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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四方

  遙望那隻瞬息便可閃出百丈遠的白雨掠芒,傲立於城頭的王梟梟倒是面色泰然地深吸一口氣,緩緩吐息之中,隱有飄零的光暈墨染緩緩散開,於半空中迴旋,飛速勾勒出一塊正好完全將其身護在後方的盾牌。虛影堅盾起而前移,明明可以只括自身的盾牌偏偏要如若炫技般囊下整座城樓,以偏為渙散的方式,與那定點一線的蒲意針鋒相對。

  只認準以點破面的蒲意刀鋒縱使裹挾日光而來,其本來的銀芒紛飛卻是一點不見有絲毫的削弱,比起那光天化日的輝煌,憑人力轉化為天降的白雨飄飄顯然更要熠熠生輝。

  誓要令那背仰紅繩飄絮之人萬劫不復的刀鋒如約撞上那集結無數人目光從而彰顯萬般綺麗的柔光盾牆。初鋒不聞有任何聲響驟起,至於那擴散而出的光之漣漪,亦是在不過兩圈后便被囊括整座城樓的虛形方盾徹底吸收。

  當所有人都認為那連破牆都不太可能做到的蒲意刀鋒即將悻悻而歸時,原本形如甘露般降臨人間的萬千「蒲公英」卻突然乘著不知從何處悄然猛起的風旋,形變成一柱柱接天連地的白玉龍捲,視死如歸般轟在那座高聳的靈盾上,震出一如狂轟亂炸般的嗡鳴不斷。

  一息間,堅若磐石的盾牆竟是被那後勁不斷的刀鋒給硬生生地撕出了一條巨大的裂縫,早已分外眼紅的刀芒將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怒火盡數宣洩其中,演變成一股龐大卻極其內斂的氣流,已是雷霆般貫射而出,卻在場中掀不起哪怕只一點點的飛塵迭起,其中鋒利沒有一絲一毫因轉化為無用功的威勢而消散,如何划空而來,便如何掠空而去,將那承自斷面山山腳下的遲來怒焰,全數傾瀉於仍然衣擺飄飄,併兼不為所動的王梟梟身上。

  電光火石卻如同萬年,蒲意在王梟梟的胸口位置懸停良久,以無盡的氣機雷動作為幕後的傍依,才得以寸進的方式,且還是無比勉強地刺破了那位男子胸前的衣襟,至於能否更進一步,那置身其中,已用蒙上虛影鎧甲的右手攔住蒲意去向的王梟梟儼然對外給出了一個強而有力的答覆。

  王梟梟眯眼打量起那柄在手中不斷震懾出嗡鳴,似在威脅又像哀嚎的長刀,凜然而無情的面龐流露出淺淡的諷刺笑容,下一秒,他緩緩張開了自己那張對於天下任何兵器都堪稱黑洞一般的存在的嘴巴,準備在萬軍叢中上演一場極其誇張的「大快朵頤」。

  只是那隻聞其聲,未見其人的天外來客明顯不會讓王梟梟如此稱心如意,作為馬前卒的蒲意既是已然成功破開了那由不知出自哪位名匠之手而打造的玄盾,於騰雲駕霧中靜默打量時下格局的李丹青自然也就沒有了需要忌憚的東西,提手撥開那些無比礙事的雪雲后,他俯身化作長鷹,以玉石俱焚的果敢姿態,義無反顧地撞向那個已然撐開血盆大口的城樓男子。

  由這持續不過僅僅須臾的俯衝之勢所帶來的飛踢實際上並沒有直接作用於那採擷斷面山精華后便自覺不可一世的男子身上,而是一如隔山打牛般,施力於那被牢牢抓捏在王梟梟手中的蒲意刀柄上,以純粹的力量換得後者的又一次悍然爆發。

  因靠近其喚靈主人而得以煥發第二春的蒲意僅在頃刻間便為這沙場貢獻出無與倫比的狂風肆虐,原意只講究在人間隨遇而安,只追求吾心安處是吾鄉的刀芒,這一刻卻是決意要令這世間感受到那足以吞天噬日的陰霾。

  「是你?」瞳孔蒙上異色的王梟梟在此刻故意瞪大了眼睛,向那眼中只存在著自己的李丹青桀桀笑道:「怎麼,想來報仇?」

  李丹青根本不屑於在這人身上浪費口舌,其已然血絲遍布的雙眸早就註定了二者間不死不休的局面,單腳蹬在刀柄確實為那略顯式微的蒲意奉獻了再次的輝煌,但想要終結這一切,還得他親自出馬。

  所以,他翻身接劍,左手抹過采有螺旋紋路的刀柄,單腳踏地一如蜻蜓點水,僅憑腳尖與腳腕的力量,便是臨空將身形側轉一周,順勢將一氣初歇,次氣未起的蒲意帶入右手,以迴轉身形的瞬間律動為其奪來了尤為難得的換氣時間。

  待到李丹青與王梟梟再次四目相對之時,蒲意的刀鋒出即如龍,呼嘯著貫穿了後者心臟所在的左胸。

  「噗——」尤為惹耳的悅動驟起,卻沒能為李丹青帶來哪怕一絲絲大仇得報的快哉。在入刀「殺人」后,他並沒有選擇以同樣的戲謔神情冷看王梟梟的垂死掙扎,相反的,他卻是馬不停蹄地將豎鋒刺入後者心臟的蒲意橫轉過來,左手搭在右手手背上,調動起全身上下的氣力,將蒲意從那軀殼之中給強行推了出去。

  猶能有所作為的餘力順而牽動著李丹青的身體向右方傾斜過去,為穩身形而不得不雙腳同處一線的青衣男子做出了半蹲的動作。原本可以立刻站直的他,卻偏偏沒有選擇那樣做,而是在眾目睽睽下保持了現在的姿勢。

  此時斜刀緊貼右側大腿的李丹青基本上可以說是渾身都是破綻,此時,哪怕只是一個不過才初出茅廬的江湖小子,也能在與之對敵時穩操勝券。

  可偏偏李丹青就要維持這樣的動作,沒有一分傾前,沒有一分置后,就這樣以半蹲的方式,在瓦片林立的城樓上巋然不動。

  當所有人的注意都為李丹青那似乎已然放棄了的動作所牽引時,很少會有人留意到,那個此前被蒲意刀芒橫貫胸膛的「已死之人」,其身形早已融入風中,如灰般飄散了。

  「不好!」源自於靈魂深處的悸動讓軒轅執禮下意識地吶喊出聲:「快遠離那座城樓!快!」

  只可惜,這位軒轅家主的急迫呼喚甚至還沒傳到城樓,那懸空的雨線便已傾盆而下。

  那籠罩了整座城樓的垂雨由無數把形態各異的武器所組成,其中的每一根雨線均燃燒著一如靈魂般的火焰,焰中更間有仿似鬼哭狼嚎般的哀叫,那是來自於生命的吶喊,是無數把喚靈兵器的尖聲慟哭。

  那由靈魂光焰組成主要命脈的落雨一旦墜上城樓,便如同數架投石器一起發射出燃有熊熊烈焰的巨石,在半空中劃出高亮的完美光路,砸出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原本是作為碉堡箭榻的堅固城樓,在那摧枯拉朽的「雨中」甚至沒能撐過半炷香的時間,便在無數塵煙飛濺中轟然坍塌,成為了雙方自開戰以來,第一座於眨眼間變成廢墟的犧牲品。

  為無數潔白且纖小的羽扇所團團包圍,繼而幸免於難的李丹青自飛煙滾滾飄然而起,僅兩次起伏便已匆匆逃離了急雨的傾盆,來到了那未曾受到波及的城牆邊緣,渾身蒙塵的他仰望著那獻祭無數兵刃才得以形成氣候的刀光劍影,血色雙眸中燃顯出更多一抹的同情。

  不過,那根仍然飛揚的紅繩很快便再度吸引了李丹青的注意。在繩上如履平地的王梟梟正攤開雙手,沖著自己咧嘴笑道:「殺了你,那個人應該就會過來了吧?」

  「試試。」李丹青橫刀指向王梟梟的脖頸,寒聲以對……

  比起城邊的風起雲湧,襄陽城內的景象暫時還能呈現出一片祥和的假象,不論是一開始的鐵騎衝鋒,抑或是軒轅執禮的單騎退敵,二者所激起的波瀾都未曾在瞬間蔓延至全城;直到這一幕動蕩劍雨的無約而至,這才讓襄陽城中的全部居民幡然醒悟——原來是真的打起仗來了。

  襄陽城的正中央有一處旨在效仿京畿那座聆天閣而興建的高樓,縱觀整座襄陽城,有資格進入這棟高樓的人,屈指可數,而自中當仁不讓的,自然是身為謀士,名可比王的宋子嵐。

  哪怕是這兒真正的「土皇帝」——劉暄漠,在與宋子嵐同行的時候,也往往只能心甘情願地屈居第二。

  時下,在這棟名為浮羽樓的高塔頂端,宋子嵐與劉暄漠正同席而坐,二人的視線無不均深鎖在那熒光落雨不斷的戰場,臉色倒是各有所異,已是兩鬢斑白的劉暄漠神情除卻一如既往的肅穆外,還有深深的無奈。

  至於還有閑情烹茶的宋子嵐,則是滿臉泰然,為人為己共斟兩杯清茶之後,這位至今仍是算無遺策的幕後謀士舉杯踏步,慢條斯理地來到塔樓邊緣憑欄而立,凝望著遠方的動蕩,略有惆悵地呢喃道:「歸根結底……好像大家都錯了。或許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才是這個世界的真諦?」

  「來了。」盤膝坐在竹席上的劉暄漠於寂寥中冷不提防地出聲說道。

  「嗯,他們來了。」宋子嵐轉頭看向那個自己發誓效忠的城主大人,與之相視一笑。「襄陽的成敗在於遠方,而我們的生死,則在此一舉。」

  不一會兒,果真有兩道浴血身影於在無數哀嚎聲中奔上樓梯,一男一女,兩人手中還提著幾顆血淋淋的人頭,旨在威懾地大步朝前,氣焰顯赫地來到了劉暄漠與宋子嵐的面前。

  浮羽樓有不下百人的重兵把守,他們個個都是有些身手的武夫,當下卻是被那自覺時機已至便遠道而來的一男一女給屠戮了個乾乾淨淨。

  雨夜屠夫與軒轅庭春。

  這兩位從一開始就將宋子嵐與劉暄漠的項上人頭當成目標的刺客,終於盼來了他們朝思暮想的時機。

  「我看你這次還能往哪裡跑。」雙眸赤紅的雨夜屠夫從腰間摘下一顆死不瞑目的人頭,將其摔在了宋子嵐的跟前。

  那至死仍要逞強的墨黑暈染在這一刻卻只能對外散出淺不及寸長的微弧,甚至還沒能孕育出哪怕一隻黑手,便已徹底喪失了其原本的神韻。

  「被發現了啊。」宋子嵐看向那個持劍佇立的血眸男子,苦笑道:「看來這次真是沒法跑了,唉,真不想死啊。」

  「你早就該想到有這麼一天的,宋子嵐,從一開始你就該想到的!」雨夜屠夫揚起血劍,手腕隱隱有些顫抖。

  「從你殺了我爹娘的那一天起,你就該做好被殺覺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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