!好,看來寡人這次前來,還真是來對了!也好!你們就給寡人統統死在這裡吧!!!」

  鋪天蓋地的陰鬱不再擴散,而是內斂至那籠燈火周圍,進而聚集成一道嚴絲合縫的大繭。不多久,一記橫空出世的手刀便斬開了偌大的深繭,令一位穿戴由陰霾製作而成的披風的男子得以從中闊步而出。

  「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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