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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轉瞬

  「你不可能不知道襄陽城那邊正發生著什麼事情吧?」江鳴羽攤開自己的手掌,接下一朵不知從何處飄飄洒洒而來的落英,將繽紛舉至鼻尖,輕嗅芬芳后淡然問道。

  大夢初醒后的姜樂冥看似有些摸不著頭腦地靠在一棵大樹下,不知是因為確確實實的不明所以,抑或是那無與倫比的震驚,他的雙眸略顯無神,那幾近於揮之不去的無力感更是以一種肉眼可見的方式充斥於姜樂冥的渾身上下,換來其四肢的散漫癱軟。

  在聽了江鳴羽那明顯是話裡有話的玄機說辭之後,姜樂冥原本還是有點迷迷濛蒙的樣子可算是弱化了幾分。他踉踉蹌蹌地半蹲在大樹跟前,用食指輕輕地揉捏著自己緊鎖的眉心,將之緩緩暈開后,竟沒有任何預兆地向旁邊那棵無辜的大樹轟出一拳凌冽,由此盪起近乎不絕於耳的樹葉沙沙聲。

  足足要七八個成年男子才能堪堪環抱的粗大樹榦上烙下了一點不過指甲蓋大小的深邃幽光,一點寒光縱使乍看其貌不揚,但它卻象徵著某個即將昏睡之中緩緩蘇醒的「影子」。

  「在你暈過去的時候,李丹青曾來過找你。」江鳴羽踱步來到姜樂冥的身邊,與之並肩坐下,左膝抬至胸腔高度,穩穩架起捏花的左手。「險些跟我打上一架的他留下了一點東西,還有一句話給你。東西已經在你身體裡面了,而那句話,嗯…說了跟沒說一樣。」

  「他說了什麼?」姜樂冥偏偏要與江鳴羽對著干。

  「他讓我轉告你,這一次不用去幫他,還有就是,以後如果你突然想起他來了,就買一壺米酒,隨便灑在七星州的哪裡就行。」江鳴羽聳了聳肩膀,雖是一臉無所謂,但到底還是一字不差地將李丹青的囑託悉數重複了一遍。

  「就是這樣。」僅與姜樂冥不過一步之遙的江鳴羽甚至只需要一眼的功夫,便能輕鬆瞧出前者劇烈起伏的胸脯中所點綴的複雜情感。

  有幸得以目睹此情此景的江家獨苗在心中默數三聲,未卜先知般算出了姜樂冥即將脫口而出的叫罵聲,並裝出一副不約而同的樣子,與他在同一刻喊出聲來。

  「放屁!」

  「放他娘的屁!」

  前半句委婉毫無疑問,正是來自於紫衣男子,至於後面那句更要直接的長語,則是出自於姜樂冥的嘴。

  「嚯,啥時候這麼會罵人了?跟誰學的?」江鳴羽的眉毛挑起一抹不易為人所察覺的弧度。

  「那傢伙真的自己一個人跑去襄陽城了?」姜樂冥徑直無視了紫衣想要作為長輩的說道,只自顧自地揚聲問道。

  「連刀魄都散給你了,這還能有假嗎?」江鳴羽臉色輕鬆,但語氣卻無比肅穆地回答道。「他多半已經做好死在那裡的打算了,而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把『蒲意『會飛回來,並就此認你為主。」

  「誰稀罕?!」姜樂冥拍了一把大腿,從簡陋至極的所謂石凳上一躍而起,以其遠超常人的感知能力,他很快便在茂密至極的樹林中覓得了襄陽城所在的準確位置。他極目遠眺,原本還是有些飄忽不定的眼神在其感受到風中那就算大雨傾盆也不太能夠盡除的血腥氣味后,頃刻便已蛻變成堅定不移的決心。

  「不行,我不準~」早就意料到會有這麼一齣戲的江鳴羽在此時尤為敷衍地捏著嗓子說道。他甚至都沒有從地上站起來,只是揚起拈花的左手,在空中左右這麼揮了兩下,就當是自己竭力勸過姜樂冥要「浪子回頭」了。

  這讓原本已經在起身的那一刻就做好了據理力爭的心理準備的姜樂冥一時間有些恍神,他佇立在原地,看著索性已經開始閉目養神的江鳴羽,面容獃滯地眨了眨眼睛。「啊?」

  「沒聽懂嗎?」江鳴羽以實際行動詮釋什麼叫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背仰大樹的紫衣男子微微昂起頭,透亮的單眸直視著正一臉莫名其妙的姜樂冥,微笑道:「我不準。」

  「就這樣?不打暈我什麼的?」聽著江鳴羽的惺惺作態以至於全身冒起雞皮疙瘩的姜樂冥將雙眼眯起一條縫,持著懷疑的口吻說道:「你這廝…該不會早就在我身上下了毒吧?什麼時候下的,什麼時候會發作?」

  「欸,你看我像那種玩陰毒的人嗎?」江鳴羽頗為無奈地扯了扯嘴角。

  「這不是像不像的問題。」姜樂冥一本正經地搖頭,然後鄭重其事地補充道:「你本來就是啊。」

  「嘿…你這傢伙!」江鳴羽向那才十幾天不見就跟變了個人一樣的姜樂冥做出挽袖欲打的威脅動作,嚇得後者條件反射般往後縮了縮身子。

  「我告訴你啊,允不允許一個人去做事,這是一碼事。而那個人到底會不會去做那件事,這又是另外一碼事。」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對小孩子出手的江鳴羽雙手抱頭,懶洋洋地靠回樹榦。

  「況且你的脾氣到底是怎麼樣的,明眼人早就看出來了,一旦知道李丹青的事情之後,我就算是把你捆著,打暈了,再丟到山溝溝裡頭去,除非是給你斬草除根了,否則,你也一定會找到辦法跑到襄陽城去的。」

  「反正都是註定的事情了,我幹嘛還要白費功夫去阻止呢,對吧?所以乾脆點,與其勸你不要去,回頭是岸,倒不如我直接跟你一塊兒去算了。」江鳴羽嘿咻一聲,從箕踞中一下跳了起來,燦然笑道:「省心又省力,就算是真打不過,我還能帶著你們倆一起跑了,畢竟孫子兵法有云:『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你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通人性了啊?簡直感天動地啊!」姜樂冥雙眼隱隱噙起晶瑩的淚花。

  「欸,會不會說話啊!」江鳴羽氣急敗壞地說道:「再這樣,信不信一會兒我真改變主意,給你下一餐猛葯,讓你好睡個一年半載啊。」

  聞聲后,姜樂冥立刻自己給自己賞了一巴掌,隨後在嘴前做出拉拉鏈的動作,以表自己將要噤聲的態度。

  「行啦行啦,你們兩個,要走就趕緊走吧,這邊有我幫你們看著,不會有事的。」新一對歡喜冤家的犟嘴最終是在柔然的女音中緩緩落下帷幕的。

  姜樂冥只看見那朵一直被紫衣男子如視珍寶般捧在掌中的鮮花突然對外散出一如薄霧般的紫色氤氳,二人沒有等多久,一道亭亭玉立的身影便已從霧海深處慢條斯理地來到了台前。

  來者正是紫熏。

  「他們一時半會兒是睡不醒的,加上這裡又是森林,是我的主場,想要護住他們的氣息外露好不讓旁人發現,對我來說,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啦。」女子悅然拂袖,纖細五指中漸漸浮現出一抹淺淡的微光,當中洋溢著醉人心扉的芬芳。這些香氣往往只需簡單的一嗅,便能換得約莫半個時辰的昏睡。

  也正是因為這些始終縈繞左右的香氣撲鼻,這才讓馬車上的人們基本都陷入了各自的溫柔夢鄉,哪怕是修為高深的鄧夙啟與孫鷹譎,也不例外。

  「不過你們得小心些,有些不能勉強的事情,就不要太執著了。」紫熏苦口婆心地交待道:「我們就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你也要小心些。」江鳴羽站直身子,將雙手搭在紫熏的酥肩上,柔和的神情中隱約透著些許憂愁。這畢竟是紫熏從降臨人世以來,第一次與自己分離,到底會發生什麼,江鳴羽心裡也沒個准數。

  實在難以遏制心中擔憂的江家獨苗在一陣沉思過後,終是自衣擺之下喚出了四首中最為聽話的那一個龍頭,將其從自己的身上暫時剝離,使之化成一顆晶瑩的淚痣,點綴在紫熏的眼角。

  「如果真的遇到什麼事情,他會替我出手幫你的。」江鳴羽柔聲道:「其他的,就都拜託你了。」

  「嗯,早些回來。」紫熏的臉上綻放出如花的笑靨。

  至於被晾在一邊當燈泡的姜樂冥,則是笑容玩味地默默注視著那對「恩愛」的男女。曾幾何時,江鳴羽還曾在私下抱怨過那個不論幹什麼都要跟著自己的女生,沒曾想,這才過了多久而已,兩人之間的關係就已經變成了現在的模樣,還真是「世事無常」啊。

  「喂,發什麼呆啊,再不走,黃花菜都要涼了。」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姜樂冥甚至還沒留意到江鳴羽究竟是在什麼時候閃入森林的,等到後者的嗓音響徹耳畔之時,他這才回過神來,一氣呵成地轉身邁步,再便是馬不停蹄地賓士。

  為了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本已經與襄陽徹底無關的二人特地折返,在錯綜複雜的森林中選了一條從未有人涉足過的小道,並在那枝葉叢生的迷宮中,一刻不停地趕赴遠方的戰場。

  而也正是因為這一時的意氣用事,才讓姜樂冥的命運,這個早已於南溟帝國中銷聲匿跡的六皇子的命運,正式與南溟國運重新交織在一起。

  「嗯……」馬車內,滿頭銀髮的雪兒意猶未盡般伸了個懶腰,懵懵懂懂地睜開半邊眼睛,迷濛視線正好透過那掛帘未下的鏤空車窗,目睹了某人的背影瞬間消失於暗處。

  「姜樂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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