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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功勛

  大袖一揮,飛揚的衣袍瀟瀟洒灑,於唐念眼前上演的一陣恍惚順勢掩去了那位帝皇的偉岸身影,等到世間萬物再現清晰時,留給唐念一人端詳的,就只剩下了那個半邊化作廢墟的寒玉閣。寬袍黑衣緩步走到豎立在草坪之上的鍘刀邊,不知何時為鮮血所渲染的手掌慢慢貼上刀柄,籠在陰影下的臉龐閃過一瞬的扭曲,很快便又重回一如既往的平靜淡然。

  唐念並不著急著抽刀離開,只是在握上刀柄后默默回頭,凝望著那塊在戰鬥中得以毫髮無傷的雕紅巨石,複雜的情緒開始在心頭蔓延,而且很快就已佔據了其眼眸中的半壁江山。

  看不出具體年齡到底有多少歲的黑衣長舒一口氣,而後一邊以雙手攙扶著重刀,一邊向著巨石深深鞠躬,彎下的脊椎於後背勾勒出駭人的消瘦輪廓。

  「公主…屬下無能啊…」等到唐念再度起身時,這位並非是南溟出身的黑衣衛士已然淚流滿面……

  自打姜天從寒玉閣退出來之後,一身素袍都還來不及換,便是直接奔赴議事大殿的所在。今日的早朝,由「面」幫忙頂替,相貌幾乎與姜天別無二致的後者是帝皇特意培育出來的替身,平日里深居簡出,並不會輕易露面,只有當姜天有要緊事需要抽身去處理時,他才會代替帝皇坐上龍椅,於文武百官前瞞天過海。

  這是「面」存於世上的唯一使命,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再將早朝時所聽到或看到的一切,如實複述給而後歸來的姜天聽,僅此而已。

  今天的早朝並沒有發生什麼值得彙報的事情,四天前就已是秘密前往中原地帶斬草除根的騎兵團至今未有任何消息傳回來,至於那些一批從鬱郁不得志中受到曙光青睞的官員們,這才剛下車伊始,全都忙活著勘探管轄之地究竟是個怎麼樣的新天地,連新官上任時最具代表性的三把火還沒來得及燒,自然也就更沒什麼值得彙報的事情了。

  不得不說,不鳴則已,一鳴就誓要讓天下人為之震撼的姜天,其行政手段的雷厲風行,完全可以配得上恐怖兩個字。僅僅是十來天的時間,便已肅清了南溟國境內近一半的貪官污吏,讓官場經歷了一次可謂是改頭換面的大洗牌。

  席捲全國的一尾長鞭,不僅令早先只單純仰仗與先皇的舊情才能夠戴穩官帽子的那些無能之輩全都消失不見,更順水推舟地讓一批平均年齡大概只在三十三歲左右徘徊的文臣武將坐上理所應當的高位。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前來面聖的文武百官已不再復后先皇時代那老態龍鐘的蕭條景象,反而是以充滿銳意與朝氣的年輕人在殿堂中佔據絕對的上風。就連早先還算得上是年輕一輩的諸葛澈與軒轅執禮,此時也已化身成為朝野上輩分極高的老前輩了。

  是的。這兩位原本還在襄陽城外大打出手,並隨時準備在血殺對方后把矛頭直指南溟京師的老臣,現已在第五靜雨那象徵皇命的「邀請」下,選擇正式回歸南溟。

  促成二人回歸的原因有很多,各家有各家的考量。但毫無疑問的是,姜樂冥在襄陽城外的驚世顯身,是讓這兩位從很早以前就已成為六殿下忠實擁躉的老臣回心轉意的關鍵所在。

  哪怕當流言在城內甚囂塵上時,哪怕在彩凰伴生漸漸成為噩兆時,哪怕是姜樂冥已在眾人口中身敗名裂時,諸葛家與軒轅家,兩個在各個方面都彼此針鋒相對的大族,卻仍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相信姜樂冥。

  功成名就者,大多都有偏執的情緒藏身於血脈之中。而那些恰到好處的偏執又會化作異於常人的堅持,讓他們能夠在劍走偏鋒的路上通向人人夢寐以求的頂峰。

  興許是緣分,又或者是命運使然,成功以後,諸葛澈與軒轅執禮的偏執,倒是不謀而合地落在了姜樂冥的身上。

  也正是因為有姜樂冥及先帝的存在,一直都互看不順眼的兩大家族,才能在早期和睦共處。直至後來,姜樂冥失蹤,先帝駕崩,新皇在早些時候更是可以用聲名掃地來形容,至此,維繫著兩大家族之間的和諧的樞紐徹底斷裂,這才導致了襄陽城外的那場鬧劇。

  而今,王梟梟的橫空出世讓兩大家族尋回了本質的愛國初心,加上姜樂冥的驚喜回歸,這兩處完美無瑕的轉折,彷彿讓軒轅家與諸葛家再一次回到了那段「逢場作戲」的和諧歲月。

  此時此刻,兩位早先還在襄陽城外大動干戈的家主,正盤腿坐於人去樓空的議事金殿中,靜候著某個人的到來。

  軒轅執禮正閉目養神,偶爾會端起桌前的茶杯,小品幾口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喝過的杏花茶;至於坐在其對面的諸葛澈,就沒有像軒轅家主這樣的閑情雅緻了。

  襄陽城一戰,雙方互有傷亡,這是肯定的。只不過,當時只想著孤注一擲的諸葛澈所損失的東西,卻遠比軒轅執禮要來得多,光是何星猝然身死這一點,對於他來說就足已稱得上是傷筋動骨,加上諸葛澈作為大將軍,從來都是把麾下袍澤當成家人和兄弟來看待的,有騎兵為己而死,諸葛澈自是要為他們付上所有應盡的職責。

  這是從諸葛鐵騎的旌旗升入長空以來,就一直貫徹始終的傳統。所以,自打諸葛澈落座以來,來訪的傳令兵就幾乎沒有停過。

  手捧茶杯的軒轅執禮會時不時向諸葛澈那兒瞄上幾眼,看著那個不光是在戰場上身先士卒,就連退下來之後也要忙個不停,可以說是數十年如一日的老對手,一抹早已深埋心底的遺憾卻是被再度掘了出來,只不過這回,他的心中不僅僅只有惋惜,更是增添了一抹姍姍來遲的恍然明悟。

  等到諸葛澈身邊的傳令兵退下去之後,軒轅執禮便在舉手投足間盡顯自然地揚聲道:「我一直以為當年是因為我遲了半步,才會錯過宋子嵐和林知白這兩大謀士。」

  「然而,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可算是看明白了。」軒轅執禮一邊晃動手腕,將杯中的茶水旋出一陣陣漣漪,一邊苦笑道:「原來這壓根就不是錯沒錯過的問題,而是我本來就沒有這個命啊。」

  「你腦子抽筋了?」諸葛澈白了莫名其妙就開始慨嘆人生的軒轅執禮一眼,毫不客氣地拆台道。

  「我他媽…算了,反正跟你不是一路人,也永遠不可能談到一塊去。」這一桶冷水把軒轅執禮澆了個猝不及防,甚至連同其心中升起得明悟釋然也都一起沖洗不見。

  眼看二人間原還有些緩和可能的氛圍即將再度跌至冰點,諸葛澈卻是趕在「千鈞一髮」的瞬間,吞吞吐吐地開口道:「那個,雖然很不想這麼說…但是…嗯…..嘶…唉,在襄陽城的時候,謝謝你出手救了我。」

  軒轅執禮一臉獃滯地望著那個褪去甲胄的胖子,眉宇間蹙起的深鎖幾乎能夠在一瞬夾死好幾百隻蒼蠅,他的嘴巴微微張開,若是再算上聳起的鼻孔,這一刻,軒轅執禮的七竅有其五都悉數面向了諸葛澈。

  「幹嘛?」諸葛澈看著那張更加猥瑣的臉,原本還算真摯的神情僅在頃刻間就為厭惡所取締。

  「我沒聽錯吧?你剛剛說的是謝謝我?」諸葛澈向後縮了縮身子,軒轅執禮這邊便是咬死不放地向前傾出上半身。「堂堂諸葛大將軍,居然會說跟我說謝謝?難不成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你真的永遠都這麼欠打。」諸葛澈用肥碩的手掌承托住自己的額頭,頗為無奈地哀嘆道。

  「呵呵呵,彼此彼此。」軒轅執禮可算是收回了那滑稽的表情,一邊擺手,一邊淺笑道。

  當兩位老臣之間的矛盾以一種顯得稍微有些奇特的方式漸漸化去時,以從未設想過的方式解決了寒玉閣鬧劇的姜天終是如期而至。

  早就已經將麵皮撕下的帝皇看著那兩位老臣,沉重的眼眸中頃之閃過一陣的欣慰,把麵皮隨手遞給在殿外盡忠職守的侍衛,姜天沿著紅毯緩步走進金碧輝煌的大殿。

  沒有理所應當的跪拜,也沒有畢恭畢敬的語氣。兩位老臣用來迎接他的,不過是頗為敷衍的問候。

  他們之所以會坐在這裡,為的,不過是六殿下罷了。正因如此,這一場帝皇與臣子之間的會晤,也就註定不可能順風順水了。

  念及此,才剛走到龍椅邊上,尚未轉過身來的姜天,背對著兩位戰功赫赫的老臣,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反正這兒現在就只有我們和陛下了,很多事情,我們不妨直接擺在明面上說吧?」軒轅執禮的語氣平靜得可怕。「我相信陛下您是知道我們的想法的。」

  「是。」姜天端坐在龍椅上,以鄭重作回應。

  「那我們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了。」軒轅執禮用食指輕輕叩響檯面,神情自若地泰然道:「當年的那件事,您也應該知道其中的隱情吧?」

  「朕的確知道。」姜天將雙手盤在胸前,不動聲色地說道。「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有真相,朕全都瞭然於胸。」

  「陛下您難道是在威脅我們么?」軒轅執禮看出了姜天刻意將右手手掌貼胸的內里玄機,話鋒頓時急轉直下,由淡然轉入刺寒。

  「兩位都是父皇時期的功勛老臣,為南溟立下了數不盡的汗馬功勞,又有父皇御賜的免死金牌傍身,有這麼多傑出的貢獻,朕又怎麼敢在明面上對你們下手呢?」姜天主動攤開空無一物的右手,鎮定自若地回復道。

  「六殿下他現在在哪?」一直不曾說話的諸葛澈終是在軒轅執禮的冷然吐息后,尋見了開口的完美時機。

  「去了趟寒玉閣,發了會兒瘋,然後就被朕派人帶下去了。」姜天換成單手托腮,口吻很是隨意地說道。

  「帶去哪兒了?」

  這一刻,姜天掃向諸葛澈的瞳孔出現了十分明顯的收縮,其中無需多言的寒芒儘管似箭,但對於常年都在沙場上度日的大將軍而言,卻是起不到任何威懾的作用。

  「想讓他人投誠,己方必先施善。」軒轅執禮冷不提防地插嘴道:「這是很簡單的道理啊,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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