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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二章 地籠鮟鱇

  雪海深處。

  一隻乍看下體型極盡可媲美擎天之柱的巨蜥匍匐在雪層之中,它的血盆大口裡眼下正津津有味地咀嚼著什麼,那嘎嘣作響的骨骼映襯著蜥蜴的那張無情大嘴,其威力究竟抵達了何種恐怖的境界。於唇瓣間忽上忽下的潔白蛇尾紛飛起舞,跳躍著哪怕至死也仍要負隅頑抗的掙扎。只可惜,經由其所散發出的劇毒,到了被冠以凶獸之名的巨蜥嘴裡,不過也只是些簡單到甚至可以說是無色無味的醬料罷了。

  「呼……」似乎是太久沒有這樣動彈過了,在大動干戈的「咀嚼」中,巨蜥居然感到絲絲疲憊之意從心海中徐徐升騰,進而蔓延至五臟六腑。它竟是被維持生命所必須的「進食」給累到了。凶獸遂不再強迫自己的身體挺拔如松,懶洋洋地卧倒在地上,大嘴巴裂出一條僅是相對而言,實際仍可輕而易舉地塞下好幾個成年男性的小縫,不緊不慢地喘著粗氣。

  「我好像忘記跟他們說些什麼了……」剛與姜樂冥一行告別,便心血來潮地想要捉幾條雪花蟒拿來到開胃糧食的凶獸溫血蜥此刻的心情隱隱有後悔滋生,既是針對隸屬於自己的靈機一動,也是因為心裏面一陣莫名其妙的意猶未盡。「是什麼呢?」

  此時,尚未斷氣的雪花蟒正在溫血蜥的嘴中拚命謀求生路,當下見那陣唇齒間的束縛已然不似剛才那般強力,便立刻把握住此等千載難逢的機會,蛇尾高高揚起,進而重重地拍在那凶獸的下巴上,想要憑藉以此換來向後倒的衝力,從而一躍從那滿布腐蝕毒素的「泥沼」中飛身而出。

  怎奈骨感的現實對於飽滿理想的打擊實在來得太快,還沒等半蛇半人身的雪花蟒將前半身整個從溫血蜥的血盆大口中脫離出來,後者宛若虎頭鍘一般轟然蓋下的鐵齒便是給那苦命的雪花蟒來了個毫不留情的腰斬。

  「啊!!!」尖銳而充斥著無盡痛苦的厲嘯再次響徹九霄,讓一眾曾經以擁有雪花蟒的庇佑而自豪的群眾心生深刻到骨髓之中的膽寒。他們紛紛跪倒在地,甚至於乾脆利落地在那溫血蜥的面前來了個畢恭畢敬的五體投地。

  「哦,我想起來了!」聆聽著那亡命的哀嚎,溫血蜥就跟斷了片一樣的記憶卻是從藕斷絲連的朦朧中迅速恢復過來,一下子的澄明清亮讓它幡然醒悟,清幽綠色的瞳孔更是旋即閃爍出懊惱的神彩:「那隻傻瓜魚最近好像跟七角麋鹿關係不大好,說是想要跟他打一仗來著!我去!我怎麼把這麼一出給搞忘了啊!」

  此刻溫血蜥嘴裡所說的那隻「傻瓜魚」,正是與之同屬於九大凶獸的地籠鮟鱇,因長相外形酷似外界人間那海中額前掛著燈籠的鮟鱇魚而得名,雖是以魚命名,但這地籠鮟鱇的生活習性卻與「魚」這類生物八竿子打不著邊。畢竟在這終年封雪的極北之地,能夠有哪怕只一小潭水源的出現就已經是奢望,更別提是那能夠供魚進行遊動的湖水了。

  由是,雖名為鮟鱇,但這隻凶獸其實也是陸生生物。只不過他在陸地上的移動方式與魚兒在水裡的移動方式並沒有什麼兩樣,完全可以說是將天地視作海洋而進行的所謂「空游」。

  除此之外,這隻地籠鮟鱇還生來怕火畏光,由是,凡是以他作為新仰的部落,基本上都看不見有燈火搖曳的光景;更有甚者,這麼一隻偏偏要以「鮟鱇」作為名字的凶獸,居然生性怕水,連最致命的弱點也是水,綜合以上的種種,所謂的地籠鮟鱇,恐怕真的除名字之外,就再沒有跟「魚」有任何瓜葛了。

  由於地籠鮟鱇的地盤與七角麋鹿的領域相隔並不遠,基本上完全可以說是鄰居的關係。因地籠鮟鱇個體的習性實在過於詭異,怕火畏光又懼水,而這三者,偏偏又恰好是七角麋鹿的信仰地之所以能夠成為極北之地中的人文鼎盛的依據,雙方的衝突因而展開。

  在這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極北之地,展開衝突的因素並不像是外界那般複雜而又牽涉甚廣,在這裡,要展開一場拉鋸,需要的只是「不滿」,依仗的只是「拳頭」。

  誰對誰不滿,誰比誰拳頭更硬,誰就是道理。凶獸與凶獸之間的相處尚且如此,其麾下的信仰之人,也基本繼承了同樣的行徑,以至於讓整個極北之地的行事動機都變得尤為單純,並不會出現像是擔心個人利益會不會受到牽連而束手束腳,甚至於勾心鬥角的縱深局面。

  因為信奉七角麋鹿的部落的存在,地籠鮟鱇過得不習慣,不舒服,所以,近些年來二者的對立便呈現出一種愈演愈烈的趨勢。

  地籠鮟鱇的個人實力在九大凶獸之中屬於吊車尾級別的存在,但相比於那隻性情相對平和的七角麋鹿,甚至於縱觀全部九大凶獸來說,地籠鮟鱇全年都無需像其他凶獸那樣有「冬眠」的習慣,換而言之,他完全可以在其他凶獸修生養息之時跑出來興風作浪,而別的凶獸還偏偏制裁不了他,又或連秋後算賬都不一定做得到。

  畢竟九大凶獸將這極北之地攏共劃分成了九塊主場,每隻凶獸都有隻隸屬於自己的主場,為了報仇就擅自跑到別人的場子里去大鬧一番,這般行徑鮮有成功,更往往都會是血本無歸,還要賠上自己的小半條命。

  這也是為什麼,就算地籠鮟鱇的實力在凶獸里排不上號,但也甚少會有其他人去主動得罪這麼一隻得天獨厚的「空中飛魚」,既是為了信奉自己之人的安全做考慮,也是為了不給這個該死的傢伙在未來噁心自己的機會。

  「這傢伙,應該不會真的挑這種時候跑去作吧?」溫血蜥憂心忡忡地凝望遠方,三下五除二地將嘴裡那隻已然死得不能再死的雪花蟒吞入腹中,以半呢喃的方式徐聲自語道:「要真是那樣的話,可就糟糕了啊……」

  怎奈世事往往都是個頑皮的孩子,旁人越是想要它向著各自心中所認為的正規發展,它就越要偏離既定的航道,向著最為險峻的方向出發,哪怕前方是座跌落便會立刻粉身碎骨的懸崖。有的時候,它能做到懸崖勒馬,但更多時候,它都只會大笑著從邊緣處一躍而下。

  現如今也正是如此。

  且當姜樂冥與雪兒在肯夫的宅邸中把自己到此來的各項來龍去脈都一一交代清楚之後,時任祭祀之位的肯夫向他們點了點頭,旋即拍下掌中的毛筆,站起身來,朗笑道:「嗯,老子相信你們說的。走吧,就讓老子帶你們出去。」

  沒有追問,沒有質疑。肯夫毫無保留地信任了雪兒的說辭,起身釋出邀請的同時,又反過來從牆壁上摘下自己的腰包,從中取出一貼創葯拋給了至今臉上還隱隱作痛的姜樂冥,大大咧咧地說道:「剛剛打了你一巴掌,雖說的確是因為老子生氣,但老子也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所以這副葯你拿去敷一敷臉,很快就能好的,你就把這當成是老子的賠罪吧。」

  才昂起頭來的姜樂冥才想說肯夫是不是有些太敷衍了,結果卻又是跟不久前如出一轍,還沒等到自己開口呢,雪兒就一掌蓋在了自己的嘴巴上,銀髮的公主微笑道:「謝謝你。」

  雪兒的手上有一種沁人的芬芳,如同早晨充斥在玉林山間的清新空氣,使人聞之能夠下意識地感到油然而生的心曠神怡,再加上姜樂冥本身對於雪兒的感情也挺複雜的,如此錯綜交織下來,久而久之,少年也就不介意少女屢次捂住自己嘴巴的行為了。

  「快敷一下吧,你看你,臉都要腫起來了。」謝過了咧嘴大笑的肯夫,雪兒從姜樂冥的手中捧過那一貼創葯,小心翼翼地將其貼敷在姜樂冥的臉上,一絲不苟的神情搭配上其本就動人可愛的容顏,很容易就能讓人望之怔怔出神,進而忘卻了時間的流逝。

  「你在看什麼啊?」幫姜樂冥包紮好之後,雪兒這才發現少年獃滯的眼神正目不轉睛地投放在自己的身上,一陣紅暈於臉頰間迅速掠過,而後,她這才佯裝嗔怒地說道:「還不快點謝謝人家的好意?」

  「謝謝你呀。」姜樂冥知道雪兒所指明顯就是旁邊那個叉著腰的祭祀大人,不過,少年卻是故意不順其心意,反而是以揶揄的口吻向雪兒鄭重其事地說道:「雪兒姐~」

  「誰讓你跟我道謝了。」雪兒用一記手刀溫柔地砸在姜樂冥的腦袋上,而後應順他的方向指了指面前的祭祀大人,囁嚅道:「我是讓你跟他道謝啦!」

  「哦。」姜樂冥獃獃地應了一聲,把嘴巴向外嘟出來,發出幾乎如同蚊蠅般細微的聲音:「謝謝。」

  「哈哈哈哈!不客氣啊!!」滿懷期待的肯夫可算是得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答案,當即綻放的燦爛笑靨洋溢著雀躍之情,手掌迥異於常人的祭祀大步來到姜樂冥的身邊,沒輕沒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朗笑道:「走!老子帶你們去見見世面!」

  話音剛落,這棟房子的前半截就已瞬間消失不見。

  那裡正是燈火搖曳的地方。

  「救命啊!!!」一瞬如潮水般的哀嚎僅在頃刻間便已響徹這個已然堪稱城市大名的部落的各個角落。

  「那隻臭魚還真來了!對不起啊,你們的事情,老子得先放一放了!」肯夫的臉色僅在一下便由晴轉陰,顧不上早先承諾的男子留下半句歉意后,便立刻向外邁出箭步,一刻不停地沖向了那個正不斷蔓延的黑暗陰霾。

  就在祭祀大人身化流光進而一馬當先之後,姜樂冥也緊跟前者的步伐,但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復刻肯夫的勇猛,他只是來到了那宛若刀削一般的缺口位置,向外探出頭,仔細打量著那個一瞬的滄海桑田。

  此時此刻,前一秒還是繁榮熱鬧的街道,這時就已經變成了黑暗的天堂,宛若極夜在一息之間轟然將臨,四圍皆被那伸手不見五指的昏暗所籠罩。

  姜樂冥於腳下所站之地極目遠眺,無需多加註意些什麼,便很輕鬆地望見了那一點正在半空中左右搖曳且明亮如星辰的燈光,還有那張以陰霾編織成型的紗霧巨口。

  「寡人最煩的就是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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